玉米地里发生的凶杀案没有破,二叔却被人告了。
告的方式是投送了一封检举信,投送的部门是县纪检委,告的内容罗列了数十项,涉嫌行贿受贿、贪赃枉法、挪用公款、乱搞男女关系等。
这些人也真能编造,说二叔行贿受贿、挪用公款、贪赃枉法或许还能沾上点边,说他乱搞男女关系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 二叔是当兵的出身,身正、眼正、心正是他为人处世的基原则。不要说与女的乱搞关系了,平常就是问个话也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这也不是二叔死板,是因为他的地位特殊。
村子的年轻媳妇,不是他的长辈就是他的弟媳妇。在农村,小叔子可以与嫂子没大没小地嬉闹,大伯子与弟媳却绝不能多说半句话。至于在那些叫婶子的长辈面前,他就更不能有半点轻狂了。
尽管如此,检举信里还是点出与二叔乱搞男女关系的两个人,一个是种植草莓大棚的田寡妇,一个是刚刚遭人猥亵的有顺媳妇。
说田寡妇为了能以最低的价格承包到村里的地,主动爬上二叔的床。这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然而只要见过二婶与田寡妇的人都不会这样想,她们两人的容貌与身材绝不在一个档次上,如果还有人说田寡妇长得好看的话,那二婶就是天上的嫦娥、水中的西施。 至于为何将有顺媳妇与二叔拉在一起,可能是近些日子她来二叔家的次数多了一些吧。自从上次在菜地里被人从后面抱住摸了奶-子以后,有顺媳妇就时不时的来问该起案件的进展。
捕风捉影是编造谣言的基本手段。
关于二叔行贿的谣言落在了砖厂承包的事情。
1989年,近百人的县砖厂倒塌了,工人一年多没有发工资,把事情闹到了市上省上,县上的领导急了,明码标价,只要能垫付拖欠工人的工资,就可以低价承包砖厂,承包期为三十年。
县砖厂倒塌的原因是管理混乱,并非产品质量不行或者市场需求疲软,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点,四处找关系寻门路想承包,可是一听到需要垫付的巨额资金,就打退堂鼓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农村里的万元户都很稀罕,不要说数十万元。
那时二叔刚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因为参加过中越边境轮战,本可以去县上的那个企业做个中层干部,却见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而我正需要教养,五叔又很不着调,就毅然决然地回到村里当了农民。
二叔是爷爷堂弟的孩子,自幼就没了父母,是爷爷奶奶一手抚养成长,比亲儿子还亲,还要孝顺。
爷爷原本是不同意二叔回村的,国家的工作是铁饭碗,回到农村,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了,甚至连自己的孩子跟着做农民。
农民打心眼里是看不起农民的。 可是二叔死了心要回村,这让爷爷既高兴又无奈。
正是因为如此,当爷爷听说县砖厂寻找承包人时,就赶忙让二叔去县上打听,他要为二叔的未来找个出路。
二叔县上有战友,很快就问出了实际情况,没有二十万元,休想将砖厂承包下来;少了十万元,也不可能将砖厂重新开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本想大干一番二叔丧了气。这么多钱,即使全村的人把存款全部拿出来,都凑不出来。
看到垂头丧气的二叔,蹲坐在火炕抽旱烟的爷爷嘿嘿笑了。 他将金灿灿的烟锅在炕头的青石枕上狠狠地敲了敲,底气十足地说:“你去承包,伯给你想办法弄钱!”
整整三十万元,爷爷只用七八天就凑齐了。
因为没有人相信二叔能拿出这么多钱,当二叔真的将砖厂承包下来时,风言风语地传出了许多,其中就包括二叔用钱买通了某位领导。
买通领导就向领导行贿,行贿自然有罪。
相对于行贿事件的久远,受贿事件则要近得多。
检举信里清清楚楚地写道,二叔在村集体土地租赁过程中,接受了性贿赂和钱贿赂,实施性贿赂的是田寡妇,实施金钱贿赂的是惠农公司,贿赂的结果是二叔牺牲了村集体的利益,以极低的价格将土地租给了他们。
的确,土地租赁的价格也很低,几乎等于白送,但这是有原因的。
首先,这些土地如果不是二叔赔钱耕种,这几年都将是荒芜的状态。种地不赚钱已经成为不争是事实,村里撂荒的地越来越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将这些撂荒的土地集中起来,交给愿意耕种的人去,既能有效利用土地资源,又可以给村民带来一定的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二叔是这样想的,村里的乡亲也是这样想的!
其次,土地租给田寡妇种草莓,很有可能为村民蹚出一条致富之路来。
这些年传统粮食作物日渐衰微,发展特色经济作物正在兴起,草莓作为一种市场前景巨大的经济作物,很有可能成为农民的发家宝。
至于租地给惠农公司种青贮玉米,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先有大量的撂荒的土地,后有马副县长发展多种农村经济作物的要求,二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本着“拾到篮子都是菜”主张,这才租给了他们。
检举信上说二叔受贿五千元,想想真可笑,这些年全村人的用电吃水由二叔买单,修路打井由二叔买单,全村的提留款、农业税由二叔买单,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没有十万元,也有八万元,二叔能看上那区区五千元?
这也太小瞧二叔了!
这些事件,全村的老老少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由此可以断定,写这检举信胡乱造谣绝对是一些居心叵测的外面人。
有人给二叔造谣,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李氏家族族长造谣,这也是第一次。
二叔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又是李家村的书记兼村委会主任,自然要接受人民的监督,接受党纪国法的审查。
县纪检委接到检举信的当天,二叔就被叫到县里,住进这了飞凤宾馆,而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二叔这一走,刚刚有些成果的治安巡逻又停了下来,村里的一些人又不敢独自去地里干活,不敢经过大土堆,甚至不敢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