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诚给儿子取名黄健,取意健康长乐。
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遗传了父母的优点,长得冰雪可爱又聪明伶俐。从开始张口说话起慕雨仪就写字给他看,但凡教给他认过的字再看到他便就能读出来。
虽说黄诚常年在外难得见到,可只要是一到家这孩子也能一见面就自来熟,跟他父亲玩得“咯咯”直笑。这样一个惹人怜爱心疼的小孩,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是慕雨仪引以为傲的心头肉。可是,乐极总是要生悲,意外总是伴随着喜悦。 黄健取名为健,足月生产,可身子不知为何实在是不怎么好,即对不起他那个名,也对不起打怀上他就吃尽山珍海味一心想他长得壮壮的母亲。黄健从小开始时不时就要闹一闹病痛,搞得家里的长辈不是请这个神人算一算就是找那个大夫开方子。
虽说如此,也算是磕磕绊绊的长到了三岁,但是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毛病不断,就连远在百里以外的雪堂都因为这事带着女儿回来了五六趟,只为给黄健带回当地最能调理身体的好药。
小家伙倒是配合又乖巧,将这些苦药都尽数吞下毫无怨言,还童声童气地宽他母亲的心,说自己一定好好吃药,等长大了要将母亲喜欢的雪堂姨姨家的小妹妹娶回来让他母亲高兴。每每如此,总能让慕雨仪愁苦的脸笑成一朵鲜艳的花。
后来,琴安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个土法子,说是她折寿才为黄健求来了替身。琴安拿着一个木头小人,认真地对慕雨仪说:“少夫人,将这个小人埋到家中极阳又聚水之地,可将小主人身上不好的东西吸净,只是日日正午都要带小主人去那里拜一拜。教给我这方法的大师说,只要一百日小主人便会身体大健。”
慕雨仪一听对孩子有好处当下大喜,不管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蹊跷,但因琴安的这份心意非常感动,且这个方法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琴安见她没有反对又极不安地说道:“因是替身,必然要吸些人气才能骗过老天,若要保孩子平安就只能是孩子至亲身上的人气才最最接近,只要点一滴这位至亲的血上去那小木人自会带走孩子这位至亲的一些人气。”
别说黄诚不在家中,即便是在,慕雨仪也不会想到要让黄诚来做这件事,而且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即便是做了这件事也不打算告之黄诚。担心还是有一点的,她问:“那会怎么样?”
琴安犹豫了一下,说:“那倒不会如何,只是会让人头晕眼花。”
慕雨仪安下了心,所谓爱得过深头脑发昏,这话用到自己孩子身上也一样不为过。孩子这样子过来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法子都试过,琴安这个法子虽听着不太靠谱但也可做一试。虽说每日正午要去拜上一拜,头也要晕上一晕,倒也不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家中的极阳之地便是后花园,那里常年日照充沛,园中还有一口水井,真是最适合不过的地方。于是,按照琴安的方法,慕雨仪便将这小人埋在后园一棵花树下,每日正午都带着黄健前去参拜一番,为了不让黄诚担心她总是只带着琴安陪她前去并不让其他下人跟随。 可还别说,按此方法来做之后足足二个月,黄健再没有生过一次病。只是慕雨仪头晕得越来越厉害,还时不时出现幻觉,导致后头除了去参拜木头小人和吃饭她基本不出门,即便出门去参拜也总是让琴安拉着黄健以免出现问题。
这日,离百日参拜仅余五日,到了后院时琴安说路上遗失了母亲的遗物,正因为不贵重怕被打扫来扔了,请慕雨仪等她一刻。慕雨仪觉得这样的物件当然要捡回来,等上一小会也无甚不可。接近此事尾声,慕雨仪当下已十分放松,等了等,手中的小儿似要挣脱去追逐什么虫子。她握紧他的手,温声安抚,想到已在后院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巧的是,当日她这头也不怎么晕,于是便将黄健抱了起来朝着埋小人的地方走去。虽然走过去时也微微觉得哪里有不对,可那处埋了小人的花树开得正艳,她怎么也不会认错。不知怎么脚被绊了一下,她抱着孩子身子不稳双双跌倒,跌下的地方正是院中那口水井。她听到耳边传来琴安的尖叫声,再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被救上岸时她晕迷不醒,等醒过来已过了一日,而黄健紧闭着一双大眼睛,早已经没了。
这一件事,是慕雨仪命运的转折点。南宫钥感觉到那从心底里升起的绝望,像是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支离破碎。那是慕雨仪心里的感觉,却丝毫不遗漏地再传感给南宫钥,让她也坠入了这深深的黑渊之中。南宫钥透过慕雨仪的眼睛看着天上的朝阳变成残阳再变成朝阳,怀里的孩子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像以往一样乖巧懂事。
她用脸贴着他的,声音低低的,温温软软的:“小健,你最喜欢吃桂花糕,去年秋天的桂花留了好多,你快起来,母亲给你做桂花糕吃啊。” 他的小脑袋窝在她的怀中,却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动一动,再乐呵呵地点点头。泪水一滴又一滴从慕雨仪脸上滑落,然后在他脸上汇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再一滴一滴落在初春的地上开出一朵朵花来。
虽让人难以接受,但所有人都当这是一个意外。可是慕雨仪的心中觉得,是她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如果她能听琴安的话在那里等一等,不过五日,一切便都结束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已无可挽回,可这个打倒慕雨仪的意外却在并不遥远的后来让她知晓这一切并不怎么意外。
时间可以冲淡所有人的心伤,却唯独不能冲淡慕雨仪的丧子之痛,那种害死爱子的伤一日又一日的撕裂从来就没有好过,她也不允许它好,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黄诚想要与她有一个新的孩子,她自然是拒绝的,可以说是抗拒的。但是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拒绝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可是时间过了快一年她还是拒绝就让人不能忍受了,不能忍受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就开始让人变得愁闷,往往这个时候就会发生些新的故事。
不愿意回房就寝的黄诚一个人呆在另一间空房里独自愁闷,特别是这种不知如何与外人道的事他只能自己消化。对于妻子,他自觉已付出了所有的耐心,可是失子的不是她一人,而人总是要向前看。这便是男人与女人普遍的不同点,他总是向前看,可她却抱着伤痛不松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自责,她的悔恨。过了这么久,他早已从与她共同的伤心难过和对她的包容爱护变成了愁苦埋怨。他独自愁闷的一个又一个夜里琴安总会端上些可口的小点心送到黄诚的房间,说是慕雨仪要她送过来的,黄诚每每一听便振作精神回到主卧房,可是却又一次次败兴而归。
过后不久的几个夜晚,琴安回去时都是脸色发红,可慕雨仪哪会注意到这个,即便眼睛从她脸上扫过脑子里都是其他的画面。再后来,琴安几乎夜不归宿,不过,慕雨仪照样没有看到,可是同样感受着那心中空无一物的南宫钥却发觉了,这意味着什么,曾被亲妹妹背叛过的她心里已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