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三个又是哭又是叫的女人,唐国公真是头疼无比。
“母亲!”他无奈地摊开手,“那是太子,不是路上随意拉过来的一个人!若是京中其他勋贵中的子弟,但凡能我能做主的,又岂会亏了玥儿?可太子殿下,我哪里敢?一个不慎,叫太子殿下不喜了,咱们唐家还如何在京城里立足呢?”
苏老太太倒也不是傻子,起码的好歹还是知道的。听儿子这么说了,也知道他是为难的。 叹了口气,看看将身体缩进椅子里的江沁玥,叹道,“我也知道你是艰难的。可这……你看看孩子,只多疼疼她吧!”
“那还用母亲说?”唐国公忙道,“玥儿是我的骨血,我怎么会不疼她?”
他这样说着,便去看江沁玥。见往日里乖巧的她,竟是半点没有反应,就似乎是全然不信他的话一样。这叫唐国公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玥儿!”
他的声音高了些。 “您怎么说,便怎么是吧。”江沁玥看也没看唐国公,淡淡说道,“横竖我都是这样儿了,长到如今十六岁,出身不明,名声也坏了。往后什么命,我只受着就是。只求您看我还承欢膝下十几年的份儿上,别叫我的弟弟妹妹也如我一般吧。”
说完,起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这段日子,她过得着实憋屈,心中更是压了不少的委屈。明明,早都说好了的,等她及笄了,便为她正身份,为她择贵婿。
她傻呼呼的信了。
可到了如今,哪一样兑现了呢? 非但没有兑现,反倒是将原先百般看不上的唐燕凝捧得高高的,帝后赏赐,与公主结交,更有太子郡王先后来献殷勤……
在游廊上掩面疾走,江沁玥泪流满面。
听见后边苏老太太和苏雪柔的声音在喊她,却只做没有听见,匆匆地跑回了她的屋子,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苏雪柔见江沁玥走了,这边儿唐国公脸色十分不好,心下一突,拉住了唐国公的手,软语央求,“表哥,你知道玥儿,平日里再是个柔顺不过的了。你的话,她什么时候不听不信呢?我冷眼看着,孩子是真的伤了心了。”
她垂下眼睛,有眼泪落到身上的锦被上,迅速就洇湿了被面。 “表哥,你别怪孩子。玥儿她,她心里真的太苦了。”
说着,便歪在了苏老太太怀里哽咽了起来。
苏老太太好言安抚了一番,嘱咐苏雪柔好好歇着,见她躺下了闭上眼睛,才叫唐国公扶着回去了春晖堂。
“唉,这事儿,怎么就这样艰难了呢。”苏老太太叹着气坐在榻上,接过丫鬟送来的热热的茶,喝了一口,才试探着问唐国公,“玥儿的前程,如今你有什么章程呢?”
顿了一下,又忙道,“旁人也就罢了,就玥儿的人物品貌摆在那里,比大丫头二丫头强出一座山去。她的前程,就算真的比不了二丫头,也断断不能比大丫头差了。” 她老人家如今很有些好高骛远了。
之前,卫如玉常来府里寻江沁玥,二人经常一起出游。苏老太太看着二人金童玉女似的,尤其卫如玉父亲是国公,母亲是郡主,这身份比不得皇子王爷,可在京城里也很能拿得出手了。
“那不能。”唐国公想了想,觉得论起相貌性情,唐燕容其实都与江沁玥十分的相似。不过,唐燕容的身上更多的是温婉贤淑,江沁玥却因自小开始习学诗词书画,多了些书香斯文。
若是真有人相中了唐燕容,对江沁玥也必然不会排斥的。
想到了这里,唐国公心里一动,向着苏老太太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与她说道,“母亲,关于玥儿,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说来听听。”
“明年开了春,便会有选秀,朝中四品官员以上的都可举荐适龄的女孩儿。我想着,将玥儿举荐上去。”
苏老太太吃了一惊,“你想叫玥儿进宫去?”
不等唐国公回答,自己便连连摇头,“不成!圣人那都多大的年纪了?比你还大呢。”
苏老太太说不出什么一枝梨花压海棠的话来,但是她是真将江沁玥疼到了心坎儿上的,一想要叫江沁玥陪在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子身边,苏老太太自己先受不了了。
“玥儿花朵儿似的年纪,正鲜嫩呢,怎么能陪在那样大的圣人身边?再说了,宫里有皇后在,我听人说皇后娘娘可是威严了,春天里的时候,不是还杖毙了个很得圣人喜欢的小贵人?再者还有珍贵妃受宠多年。唉,这玥儿要是进了宫,论名分是比不得皇后娘娘,论宠爱还有珍贵妃在前,孩子得吃多少的委屈?半辈子出不了头儿的!”
唐国公就笑了起来,“母亲这话虽然有道理,只是您对圣人还是多有不了解的。皇后娘娘伴君多年,也是曾经的侧妃扶正。说实话,除了中宫之位外,圣人对她并不如何喜爱,连带着大皇子身上圣宠也有限。至于珍贵妃,倒是多年来在宫里屹立不倒。可平心而论,年纪也大了些。若真是爱重她,圣人又怎么会选秀,再入新人?所以叫我说,宫里妃嫔虽多,却都不得圣人心意。玥儿年轻貌美,又懂书会画,正是圣人喜欢的。”
“那你的意思是……”苏老太太还有些犹豫。
唐国公挑眉,“儿子的猜测,若玥儿能进宫陪王伴驾,那得宠也只是转眼之间。”
苏老太太便不说话了,只皱着眉犹豫不定。
“母亲您想,若玥儿真的得了圣宠,成了宠妃,难道不比嫁与太子郡王更加风光荣耀吗?”且江沁玥不是一直抱怨自己对她不够上心吗,将她送到宫里去享受荣华富贵,也算尽了自己做父亲的心了。
一举两得。
唐国公对自己的机智很是满意,捋着短须笑了起来,等待着苏老太太的答复。
过了半晌,苏老太太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也罢了。太子虽好,到底还不是圣人。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先听见她应了下来,唐国公还在微笑。再听见她最后一句,唐国公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这样口无遮拦的娘,真真是叫他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