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惜的?”安泰公主从来没有将薛凛看在眼里,“只看薛家,就没什么可惜的。”
珍贵妃摇头,“你这丫头,能见过几个人?单凭着家世,便能否定一个人了?”
“母妃也说,不能单凭家世否定谁。所以呢,若我哪天看中一个寒门子弟,想要他做我的驸马了,母妃您可千万别拦着呀。”安泰公主眨了眨眼睛。 珍贵妃气得给了她一巴掌,忽而又笑了,“罢了罢了,你已经是帝姬,身份何等尊贵?不论下降谁家,谁都只有跟着你安享荣华富贵的。”
家世好不好的,有没有能为的,也的确并不那么重要。
珍贵妃心中一动,拉着安泰坐在身边,柔声问她,“你这样说,可是已经看中了哪个?”
“我的母妃啊!”安泰公主闻言,倏然跳了起来,“我整日关在宫里,能看中哪一个?再说了,放眼京城,谁又能入得了我的眼睛?我一个都看不上!”
说完,安泰公主凑到珍贵妃身边,“母妃,今晚我住在这儿吧?” “不成。”珍贵妃一口拒绝,“今儿皇后又不舒坦,你父皇命我过去看了,说不定回头圣驾就到。”
安泰公主叹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珍贵妃忍笑,命人将安泰公主好生送了回去。
等安泰公主走了,珍贵妃便琢磨了起来。三公主四公主比安泰都要大一些,正是到了碧玉年华。鲜花儿一样的金枝玉叶,也该是赐婚的时候了。不过,皇帝对这两位公主一向平平,便是封号,都是两个公主及笄后才封的,远不及安泰公主打出生时后就有了封号那般尊贵。
这女孩儿家家的,岁数到了,自然也该预备起来了。 原本以为,皇帝好歹会过来麟趾宫里问问薛皇后如何了,没想到直到快子时了,也没见到皇帝的 影子。珍贵妃安置的时候还在自嘲,人人都说她宠冠后宫风光无限,但谁又能知道,这麟趾宫里早就甚少有帝王过来了呢?便是来了,也多数是与她说话——皇帝上了年纪,总会想起年轻的时候。他需要一个能够听他感慨的人,好不好的,她正是那一个。
就算如此,这点儿面上的虚荣,也还不是宫里每个女子都有的。譬如薛氏,除了个皇后的虚名儿,什么都没剩了。圣宠,早就稀薄了。儿女,因之前的事,大皇子已经有段时日没来见薛皇后了。薛皇后病倒了,哪怕是假的,宫里上下,竟然只有自己领皇命过去看望了一回而已。
珍贵妃轻轻地叹了口气。
皇帝这边心血来潮决定去玉清宫,次日便是休沐日,并不需要早朝午朝。皇帝一早儿就换了便服,只带了三四个侍卫去了翊郡王府。
乍一见到皇帝,饶是晏寂,也吓了一跳。 “朕说要去玉清宫,咱们这就去吧?”
晏寂无语,“陛下,您这是要白龙鱼服?”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皇帝打开了,遮住半张脸,“那厮自然,又不是去祭天,摆什么阵仗?玉清宫主持圆通真人,是朕的堂妹。多年来一直在宫里清修,朕竟然都忘了。这一想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过去看看她。”
晏寂看了看皇帝身后的几个侍卫,倒是没看到唐燕飞。
于是,晏寂拱手躬身:“既然陛下要去,臣护送您过去就是了。只是不知,陛下可要在玉清宫里住下?臣着人先赶去安排。” “那是道观吧?”皇帝摇了摇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晏寂,“还是不要打扰了出家之人了。”
晏寂:“是。”
一面安排车马,一面对初一使了个眼色。初一会意,趁人不注意,先行骑马出了王府。
却说自从唐燕容也到了玉清宫后,虽然住到了另外的小院儿里,但白日里两姐妹几乎都在一处,故而倒也热闹了起来,唐燕凝也并不觉得日子过得慢了——晏五行那边已经打发了人来说,晋州一切准备就绪,叫她即刻遣人往晋州去开香铺。唐燕凝想着,只靠如今香楼里卖的香膏等物,还是单一了些。反正在玉清宫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多看古书,多制出几个方子来。
也是巧了,唐燕凝因夜里走了觉,早上起来的晚了些。初一快马加鞭地赶到玉清宫的时候,唐燕凝才刚刚收拾好了。
“你说谁?”听了初一的话,唐燕凝差点叫出来,“陛下要来玉清宫?”
初一赶路赶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儿。
他抹了一把,“是,陛下这次算是微服私访,并没有仪仗,这会儿估计也快到了。”
“他怎么来了?”唐燕凝还是惊讶。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玉清宫吧?是道观吧?皇帝跑来做什么?
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唐燕凝让谷雨去告诉唐燕容,在小院儿里好生待着,千万不要出来,自己提起 裙摆,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圆通真人处。
对于皇帝要来的消息,圆通真人惊讶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从容淡定。
“他是天下之主,自然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圆通真人垂眸修理一盆盆栽,似乎并没有将即刻便到的皇帝当做一回事。
不过,唐燕凝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圆通真人面上平静,手却有些发抖。
不久之后,皇帝果然到了。因是私访,往前面的大殿烧了香后,便来到了圆通真人的禅房。
圆通真人一如既往地摆出高冷姿态,只将皇帝当做寻常香客。
看着圆通真人道袍加身,全身上下所用之物虽是不凡,却与宗室女眷的奢华大不相同,皇帝苦笑了一下,问道:“皇妹一向可好?”
因圆通真人曾被孝慈太后养在宫里,可以说是从小与皇帝一起长大的,彼此间亦是以兄妹相称的。
“贫道已是跳出红尘,昔日种种,早已经忘却。陛下,还是叫我圆通吧。”圆通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虽说早已心如止水,但看到皇帝的一刹那,圆通真人还是难免在心中升起一丝怨怼。她幽幽说道,“这道号,还是当年陛下所赐。”
提起往事,皇帝不免尴尬起来——当年若不是穆皇后紧紧相逼,圆通真人怎么可能落得跳出红尘带发修行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