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才有毛病呢!”
周采元真怒了,这人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要打又不打的样子,反而把她的怒火撩起来,冲过去后,挥手便是一剑。
卫凌安躲了几次,也忍不住动了气,不顾肩头的伤口,提剑一劈,怒声道:“我这次可真不让你了。”
“谁要你让?”
斗嘴过后,两人真刀真枪缠斗在一起,周采元本以为他受伤了,行动必定受阻碍,结果卫凌安就跟没事人一样,任由肩头一片鲜红,招式仍然大开大合,将她打得连连后退。
“师兄。”
慌乱间,周采元下意识去喊谢知意,七年间,两人同进同出,几乎每次打斗都是在一块互相配合的。
喊完之后才忽然想起来,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意料之外的是,谢知意听见之后,竟然真的过来将周采元挡在身后,只是戴着镣铐,行动受限,不得不用双手握着剑柄。
“师兄,你别逞强。”
周采元语气担心的说完,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看他的样子,不会对我下死手,拦住他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听完。
谢知意斜暼她一眼,不怎么高兴的冷笑道:“是吗?但我害怕你真一剑把他戳死了。”
“为什么,他想杀师兄,我就算杀了他也问心无愧,这事端又不是我挑起的。”周采元疑惑的问道。
天门山弱肉强食,虽然人命按不常发生,但也是有的,两人还被师门安排压过镖,杀过几个劫道的山匪,无论是谢知意,还是她,都是见过人命的。
谢知意还没回答。
对面的卫凌安忽然暴跳如雷起来,简直比刚才周采元刺了他一剑还要愤怒,质问道:“你杀了我还问心无愧?周采元,你个没有心的女人,我不就是没娶你吗,你至于这样吗?”
“谁要你娶?”
周采元看师兄阴阳怪气的态度也知道,自己跟卫凌安必然有很深的情感纠葛。
但她对此人的确一点记忆,一点情感也没有,听了这话只觉得羞愤尴尬,上前一步,瞪着卫凌安便要再次出手。
“你在这站着别动。”
谢知意说完,握着剑上前走去。
“找死。”
卫凌安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朝谢知意劈砍而来,没了周采元在旁边碍手碍脚,他要杀现在的谢知意,不过是易如反掌。
但此人狡诈如狐,为避免出什么意外,他一开始收着力,直到把谢知意手中的剑打落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剑刺去。
“师兄!”
周采元本以为谢知意是扮猪吃老虎,便安心站在一边等着,但没想到谢知意连剑都叫人打下来了,手腕、脚腕还带着镣铐,哪里躲得开这一剑?
惊呼一声之后,慌忙冲了过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雅的女声:“卫凌安,你答应过我不做傻事的。”
似乎是二姐的声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采元分了一下神的功夫,忽然听见长剑穿进人体内的声音,再抬眼看时,卫凌安和谢知意已经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她跑过去,眼泪霎时流下,哭道:“师兄,你怎么就——,嗝,哎?”
等看清面前的形势后,周采元哭到一半立刻收了回去,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懂就问:“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镣铐我早就解开了,等的就是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反击,然后一击毙命。”
谢知意伸手推开眼前的人。
卫凌安仰天倒下,左胸处插着一柄长剑,气息还尚未断绝,不甘心的看着谢知意,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
“你欺负一个戴着镣铐的人,就不算小人吗?一报还一报,是你自己笨而已。”
周采元替师兄还嘴,惹得两人都看了她一眼,表情异曲同工的震惊,只是谢知意还收敛些,卫凌安直接爆粗口:“卧槽,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死得这么慢?”
谢知意转过头,略一皱眉,忽然抬脚提起刚才掉落的长剑,准备再补一剑的时候。
“谢大人,不可!”
周若瑶从后面冲过来,挡在卫凌安面前,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的说道:“谢大人,卫凌安刺杀你是不对,可你现在给了他胸口一剑,他必死无疑,已经是报复了回去。难道你连他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吗?”
这人好像还没成尸体吧?
周采元欲言又止。
忽然见萍萍也跟在二姐身后跑了过来,正要打招呼,萍萍却像是眼中只有卫凌安一人似的,蹲下后,如丧考批的边抹眼泪,边给卫凌安喂了一颗疗伤药。
她与师兄并肩而立,倒像与对面三人成了敌人一样。
“必死无疑?我看不像啊。”
谢知意明明用的是儒雅的语气,可听在耳朵里,却带着一股深夜凉风似的阴森森。
周若瑶忍不住避开他的目光,顿了顿,望着地面,质问道:“像不像都无所谓,我只是想问谢大人一句话,你现在之所以敢当着采元的面杀了凌安,无非是仗着她失忆。”
“人能失忆,就能恢复记忆。如果谢大人不想以后跟我妹妹成为生死之敌的话,最好现在收起您的剑。”
看来萍萍把她失忆的事跟二姐说了。
周采元看了一眼萍萍,对方仍然全副心神都在卫凌安身上,而二姐分明是最清冷、最怕惹事的性子,居然肯为了卫凌安,掷地有声的质问别人。
啧啧啧。
我的二姐和我的丫鬟,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身为妹妹的我应该怎么办?
她心里八卦的正开心,等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目光居然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了。
“你失忆了?”
卫凌安问完之后,又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我这么狠。”
燕易南一辆,周采元一辆。
但实际上,燕易南并没有在他马车里。
他和周采元依偎在一起,牢牢地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宣泄悲痛和怨尤。
周采元哭了很久,把他里头的绵袍都浸湿了。
他耐性地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便像父母在哄悲伤的孩子。
周采元哭累了,红肿着眼睛道:“我很没用。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实际还是很没用。”
燕易南让她躺在他的腿上,拿了帕子给她捂眼睛,柔柔地道:“那么,我岂不是更没用?”
周采元沙哑着嗓子道:“什麽啊?这事儿和你又没有干系。”
燕易南道:“昔时,我娘死去的时候,我满身臭名被逐落发属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站在高高的峭壁上,想着是不是像大鸟一般地飞下去算了,活得那么失利,一点用都没有,我舍不得死。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不该由我去承担,而是该让作恶的付出代价。
不可能,那便来岁,来岁不可能,那便后年。十年不可能,二十年,二十年不可能,那便一辈子。”
“你瞧,我活到了此时。”
燕易南含着笑,捧着周采元的脸,眼睛里是细零碎碎的光。
周采元大恸,她牢牢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着他的脸,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铜人巷肖家,是一间里头一般,内中精致豪华的民宅。
人走得很匆忙,许多贵重物品还来不足带走,仍在原处。
细究了看,并找不到太多蛛丝马迹。
周采元不摒弃,她在正房里细细地找。
确认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有关大人生活的印记。
她陡然想起了在香雪楼和她擦肩而过的小女孩。
这个认知让她不可能设想。
燕易南不以为然:“没什麽,我被逐落发门的时候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查找这座宅子主人。
这会花许多时间和精力,但至少有了方位。
周采元斗志昂扬:“我和江老汉人谈好了,接下来,我想把甘州和朴城的道理一理。”
总不能让蒋家连续如此占她的廉价,喝她的血,还给她添堵。
燕易南见她精力状况好了许多,便道:“我请你吃饭?”
燕易南在这里始终包了雅间,掌柜亲身欢迎,引着从后门进去,路上都没有碰到半个人影。
上来的皆素菜,那是他体贴她想要为木樨嬷嬷守孝的心境。
周采元今日的泪水特别多,不由得又红了眼眶:“为什麽对我如此好?”
燕易南清静地道:“有对你很好吗?我没觉得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周采元不由得转悲为喜:“你这个人……”
谢侯府。
几个族领导着脸走进议事厅,督促管家:“快请侯爷出来,有大事。”
过了好一下子,谢老侯爷才慢悠悠地走出来:“怎么了?看你们个个都火烧火燎的模样。”
族老甲像炮筒:“神官夫人适才跑去后街干了件功德。”
谢老侯爷今生最爱的便是江谢云这个独女,闻言便经很不高兴了,板着脸道:“她做什麽了?”
族老乙拉了族老甲一下,尽量平心静气地把事儿经由说了:“……此时燕易南要价两千两黄金,还要打人的去道歉道歉,您看这事儿……”
谢老侯爷耷拉着脸不说话。
女儿不争气,总爱无事生非。
自己来日的孙女婿,和周采元这个阴毒女人不清不楚。
其实是很没面子,也很气人。
几个族老见他不作声,互订互换了一下眼神。
总不能说,让族里来出这笔钱吧?
这些年为了买药扶养先天高的族女,族里早便寅吃卯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