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接到传信,即刻换上朝服,备车入宫。
琅玦回到宫中,只有一个办法可想,就是求助于皇后。凭借皇后与纯贵妃多年的情分,纯贵妃去世后,皇后一直对琅玦视如己出。
胡嫱正在给皇后泡茶,外面人报:“四公主到。”
皇后有些诧异,她还不知道琅玦已经回宫了。
转眼间,琅玦已经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是泪水涟涟,只叫了一声“皇额娘”,琅玦便靠在皇后胸前大哭起来。
皇后拿着手帕为琅玦擦了擦眼泪,问:“你是什么时候回宫的?怎么也没人告诉我?”
“刚回来……”琅玦看着皇后的眼睛,问:“皇额娘是不是也听说了我的很多事情?”
皇后笑道:“你半夜私闯学士府的事,现在已经是皇室的头等传闻,前朝后宫,谁会不知道?”
琅玦咬着嘴唇,又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跪在皇后面前,哀求道:“皇额娘,您能再宠我一次吗?”
皇后扶起琅玦,安慰道:“你慢慢说,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我……我喜欢福灵安……”琅玦说这句话的时候,满面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
“真的是福灵安?”皇后似乎有些为难,她看了胡嫱一眼。
胡嫱会意,到桌案上取了几个名帖过来,递给了皇后。
皇后拿着名帖,摆在琅玦面前说:“其实,你的婚事,你皇阿玛前几天已经与我商议过了,这三个是他选出来,个个出身名门,与你年龄相当。这里面没有福灵安,只有他的弟弟福隆安。我刚才还一直在期盼,希望你去学士府找的人是福隆安,这样我也比较好办。”
“不!”琅玦拼命摇头,拉住皇后的手,恳切的说:“皇额娘,我是真的喜欢福灵安,我不想嫁给别人。”
“可是福灵安年纪比你大得多,又成过一次亲,最要紧的是他的身世……恐怕皇上是不会同意的。”皇后看着眼泪汪汪的琅玦,又心有不忍,想了想说:“好吧,我再与皇上商议一下,再争取一次。”
“谢皇额娘!”琅玦给皇后磕了一个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皇后让萧韫去请乾隆,说是讨论一下琅玦的额驸人选。乾隆也正在为这件事感到烦心,只想早早定下,快刀斩乱麻,于是到皇后处商议。
皇后将乾隆请入殿内用茶,吩咐胡嫱陪着琅玦在偏厅等消息。
乾隆听到皇后的请求,勃然大怒,问:“她居然敢让你来求情?皇后,你不知道福灵安是什么人吗?他是弘庆的女婿,弘庆是什么身份?你让福灵安续弦娶朕的公主,朕的面子往哪搁?你是要让弘庆那帮人都看朕的笑话吗?”
皇后陪笑着,陈情道:“虽说如此,可福灵安毕竟后来立了军功,地位比先前就不大一样了,若是算作论功行赏,也说得过去。”
乾隆反驳道:“拉倒吧!福灵安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就上了一次战场,还是个副将,能得到禁军侍卫统领一职,已经是厚赏了。北疆之战,兆惠才是主力!连去增援的富德等人,功劳都不输给福灵安。若是论功行赏,更该把琅玦许配给兆惠的儿子札兰泰!你那算什么道理!”
皇后翻着手中的三个名帖,放在最上面的正是札兰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琅玦去了学士府一夜的事,现在知道的人太多了,再许配别家,只怕非议更多。臣妾这也是为皇室的清誉考虑,才出此下策。”
乾隆冷笑道:“你以为把琅玦许配福灵安,名声就好了?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外面对福灵安的议论声,是说他军功的更多,还是说他身世的更多?当年大家都以为福隆安是傅恒的长子,结果傅恒忽然冷不丁的从外面带回去一个福灵安,竟比福隆安还大几岁!你知道这福灵安是从哪冒出来的吗?你清楚他的生母是谁吗?八成是个烟花女子!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也够格娶公主?”
皇后当然是知道福灵安身世的,可还是想为琅玦再尽力争取一次,劝道:“臣妾知道这不合适,可是皇上没看到琅玦有多伤心,臣妾也曾如她这般年纪,知道她现在心中的痛苦。”
“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她吧!纯妃在的时候,琅玦几时敢这么大胆?后来她为什么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因为有你这个靠山,她早就不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了,你还想继续纵容她,连终身大事都敢自作主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乾隆随手将眼前的茶盅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后吓了一跳,不敢吭声。
王进保来报:“皇上,御前侍卫福灵安求见。”
乾隆冷笑一声,道:“还真会找时候,宣他进来!”
琅玦在偏厅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忽听外面有人喊“宣侍卫统领福灵安觐见”,心中又害怕又惊喜,她按捺不住自己涌动的心情,拉着胡嫱一起悄悄来到正殿门外。王进保站在门内看到了,琅玦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下。王进保不敢吱声,只好任由琅玦和胡嫱在门外偷看。
福灵安已经在里面了,向乾隆、皇后行了礼。
乾隆问:“福灵安,罪己书,写了吗?”
福灵安将一封奏折呈上,王进保接过,走上台阶,呈给乾隆。
乾隆打开看了一遍,上面陈述了福灵安在护卫值守中的种种过失,却并未提在沁芳园跌入芦苇丛一事,更不曾提到琅玦。
乾隆合上奏折,问福灵安:“前几天琅玦私入学士府,是去找你的吗?”
福灵安如实答道:“是!”
乾隆将奏折摔在茶几上,喊道:“来人,将福灵安拉下去,斩了!”
皇后忙劝阻道:“皇上,富察一门几代忠良,怎能如此草率处置?”
琅玦正要进殿,被胡嫱拉住使了个眼色。
琅玦顺着胡嫱的目光,看到永琪飞快从翊坤宫外面跑进来,直奔正殿,也不等通报,进门就将按压福灵安臂膀的太监推到一旁,跪下喊道:“皇阿玛,你不能杀福灵安!”
乾隆问:“朕有宣你进来吗?”
永琪拜道:“儿臣私闯觐见,是儿臣的过错,请皇阿玛责罚。但是福灵安今日犯了什么错?皇阿玛要处置他,总得有个合理的罪名,才能让人信服。”
乾隆没有回答,他不能说福灵安的罪名是与香妃关系不一般,也不能说是与公主私会。
福灵安俯身再拜,说:“皇上,臣命如草芥,死不足惜,若臣一死能洗白公主清誉,臣万死不辞,但请容臣道明今日来意,或许是社稷之福,公主之幸。”
乾隆冷笑一声,问:“你还社稷之福?公主之幸?你如何说得出口?”
永琪再次求情道:“皇阿玛,也许福灵安果真有将功补过的良策,请您看在他们父子都曾立下军功的份上,给他陈情的机会。”
乾隆不屑的看了福灵安一眼,道:“那就说说你今日的来意。”
福灵安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奏折,双手举过头顶,奏道:“请皇上准许臣以长兄的身份为二弟福隆安求亲。”
此言一出,站在门外的琅玦几乎摔倒,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亲耳听到福灵安为别人求亲,他要亲手将自己推到别人的怀中。
王进保接过奏折,又呈给乾隆。
福灵安道:“家父是公主的舅舅,其实亲戚间走动无伤大雅,那晚公主并非私闯,而是额娘有请,公主与额娘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就留公主住了一宿。微臣的二弟福隆安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父母大人意欲高攀,亲上加亲,求娶四公主为儿妇,特命臣今日来求亲,请皇上、皇后娘娘恩准。”
乾隆打开奏折,看了一遍,再抬头看福灵安,关于琅玦的婚事、宫内宫外的流言、皇室的颜面,富察家已经给了个最好台阶,乾隆再不下,就下不来了,只好说了一句:“准奏!”
琅玦站在殿外,眼泪唰唰的流下,她望着殿内跪在地上的福灵安,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是不想再说一句。
乾隆准许福灵安继续上任御前侍卫总管一职,并传令富察家开始筹备婚事,福灵安领了旨,拜别乾隆、皇后,退出殿外。
福灵安走出大殿,走下台阶。
琅玦追了上去,拍打着福灵安的背,大声哭喊着:“福灵安,你这个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永琪掰开了琅玦的手,胡嫱也拉住了琅玦。福灵安就像没有感觉到琅玦的存在一样,直接走出了翊坤宫。
琅玦哭喊着:“福灵安!你是个大骗子……”
福灵安任凭琅玦在后面疯吼狂叫,只是不回头、不做声,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琅玦的视野中。
永琪和胡嫱扶着琅玦,眼看着琅玦哭的昏天黑地,最后昏了过去,被送回了翊坤宫的偏殿。
走出琅玦的居室,胡嫱忍不住泪流满面。永琪看着胡嫱,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难过。
“错过自己深爱的人,心应该很痛吧?”胡嫱带着眼泪,还有坚韧的微笑,站在永琪身旁。
“我不知道……但是,我理解福灵安。”永琪目光闪烁着,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胡嫱。
胡嫱又问:“那你了解自己吗?”
永琪摇了摇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出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