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酒眸色深沉,说起楚淮槿,恐怕无人不知吧。
六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入官学,拜在大儒名下为弟子,十二岁获得殿试一等,名动天下。
十四岁,他跟随父亲永宁侯上战场,妙计破城,大展儒将之风采。
他是多少女子的闺中情人,连太子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人。
可惜,在他意气风发之时,十五岁那年一场大病过后,双目失明,从此一蹶不振,鲜少在人前露面。
她前世也只见过他一面,而且还是隔着人山人海,匆匆一瞥。
如今认出他来,不过是瞧着样貌熟悉,更重要的是他腰上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
永宁侯府的世子爷,身份何其尊贵,怎会身受重伤于此地,需要拜托她这么一个陌生女子送信?
她突然就对那封信充满了好奇。
能够让楚淮槿临终托付的,定然事关重大。
“信给我,我帮你送。”
她突然就改了主意,令楚淮槿微微一愣。
“姑娘真的愿意?”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赶紧把信给我。”
她生在乡野,加上养父母又是行事直接的江湖人,导致她本就没有京城女子那温柔贤淑的性子,所以要让她耐心解释是很难的。
“信在我身上,我的手筋断了,劳烦姑娘……”
“让我自己拿是吧。”她受不了他这磨磨唧唧的性子,直接打断他的话。
“不,不是……在下的意思是,男女有别,姑娘……”
慕轻酒现在好奇那封信,并且也想要从了他这个人情。
毕竟以她前世的记忆来看,这家伙没这么容易死。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身,直接将手伸向他的衣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男女有别呢。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
感觉到女子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楚淮槿俊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姑娘,你……”
“找到了。”慕轻酒拿出那封信,迫不及待地就要拆开来看。
她满心激动,想着会是什么机密信件,能够让堂堂世子爷用性命护送,说不定日后她有大用处。
结果,在看过那封信后,慕轻酒当场黑脸。
说好的机密文件呢,为什么会是一张菜谱……
话说回来,她隐约记得,这位世子爷好美食来着。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家伙拼死拼活要让她送的,是张菜谱?!
她感觉头顶上方有一只乌鸦飞过。
空气凝固得厉害,她那张秀丽的脸上也是铁青一片。
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
“姑娘,还请务必将这封信交到永宁侯府……”
“你都要死了,还想着这份菜谱,你是在逗我吗!”
“姑娘,你好像很生气?”楚淮槿明知故问。
慕轻酒将那封信收好,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是她太高估楚淮槿了么。
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到死还想着怎么安排菜谱的吃货!
要不是看在他身份够尊贵,日后能够找他帮忙,她是怎么都不会揽下这个憋屈的活儿的。
慕轻酒回到树边靠着休息,刚闭上眼睛,楚淮槿又开口了。
“姑娘……”
“又有什么事!”她咬牙切齿,恨不能弄死他。
前世的印象中,这位世子爷明明高冷不可一世来着,眼下这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都变得话痨了吗。
她要不要告诉他,他命大,这次死不了?
“在下饿了。”
慕轻酒:……
“你都要死了,还管饿不饿!”
“正是因为要死了,所以想要做个饱死鬼。劳烦姑娘,可否帮我弄些吃的来,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她哑然失笑,一点好脾气都没了。
“这是挑不挑食的问题吗!荒山野岭,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弄吃的去!”
原以为他这就放弃了,结果没想到,他冷不防地又说话了。
“马车上有干粮,荞麦面的。”
慕轻酒愣了会儿,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白衣男子。
“你怎么知道的?!”
“在下靠闻的。”
正好她也有些饿了,跳上马车,将干粮拿了出来。
荞麦面的馍馍,是养母的拿手绝活。
慕轻酒很是大方地递了一个给他。
楚淮槿手筋已断,有些为难,“可否劳烦姑娘……”
“自己吃!”她直接将那馍馍往他嘴里一塞。
但是看他那样子又实在有些可怜巴巴的,加上她还想着日后以他为仰仗,便难得耐下心来用手喂他。
“多谢姑娘。”楚淮槿不忘感谢。
慕轻酒看他吃了一整个,甚觉诧异。
他那样娇生惯养的公子,能吃得惯乡下的粗粮?
“你吃饱了吧?”她起身前,向着他询问道。
楚淮槿点了点头,那张俊美的脸上也有一丝满足之意。
不得不说,这位世子爷长得是真好看,堪称风华绝代的一张脸,细皮嫩肉,令她一个女子都自惭形秽。
“确定没什么事儿了吧?”她还想好好休息会儿,可不想再被他那些奇葩的要求打扰。
楚淮槿下巴微压,点了点头。
他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却也不影响与生俱来的谪仙气质。
“要不,我帮你挪个地儿?”这位世子爷待在这儿实在有些碍事。
她不管他同不同意,想直接将他拖走。
却不料,楚淮槿冷不防来了句。
“姑娘,我只是手筋被挑断,双脚尚可行走。”
顿时,慕轻酒一脸错愕。
“你能走?那你刚才怎么不走?”
在认出他前,她都差点想要杀了他好么。
这世子爷,心也太大了吧。
“姑娘,山匪来了。”楚淮槿突然开口提醒。
他仍然靠在树边,而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虚弱。
慕轻酒是个习武之人,照理说若是有动静,她应该也会有所察觉才是,但是她却没有听到丝毫。
“你确定吗?”她看了看那个看上去惨兮兮的世子爷,表情严肃起来。
照理说,不周山那些匪盗收到的消息应该是几天之后,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跟她的计划有差啊。
楚淮槿那俊美的脸上是大无畏的镇定自若,同时,他还不忘提醒。
“在下虽是个瞎子,耳朵和鼻子还是很好使的。姑娘早些离开吧,那些山匪很凶残,朝廷派兵围剿多次都无功而返,如今你一个弱女子留在这儿实在危险。”
说实话,他用“弱女子”来形容她,其实是言不由衷。
他可是亲耳听到这女子如何杀了个人的。
山匪现在出没,完全在慕轻酒的意料之外,她立马将春秀从马车里拖了出来,将她和李嬷嬷的尸体藏在了一块儿。
然后,自己也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突然想到,还有个楚淮槿。
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微皱。
她日后还得仰仗着这位世子爷,可不能让他现在就落入危险之中。
“你看不见,我扶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必了姑娘,在下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姑娘不该为了在下耽延时机。还请姑娘速速逃命,在下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慕轻酒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抬起胳膊,一个手刀朝着他的后颈挥去。
把人打晕后,她暗自感慨——这下总算清静了。
与此同时,山脚下正潜伏着一帮黑衣劲装的护卫。
一直没有听到动静,暗影抓了抓后脑勺,心急如焚。
“主子装成重伤诱敌,只身入虎穴,命我等在此接应,可这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旁边,某侍卫叼着根狗尾巴草,毫不担心
“或许主子大发神威,已经将那帮山匪尽数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