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将楚淮槿送上官道,慕轻酒如释重负。
总算能摆脱这个大麻烦,她一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直接驾着马车离开。
唰!
几道黑影现身,潇洒迅速地落在楚淮槿身后,站成一排,躬身行礼。
“属下等,参见世子。”
楚淮槿一改方才的虚弱模样,对着侍卫们吩咐道。
“虽出了点意外,但蛇已出洞,眼下火岩山群龙无首,传话下去,所有暗哨前进一里,弓箭手向火岩山推行十丈。”
“是!”
不周山和火岩山的交界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是这一带最不安定的地方,鲜少有马车行经。
附近商队更是闻风丧胆,宁可绕远路。
然而这次,慕轻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山匪劫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钱财。
因此,他们通常会留下一个活口,回主人家报信。
她换上马车夫的外衣,又往脸上抹了灰,看上去就像个干瘦的少年。
天快亮的时候,山匪大肆出没,惊起一排雀鸟。
带队的,是不周山二当家赵六,身长六尺,魁梧强壮,手里挥舞着流星锤,腰间佩一把弯刀,刀刃寒冽。
“二当家,前面就是火岩山地界了!”
赵六勒住缰绳,眯起眼睛,紧盯着那条狭长的山谷,粗声吆喝。
“一个个的都给老子盯牢了!”
后面几个人信心十足:“知道了,二当家!兄弟们一早就打探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东方天空泛白,初升的旭日拨开云层,透出红黄的光芒。
慕轻酒迎着强烈的光前行,双目半睁。
那些山匪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前世,她落在他们手中,差点没了性命。
死过一次,重生而来后,她连杀了两个人,早已不是胆小怕死之辈。
即将面对山匪,她丝毫不畏惧,反而有些期待。
慕芊柔要借这些山匪毁她清誉,她得礼尚往来回一招。
风中,慕轻酒发丝稍显凌乱,眼神却无比坚定。
“驾!”
山匪早已在山脚下埋伏,一有消息,立马禀告。
“二当家,发现马车了!”
赵六早已是迫不及待,“让弟兄们准备好,听到哨声就抓人!”
不一会儿,赵六隐约看到马车进入山谷。
他伸长脖子,眼睛瞪得非常大。
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也值个几千两吧。
够他们整个山头的兄弟吃香喝辣十几年了。
他心满意足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突然,有人脸色焦急地跑到他跟前。
“不好了,二当家!前头传来消息,那辆马车被截了!”
“什么!!”赵六一把揪住报信之人,低吼了声,“你说什么!被截了?谁截的!”
“是,是火岩山那帮人……”
赵六顿时怒上心头,粗声咒骂起来。
“该死的!又是那帮不要脸的狗崽子!上个月就被他们抢了一回。兄弟们,抄家伙,咱们抢人去!”
马车进入山谷后不久,就被火岩山的山匪们团团围住。
慕轻酒拉紧缰绳,眼底寒光乍现。
这帮山匪动作倒挺快。
“来者何人,留下买路财,爷爷们留你一命!”
慕轻酒提高嗓门,刻意自报家门。
“大胆山匪,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国公府大小姐,赫赫有名的皇城第一才女。”
闻言,山匪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个个激动不已,有些甚至开始摩拳擦掌。
看样子,消息没错。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国公府大小姐?巧了!我们劫的就是她!兄弟们,动手!”
“慢!”赵六带着手下兄弟赶到,冲这边怒喝。
他娘的!
平日里让火岩山这帮狗崽子占便宜也就罢了,这次可是块“大肥肉”,肥得流油的那种。
他们火岩山想要独吞,不要噎着么!
“赵六!有没有规矩!这儿可是我们火岩山的地界!”
赵六啐了一口,“呸!你们火岩山半道截我们的货,这就守规矩了?今儿个都别想动,这马车里的小娘子是我们的!”
他这么一闹,火岩山的众人不乐意了。
“怎么就成你们的货了?真不要脸!明明就是我们的!”
赵六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娘的!老子早早就得了消息,国公府找到了真正的千金,一行人必定会途经此处。
“兄弟几人已经在不周山脚下埋伏多日,眼看着到嘴的肉到了你们嘴里,还想让我们忍气吞声?他爷爷的!门都没有!”
山匪们都是有脑子的。
听赵六这么一说,也差不多明白了。
“赵六!你抓你的真千金,我抓我的假千金,与你有什么干系!”
赵六信不过火岩山的,粗声怒喝,“什么真千金假千金!里面那就是我要的人!兄弟们,都给我上!”
“竟敢在我们火岩山地界闹事!赵六,你好大的狗胆!”
一时间,双方争锋相对,互不退让。
两边都一副要干架的姿态,但相互忌惮着,哪边都没有贸然动手。
慕轻酒坐在车辕上,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故意压低嗓子,“畏畏缩缩”地打断他们的争斗。
“小的可算是听明白了,两边想抓的不是同一个人啊?诸位好汉能否饶小的一命,我就是个赶车的……”
话未完,赵六转头看向她,大声质问,“小子!我问你,马车里的是不是真千金!”
火岩山土匪凶狠的语气充满威胁警告之意,“赶车的,你刚才说,里面那位是皇城第一才女吧!那不就是自小被掉包的假千金吗!”
他们虽离皇城不近,然,行走江湖,各方消息自然灵通。
国公府大小姐出生时被阴差阳错地掉包,原本就是秘闻,国公府派人去寻真千金,却一直千方百计地想要压着这事儿,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们不怕麻烦啊。
不管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都别想逃出这座山头。
慕轻酒的眼底拂过一丝深沉的算计,表面上,她却下巴微收,故作害怕。
“马车里的是从小抱错,却被当作真千金教养的假千金——慕芊柔。”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在提到慕芊柔这个名字时,她眼底除了恨,还是恨。
她恨慕芊柔霸占她的一切,却仍然不满足,竟用那样卑劣的法子诬陷她,让她死得不清不白,死得屈辱,死得万人皆嘲。
她恨慕芊柔人面兽心,却擅伪装,骗过了所有人。
为了保住国公府千金的位置,慕芊柔小小年纪,却如此心狠手辣,派人在半道上害她。
而她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听到慕轻酒的回答,赵六的脸色相当难看,就如同吃了苍蝇似的,想吐,竟吐不出来。
“你小子……你,你一定搞错了!皇城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火岩山众人将马车围住,警惕赵六的靠近,“少说废话!赵六,赶紧带着你的人滚!你的真千金还在路上呢,继续埋伏着吧,这假千金,我们带走了!”
马车里,婢女春秀中了大量昏睡散,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山匪们都是一帮大老粗,窝在这山疙瘩里大半辈子,没见过多少女人。
大户人家的丫鬟,自然比普通农妇水灵得多。
慕轻酒又往春秀脸上抹了泥,这帮山匪急于抓人,更加不疑有他。
做戏做全套,看着“小姐”被抓,慕轻酒假模假样地嚎了两嗓子,以示忠心。
山匪们极其不耐烦地骂她,“鬼嚎什么!不想你家小姐横死,马上回去报信!让你家老爷准备三万两赎人!”
“什么?三万两!”慕轻酒故作镇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似的。
三万两,未免太少了。
这帮山匪,怪不得只能窝在这儿,野心也就这么点嘛。
她刚要驾着马车离开,空中突然降下一物。
一抹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吓得她立马拉紧缰绳,“吁——”
她倒要看看,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被风扬起的尘埃散去。
看清来人的脸后,慕轻酒瞳孔皱缩,嘴巴大张。
楚楚楚……楚淮槿?!
不对劲啊!
她不是把这家伙送官道上了吗?
好好一个大活人,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