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兰的尸体还横在正厅,一屋子人谁都不敢做声,包括老太君,只剩下颜芊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颜哲压抑的抽泣,气氛十分沉重。
颜正廷沉着脸吩咐管家去准备后事,二夫人说白了只是妾室,不会大行丧仪,又是因罪而亡,对外只说暴毙,草草处理。
颜芊月伤心惊惧下昏迷,被人抬回去安置。
“父亲。”颜哲眼睁睁瞧着婢子们将周汝兰和颜芊月相继抬走,抹了把眼泪,眼中除了哀伤,还有浓浓的恨意:“端王在重臣家逼死妇人,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颜正廷眼眶红着,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岁一般,盯着他道:“你想如何?”
“上告。”颜哲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当着我的面逼死母亲,这口气父亲能咽下去,整个相府可以咽下去,但我不能。”
“既然普通人奈何不了端王,那就上告到皇上跟前,我就不信端王作为皇上亲弟就能无法无天枉顾法纪!”
颜正廷长叹一声,神色复杂:“我也不甘心,连自个儿的夫人都守不住,但,人不是端王逼死,她是咬舌自尽,别说戳到皇上跟前,就是去天王老子那儿也没法定他的罪。”
“就这么算了?”颜哲红着眼,狠声道:“我不甘心!父亲若是害怕得罪端王,我不怕,您不告,我去告!”
他到底还年轻,血气方刚,遇到这种事除了想尽快报仇,什么也不想!
“哲儿!”颜正廷清楚他的性子,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这个哑巴亏,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你母亲究竟为何自尽,我想整个府上,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人。”
“假的无极道长,还有那了尘和尚,全是你一手带进府中,刚才的审问有小雨和无极道长的供词,是个人都能猜出内因。”
“端王念在你母亲自尽的份上饶你一次,不代表下次还有人替你顶罪。”
颜哲动作一顿,愤恨的眼底多了几分愧疚和挣扎。
颜正廷继续道:“你母亲被遣回将军府,的确是因为她害雨笙在前,能再度从将军府被接回来,全托你的福。”
“她回来后我虽没多去看,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在我眼里,要不是你擅作主张请人来驱邪,还撺弄老太君答应,也不会出这种事。”
颜哲的头在他的话语中,逐渐低下。拳头再度狠狠紧握,只恨不得一拳打死颜雨笙泄愤。
颜正廷见他这幅样子,也知道大道理说多了他听不进去,叹道:“你也瞧见了,端王还得依靠颜雨笙治疗旧疾,她又即将成为端王妃。”
“父亲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害了自个儿不说还得连累整个相府。”
说完这些,颜正廷离开剩颜哲独自握拳站在原地,老太君远远就瞧见他们父子在说话,一直没上前打搅。
等颜正廷离开后才走到颜哲跟前,牵起他的手。
颜哲习武多时,力气还是有的,拳头紧绷的泛白,老太君几次尝试掰开未果,只得语重心长道:“你母亲的死过于突然,谁也没料到如此。”
“事已至此,悲伤不能如何,你母亲的后事,还得指望你多出面应对,芊月还那孩子已经倒下,你可要挑起担子。”
颜哲的手这才有所松动,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随着老太君这几句话陡然崩溃。
他忽然抱住老太君,哽咽道:“祖母,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了母亲。”
“孩子,你母亲是为了而死,却也是她心甘情愿。”老太君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端王并未成为废人,咱们暂时惹不起,你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想当年我作为妾室,在你祖父大夫人的算计下既要保存自己,又要保护好你父亲,周边还有其他夫人虎视眈眈,那么难的日子,我也过来了。”
“是,祖母。”颜哲心里依旧不好过,点点头算是敷衍:“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你长姐。”老太君顿了顿,道:“她现在为端王……”
又是端王又是端王!
颜哲的火气一下子冒出,忍不住打断,道:“祖母您别说了,我都知道,母亲和妹妹那边还需要我照顾,我先告退。”
老太君也能理解他的气性,又叹了一声,才被慧嬷嬷扶着回房。
另一边,颜雨笙推着南鹤峥回到听雨阁。
越是走,南鹤峥眉头锁的越紧,到了听雨阁终于忍不住道:“你是相府嫡长女,就住这样的地儿,身边连婢子都没多少?”
“足够了。”颜雨笙亲自给他沏茶,道:“十多年间都在乡下住,别说被人伺候,向来都是捡最重最苦的活儿,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
“加上王爷派来的白芷和冰泽能干,也要不到更多的人伺候。”
倒不是假话,哪怕前世重回一遭,她也觉得现在听雨阁的安排很好。
几个近身伺候的婢子全是忠心耿耿,起先还担心白芷和冰泽会将她的很多事悉数告知南鹤峥。
如今看来,白芷和冰泽心里分寸,知道伺候谁就要忠心谁,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南鹤峥看向她的目光复杂,既有欣赏,又有心疼,喃喃道:“等去端王府,本王再补偿你。”
“补偿什么?”颜雨笙一时间没弄明白。
那些苦日子和南鹤峥没啥关系啊!
“没什么。”南鹤峥现在还不想将话说太明白,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他不说,颜雨笙也不好逼问,话锋一转,问:“王爷这几日该好好祛毒,怎么会出来?”
他真是想来看看她。
“多日没出门,出来晃晃。”南鹤峥委婉道:“正好有人跟本王说起无极道长来相府,进门就撞见了那一幕。”
“要不是本王来的恰巧,颜正廷就要被那假道士和和尚糊弄,处罚于你。”
“多谢王爷。”颜雨笙已经想到了退路,但他处处维护,的确让她心生涟漪:“只是王爷,周汝兰自尽虽不是您造就,却也多少有些关系。”
“只怕传到皇上耳中,事情会变味。”
“皇上早就忌惮本王,却因为先帝遗命不敢做声。”南鹤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正好利用此事,逼出很多藏在深潭下的黑暗。”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颜雨笙给南鹤峥把脉,确定蜇莹没在解毒中做手脚,才送他离开。
相府白丧只持续了两日,除了颜芊月和颜哲衣裳上别着的白花儿,其他人在周汝兰下葬后恢复了正常。
连周芷兰,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反而,多了几分轻松,加上还有好消息传来——颜雨烟回灵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