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告诉林向笛,习武没有捷径,若说有,就是勤学苦练。
每天天还没亮,太阳才刚刚在天边露个头,左白像是定时闹钟一样,敲响了林向笛的门,不太忙的时候,左白就带着他到那片雅丹群附近,一招一式的练习,晚上点燃油灯后,又把林向笛薅进自己屋里,给他讲刀法的诀窍。
没几天,林向笛就有点怕了他的认真和严厉,甚至想要躲着他。 可这地方就巴掌大一点,往哪里躲都能给找出来,除非你偷跑到沙漠里,但那样比习武还要恐怖。
林向笛也曾提出抗议:“我说师傅,你不能每天都抓着我练习啊,这样会适得其反,我没几天就烦腻了,不想学了怎么办?”
左白冷哼一声说:“拜师是你想拜就拜,你想溜就溜的吗?你不想学,你嫌累?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林向笛赶紧告饶。他可实在经不起这一扎马步的就是两个小时的折腾了。
他在左白讲刀法时,不失时机的问:“哎,师傅,你这套刀法是自创的吗?算什么流派啊?” 左白脸上带了些得意的笑意,瞥了一眼林向笛,说:“这套刀法是我自创的。自古有云:刀行厚重,剑走偏锋。我结合了剑法与古刀法,自创了这一套:饮鹤刀。”
林向笛不解的问:“我知道一些刀法,像什么八卦刀、羽衣刀、金刚伏虎刀,你这个饮鹤刀作何解啊?”
左白随手指了指挂在他房间的一幅画。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林向笛从桌上顺手拿起油灯,靠近画仔细的看着。
画面上是数只仙姿飘飘的仙鹤,红顶白羽黑翅。有正在蹁跹飞翔的,有引吭高歌的,有振翅欲飞的,形态各异,可每一只鹤都空灵且美丽。 他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更高的名堂。难道这幅画和《千鹤图》一样,暗藏玄机?但他没有问左白,因为即使说了《千鹤图》,他也不知道,因为那是宋朝的产物,按现在的年代,还未出现呢。
左白捋着胡子问:“看出什么了吗?”
林向笛摇摇头说:“没有。”
左白淡淡的一笑说:“我小时候住在中原幽州附近一片滩涂上,水草丰美时,总有仙鹤飞来。那时,我最喜欢去看它们。观察它们飞行的样子,观察它们高歌的样子。”
“我自幼跟着父亲习武,尤其喜欢刀法,喜欢刀法的厚重感。可随着岁数的增加,我才发现剑法的奥秘,轻盈且变幻莫测。于是,我又开始练起了剑。” “练刀也好,练剑也好,贵在坚持。有一天,我在练剑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只腾空旋起的仙鹤,时而翩跹飞舞,时而落地饮水,姿态优美的就像一名妙龄女子。天上飞来一只秃鹰,看见仙鹤后就飞身下来缠斗,那仙鹤姿势曼妙,轻巧灵活的躲避着秃鹰的攻击,样子极美。忽然,我灵机一动,我何不把剑法和刀法的优点都结合起来呢?创立一个新的门派?”
“可再当我抬头时,鹤与鹰都不见了。好几天后,我又看到了它,它依旧优雅的在那里饮水,长长的脖颈一伸一屈,就像刀法,一刺一回。于是,我将刀法命名为‘饮鹤刀’。”
“少年无知啊。多大的野心与壮志,竟想开宗立派。没多久,我随着父亲北迁,一路来到了这里。这里与中原不同,没有什么土地资源可用,我跟着父亲做过很多的事,扛包、拉骆驼、倒买倒卖。那时尚且年轻,每日有大把大把的精力,做完活的晚上,还要坚持练刀。父亲年岁大了,没多久就得了肺痨病,匆匆离世。这世间独剩下我一人,为了生存下去就已经耗尽精力,更别提发扬刀法了。”
在一旁听的痴迷的林向笛问:“你不是后来还……”说到这里,林向笛忽然意识到铁蛋说给他的是背地里偷听来的,可万万不能说出口。
好在左白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并未发现林向笛的异常。他眼中浮起雾气。 “我父亲离开后的第三年,我已经辗转流浪到羌元国。万万没想到,刚到达的第一个月,就遭到了乌慈国的屠戮。我看不惯羌元国国主缩头乌龟般的躲在王宫之内的样子,全然不管自己国内民众的死活,也不派出军队保卫国土。我就一人一刀,和乌慈国打了起来。”
林向笛插嘴说:“你才去一个月,干嘛还要为他们拼命?”
左白淡淡的笑笑,对林向笛说:“不是为王族拼命,是为民众拼命。手无寸铁的民众是最无辜的,不是吗?”
此话一说,左白在林向笛心中的地位立刻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他感叹的说:“大师啊,大师!没想到师傅你竟然还有如此高尚的境界,我得向你学习。”
没想到,左白却落寞的低下头。此刻的左白成了一个真正的侠士,孤独且隐忍,手中刀刃冰冷,心中热血滚烫。
他说:“习武不就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吗?”
林向笛认真的点点头称是。
左白叹息般的说到:“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我在城内跟着一群热血汉子拼杀了两天后,还是被乌慈国的铁骑给生擒活捉。那些血性汉子里,有些人自戕而死,有些人被流放,更多的人,尚在乌慈的掖幽庭中了度残生。”
“那你呢?你是怎么出来的啊?”
“我?往事不需再提。”
这句话像是引发了一个炸雷,左白脸色一沉,摆摆手说:“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林向笛却有些郁闷:我还想通过你打问打问二王子的事呢,怎么就不提了呢?
他没有再招人烦的追问下去。而是聊了些别的,便告辞了。
从左白的房间出来,林向笛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时,他听到院子里有人在黑暗中咳嗽一声。
林向笛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老铁。
老铁问:“你刚才你师傅那里出来?”
林向笛说:“铁大哥啊,您还没有休息呢?不如去屋里坐会儿?”
老铁应了声:“也好。”便几步走过来,跟在林向笛身后,进到屋里。林向笛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与其他人的房间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老铁坐下后,对正在倒茶水的林向笛说:“今天来给你一个惊喜。”
林向笛把茶杯递到老铁面前,有些惊讶的问到:“嗯?铁大哥要给我什么惊喜?”
老铁一改往日对林向笛的过度客气与淡淡的生疏,而是笑呵呵的从背后抽出一幅卷轴画。林向笛眼尖,认出了那正是郁瑶的画像。
他脱口而出:“我的画。”
老铁则不疾不徐的问:“这画上的女子真是你的爱人吗?”
林向笛应了一声,急忙从老铁手中接过画,慢慢的展开给老铁看。
老铁借着昏黄的油灯,看出画上的女子非常动人。他赞叹道:“哎呀,林老弟,难怪你拼了命都要找到你的爱人,原来你爱人这么漂亮啊。看来我那个傻女儿是没什么指望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老铁打趣着林向笛。
可林向笛却只是笑笑说:“我从前不懂得珍惜,和她在一起时,没有好好的呵护她,让她吃了太多的苦。可当有天我发现她没了踪影后,那些 好才渐渐的涌上心头。我,真的该早点娶她。”
老铁不屑一顾的摆摆手说:“这都是男人在犯了错后给自己的借口。是男人就该勇敢的承诺,当机立断。”
老铁问:“那她有没有可能回娘家去了?”
林向笛摇摇头。心里暗暗苦笑到:她要是能回到娘家,回到现实社会中,我也算是没有白白遭受这相思之苦,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老铁说:“对了,你说说慈仙城亭长的猜测啊?我帮你分析分析。”
林向笛便事无巨细的把情况都说给老铁听。他之所以敢这样毫不遮掩的说,是因为他坚信,无论是老铁还是左白,亦或是这些兄弟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老铁听完以后,一脸郁闷的说:“哎呀,这事啊,但凡跟王族扯上关系,可就不好办了。虽然我们逍遥自在,无人管束,可毕竟这里还是乌慈国地界,不敢惹王族啊。”
林向笛假意试探到:“要是有人能与王族认识,或者能攀上点关系,帮我打听打听,岂不是更好?”
老铁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他闭口不提左白曾在王族教书的事。也许是刻意的回避,也许根本就没这一回事,是铁蛋听错了而已。
正在两人交谈时,门外有人敲门。
老铁爽朗的笑起来说:“肯定是左白,老左!老左,是你吗?”
左白推开门走了进来,也哈哈的笑起来说:“你也在这里闲聊啊?”
老铁说:“哎,林老弟都到这里好些日子里,也没有找个时间好好聊过。今天刚好来坐坐。来,你也坐。”
左白坐在桌旁,看到桌上放着一卷画轴。他好奇的问老铁:“你的画?”
老铁自嘲的笑着说:“这都是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爱弄的事,我这种粗人,也欣赏不了啊。”
林向笛这时插话说:“师傅,这是我的。我请人为我爱人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