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列夫很憎恶女海妖,他对美人鱼这种怪物的恨意,在伙伴间是非常有名的。
他厌恶她们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身上有多处抓伤是她们造成的,更因为她们每次攻击时,上半身在列夫面前晃来晃去,都会勾起他某种冲动,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心。
所以在遭受围攻的此刻,他表现得无比愤怒,无比勇猛,可是也因此疏忽来自后方的偷袭,两条美人鱼一左一右,勾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天空抬去,他彷佛已经见到自己的结局,就是被活活摔死。
还好,“飕!”的一支弓箭,射杀抓住他右手的怪物,列夫手中钢剑立刻往左边一捅,人就从半空中掉下来,虽然还是摔得很疼,但至少没有重伤。
“谢了佛伦!”列夫大吼。
爬起身他正要继续奋战,从遥远天际传来的“伏斯─洛达!”,龙吼声如雷贯耳撼动心灵。
距离布兰王承认都瓦克因的称号已经有段时间,“不卸之力”震杀女海妖的传说也流传广泛,尤其是曾在愤怒之拳竞技场,见证冠军欧拉夫落幕的人,都不可能忘记那深入灵魂的吶喊。
所以阿维罗挥剑砍死一条美人鱼,大喊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龙裔很快就过来支援我们了!”
“你们没吃饭吗?拿出史凯利杰的骨气,都瓦克因肯定也在战斗,不要让他看到我们丢人的样子!”列夫咆哮。
佛伦面露微笑,持续一箭一箭射出。
可没过多久,山上突然传来某种怪物的痛苦嚎叫,接着女海妖开始躁动不安,纷纷朝嚎叫传来的方向飞去。
从掩体中跳出来,等佛伦赶到哈尔玛身边时,朵夫村庄已经恢复平静,错非满地血迹尸体,安详的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刚刚第二声怪物哀号,莫非是在呼唤女海妖支援?”佛伦问道。
巨人讨伐团的指挥官眼神深邃,“很有可能,或许是都瓦克因正在与寒冰巨人战斗。”
红毛列夫大咧咧的从旁边插话,“那我们还等什么呢,看那个方向是托达洛曲铸坊,我们沿着栈道过去支援吧!”
“等等…怕就怕我们赶到的时候,龙裔已经倒下,而我们又赶路疲劳,正好被巨人与女海妖联手歼灭。”阿维罗开口阻止。
图尔希曲的佛伦愤愤指责,“说都瓦克因很强大,没问题的人是你,现在担心他倒下的人又是你,你会不会太善变了!?”
“我是基于情况冷静判断,就算他再怎么厉害,被这么多怪物围攻,想必也…,况且他毕竟不是史凯利杰人……”说到后面,阿维罗的声音越来越小。
挥手制止自己人的争辩,哈尔玛一锤定音,“我会前往托达洛曲铸坊,你们听着,维克多.柯里昂,是辛特拉公主希里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围攻而不做任何努力,我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就像个真正的史凯利杰!”
……
咬开瓶塞,维克多吨吨吨喝光龙吼药水,他能猜到巨人的哀嚎,或许是在呼叫支援,所以现在要把握时间。
他很快跳到铸坊通往矿坑的通道,深吸口气放声咆哮,让声音顺着隧道,传遍远方每个角落。
然后少年回过身,盯着寒冰巨人,它肩膀上仍然插着黎明之剑,但脸上的血已经抹干净。
找不到被瓦砾覆盖的维吉,它瞪大眼恶狠狠看着维克多,就像要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似的,嗯,“就像”两个字可以删除掉。
维吉的决死一击,是巨人从冬眠中清醒过来后,从未受过的巨大创伤,过去它遭到的攻击,绝大多数根本不破防,而少数比较有效果的钝击,也不过让它感受到震荡。
像这样爆烈的疼痛,是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所以它放声呼唤支援,也不再急躁的挥动武器,眼前的食物是个很会逃跑的老鼠,把他吓跑就不好了。
他必须成为自己今夜餐桌上最好的主菜,活着看自己怎么啃掉他四肢!等女海妖们飞来,他再能闪躲都逃不出天罗地网!
而少年却也在等待援军赶来,巨人不甩动锁链锚正好,他把握时机温养体力,所以在奇妙的默契下,他们两人对峙好一段时间。
当身后矿坑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奔跑声,还有淡淡的恶臭时,少年吹响口哨,双手抚过两边鬓角,十指插入将头发全部往后撩,弄成个大背头。
脑中忽然想起,不晓得野丫头有没有觉醒什么潜能?
至少他有,左脚猛然往地面一蹬──他如箭离弦──直线冲向寒冰巨人,身后跟随五只如狼似虎的“腐食魔”,它们非常饥饿,美味就在眼前。
少年突然冲来的做法让寒冰巨人感到迷惑,但并不畏惧,怪物高高举起锁链锚,看清维克多要冲往自己的“左侧”,在贴近剎那它重重挥落,像打地鼠一样!
命中即死!!!
可就在铁锚轰砸瞬间,少年翻转侧身,硬生生躲过致命一击,这个一百八十度转体变向的动作――“马赛回旋”!
接着他协调的肢体就像流水刷过岩石,几乎没有任何减速的平滑,从怪物右侧腋下钻了过去。
这一幕如果被宦官哈宾见到,肯定会毛骨悚然,因为那种险峻无匹的自信与决绝,与疯狂的变形怪吉恩如出一辙。
与寒冰巨人擦身而过,维克多抛下舞动之心与蜂窝,在它与五只腐食魔之间。
连-锁-爆-炸!!!
霹雳炸响!近距离的爆炸声几乎堪比龙吼,幸好有巨人魁梧的身体阻隔,就像屏风一样为少年挡去所有爆炸威力与腐蚀毒血。
“铛啷!”锁链锚再次砰然落地,而这回,巨人的惨叫声极天极地!
上半身被腐蚀到面目全非,它狂呼哀嚎地到处乱砸,但却改变不了溅射喷发的毒液,已经使它眼瞎耳聋的事实。
每只腐食魔,都可说是一枚小型炸弹,腐蚀毒液更是猎魔士都顶不住的剧毒,通过正确的方式引爆,这个古老而强大的怪物,终究不敌时代的改变。
注视困兽挣扎,徒劳无功的怪物,它挥舞铁锚的手臂彷佛永不休止。
“铮!”烈焰之击出鞘,火焰覆满剑身。
看准空档的维克多飞身而上,双脚踩住寒冰巨人摇晃的肩膀,剑尖向下猛力一插──贯脑而过。
“呜…吼…喔喔喔喔喔喔喔!!!!!!”怪物垂死暴起的疯狂挣扎将少年甩飞,他在空中华丽的翻身,平稳落地。
头上插着烈焰之击,巨人造型就像大尺码的天线宝宝,它摇摇晃晃挣扎了好一会……,终于“轰!”的仰天倒地,扬起一片尘云。
躺在地上,它魁梧的身躯仍然充满威吓力,微微抽搐的手脚似乎心有不甘,但无论如何生命都在不断流逝,它身下厚厚的灰尘逐渐被血浸染,潮湿发黑。
维克多站在怪物面前一言不发,他要亲眼看着这个怪物死去,确保它前往另一个世界。
直到它喉管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倒空的漏斗一般,宣告巨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他握紧双拳,“真的…成功了……。”
从维吉给予提示,脑中灵光一闪,接着叫唤腐食魔,与巨人无声对峙,乃至最后的“决死冲锋”,这是一次完全不像自己会做的冒险。
以手掩面,巨大的压力释放,少年再也遏抑不住奔腾的喜悦。
“呜哦…呜呵呵呵……呜哦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兴奋欢快,笑的得志猖狂,这一刻,毫无疑问是属于胜利者的。
可惜笑声并没能持续太久,大约一个八神庵的长度后,他就不得不暂时中止,因为天空呼啸而过的阴影,是赶来支援的女海妖们。
抬首望天、银剑出鞘,“混合兽油”滚滚沾黏,喝下龙吼药水的维克多,深深吸了一口气。
……
山区栈道上,巨人讨伐团最后的三十多位勇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强行军,终于抵达托达洛曲铸坊不远处。
“伏-斯─洛-达──!”
又是一声龙吼掠空,令红毛列夫神色振奋,“看哪!我们都赶到这么近的距离,都瓦克因仍在战斗,维克多实在太厉害了!”
“确实如此!我为先前的发言感到羞愧,哈尔玛你是对的,如果因为我们没来支援,而让龙裔殒落,我们与卑劣的背叛者也没有多大区别。”阿维罗诚恳的说。
走在最前面的哈尔玛没有回应阿维罗,只是加快脚步,听到这一声龙吼,不但没有让他放松,表情反而变的越发严肃。
因为他记得在愤怒之拳,维克多大战欧拉夫的时候,史瓦妮曾经讲过,龙吼或许有次数或其他制约。
而过去一个多小时,路上起码听到四、五次“不卸之力”,如果使用龙吼确实需要付出代价,哈尔玛担心少年是在燃烧生命战斗,想到这里他眼前彷佛能看到少年满身浴血,伤痕累累的模样。
“看啊!女海妖逃了…女海妖逃跑了!”忽然耳边传来佛伦的呼喊,作为神射手他眼力最好,第一个发现怪物们停止围攻铸坊,转而飞离撤退。
众人抬头张望,果然空中美人鱼的黑影正在远去,呼啸也不再尖利刺耳。
面面相觑的勇士们,都晓得这意谓着――龙裔已经死去,或者赢得最后胜利!
人们当然都希望是后者,但……这真的有可能吗!?
那是恐怖的寒冰巨人与铺天盖地的女海妖啊!
……
托达洛曲铸坊里──
又推开一截断木,搬开几块瓦砾,全身血染通红的维克多,终于找到被埋住的维吉。
见到胸甲大肚凹陷的模样,揭开他的面罩,少年露出会心微笑,“玛德法克!你这该死的混蛋果然没死!”,一罐治疗药水倒进他嘴里。
板甲不愧是冷兵器时代的防御巅峰,锻打出弧线穹面的大块钢板,内搭链甲跟棉絮,硬吃巨人一拳的维吉竟然只是轻伤昏迷。
无赖能活下来,托达洛曲的工艺确实名不虚传,而自己弄的附魔-防御强化,自然也功不可没。
鼓起最后余力,少年把无赖拖出废墟,回到大厅,然后瘫坐地面呼呼喘气。
过去一个多小时,或许因为饲主寒冰巨人的死亡,被驯养的怪物表现出悍不畏死。
而经历血战终于杀散女海妖,尽管维克多体魄素来雄强,此时也感到阵阵空虚,想躺下酣然入睡。
可惜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令他反射性起立,少年一手持斧一手银剑,哀叹屋漏偏逢连夜雨,“该不会是冰巨魔也来凑热闹吧!?”
……
踏进铸坊,对巨人讨伐团来说,这一天这一刻,映入眼帘的这幅油画他们永世不忘。
在冬日阳光下,都瓦克因手持剑斧,全身浴血的红,已经有些发黑,面目几乎辨识不清,唯有眼神闪闪发亮。
他们的目标──恐怖的寒冰巨人,就倒在不远处,丑陋的脑袋与肩膀上各钉着一柄钢剑,尽管一看就知道已经死去,如山的躯体仍然让人颤抖不已。
周遭被杀到尸横遍野的女海妖,更是彰显出龙裔武威赫赫,恐怕都瓦克因与寒冰巨人的激战,就是因为顶着满天怪物的袭击,才会花这么久时间,来把他们全部杀光!
天命在他!传奇豪杰!盖世英雄!
楞神的阿维罗,疑惑哪来的喀喀声不断作响,猛然惊觉是自己牙齿在打颤。
红毛列夫嗬嗬嘶鸣,想开口说话,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而哪怕早有预感,佛伦仍被眼前这幅油画感动,两行热泪汨汨而下……。
最后是巨人讨伐团总指挥.哈尔玛的大声命令,将几乎石化的众人唤醒,“全体都有!向──都瓦克因致敬!!!”
令出既行,以奎特家的长子为首,讨伐团全员深深抚胸鞠躬,向最后的龙裔.伟大的巨人杀手.维克多.柯里昂致上最高敬意。
“维克多!我发誓,我会亲自盯着吟游诗人为你撰写诗歌,咏叹你的功绩!”抬起头,哈尔玛动情的说道。
而众人关注的目光焦点.巨人杀手维克多,仪态高冷的轻声回应。
因为声音很小,只有站最前面的哈尔玛勉强听清,“他玛德…差点被你们这群王八蛋吓死……”
说完他直挺挺的向前扑倒,幸好哈尔玛反应敏捷,及时将少年抱进怀中。
……
“都瓦克因、都瓦克因
拯救乌德维克,永远不让邪恶再临
听到他胜利的咆哮,最凶恶的巨人也倒在他脚下!
龙裔啊!我们祈祷你的祝福”
――《龙裔归来.乌德维克岛不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