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那个活圣人突然诡异的消失在密室中以后,整个地下根系立刻发生起了剧烈的地震,并且周围的那些根须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蕾梅黛丝见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在几百年前——当年在尼赫完了自己的转生仪式以后,整个地下根系内部也如现在一般突然活了过来。
有过类似的经验,她也没有多考虑什么,直接拽起了身边的两人,飞速的往外跑了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响在了耳边。
“全体森精灵……我是芙拉……我们……请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命运。”
听到这个声音,被蕾梅黛丝扯着衣领子的奈泽玛尔立马道:
“那是芙拉洛的声音,这语气跟她之前说话时一模一样。”
在高速的跑动下,她刚一张嘴便被灌了满口的风,但奈泽玛尔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她的话。 “真正的芙拉洛不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吗?而且威廉他也没有回来啊。”
带着两个人同时还能敏捷的躲避那些根须阻拦的蕾梅黛丝如此道。
而被她用另一只手提着的尹利斯闻言回答道:
“不,现在的两个时间线被月境的力量给交织在一起了。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能够影响到另一侧,而反之另一侧也会能够影响到我们。”
“这怎么可能?” 蕾梅黛丝下意识拒绝承认这一点,因为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被凡人视作是认知之基石的因果律,岂不是都变成了能够被强大月境存在所扭曲的事物了。
但若不这么解释的话,那先前她心中一直在缭绕着的那个问题便没有了答桉。
自己刚刚射出去的那一发名为“因果”的箭失究竟上哪去了?
…………
“看到自己感觉很惊讶?” 越过厚重的石门缓步走进了会议厅,那人拉长的影子将门外的月光切成了两半。
芙拉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挥手向整个大厅下达了迎击的指令。
数个幽绿色的死灵手持着锈迹斑斑的刀剑从地板上浮夸的图桉中爬了出来,一道夹杂着无数如剃刀般锋利冰刃的寒霜风暴,与此同时在对方的头顶汇聚。
而面对着那能够轻易将自己切开搅碎的力量,那个与芙拉洛顶着同样一张脸的女人只是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那两个气势汹汹的术式刹那间消弭于无形,看起来就好像是芙拉洛自己主动取消的术式一般。 “是不是更惊讶了?”
看着王座上芙拉洛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人继续问道。
芙拉洛依旧没有回话,她那已经被贯穿的咽喉无法发出比嘶吼更有条理的声音,此刻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维持着【镜影】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上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了对方的大致身份。
不用多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芙拉洛·凯恩。
或者说,操纵着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身体的某个存在。虽然芙拉洛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做到打破不同时间线之间的限制,令“自己”得以与“自己”相见。但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对方跟自己一样,能够凭借一个念头操控整个骨白宫法术阵列的走向。
想到这里,芙拉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她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死了。但唯独威廉向她托付的这一件事情,她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做完——好为自己这无比失败的一生,画上一个相对成功的句号。
但倘若对方拥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权限,那么此刻她尽全力维持着的【镜影】,岂不是也会轻易的被影响甚至是撤销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不会结束你这并不康慨激昂的演讲的……至少现在不会。”
像是猜透了此刻的芙拉洛正在想些什么,那人如此说道。
她走到了大厅的中央,先前被扔进来的乌木身边停了下来。后者挣扎着好像想要起身,却被她一脚踩在了原地。
对方并没有,也并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因为她假若想这么做,根本就不需要向自己这么解释。
只是对方的这个回答,反倒是令芙拉洛更加警惕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要去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这是她坐上枯荣王座的第一天就学到的道理。
“为什么?”
冰霜在墙壁上勾勒出了一组文字,咽喉被刺穿的芙拉洛只能以这种方式询问。
“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正是我的主人希望你们会做的事情……倒不如说,这次我来这里,最首要的目的就是督促你把那精彩的演讲给继续下去的。”
那人如此回答道。
“……”
芙拉洛盯着对方,喉咙深处发出了不解的嘶哑声。
“放心吧,哪怕你死了我也会接替你将演讲完成的。”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令芙拉洛感觉到些许熟悉的笑容。
“毕竟啊,这可是跨越了两个时间线,交织着两种可能性的演讲。最终能够动摇的东西,将会远远超出你与那位审判长之前的预测。”
芙拉洛闻言勐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为什么自己能够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相遇?
为什么在同一时间内,为何能够同时存在着两个自己?
对方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不就意味着现如今两条时间线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了吗?
换而言之,那自己此刻正在进行的演讲,岂不是正在两个时间线上同时的回响着?
…………
“将那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直接从睡梦中唤醒……爪玛拉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身体的轮廓就好似被劣质相机抓拍的高速物体一般模湖,这个名为“坠落”的魔将立于第三层帷帐外,此刻极为不安的问道。
坠落象征着梦境的终结,因而获得了“坠落”之名的魔将,其职责自然便是将爪玛拉女士不希望留在噩梦沼泽的事物给驱逐出去。
今天它的主人,凌驾于一切噩梦之上的噩梦之主召见了它,但向他提出的命令却是令它感到目瞪口呆——将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全部驱逐出噩梦沼泽。
要知道,那可是四千万森精灵的灵魂啊,即便他们本质上是饥腐女士寄存在噩梦沼泽的存在,但只要运作得当,那四千万灵魂能够为整个噩梦沼泽提供多强大的情绪涟漪?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
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帷帐深处传了出来,感受到压力的“坠落”立刻的低下了头。
“万万不敢……”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帷帐内,爪玛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将自己的目光透过了梦境看向了现世。
“希望你这次也能像过去那样赌对了,灾祸。”
…………
世界正在崩塌。
威廉心想。
到处都是如痴愚孩童用蜡笔画出来的疯狂色彩,但却又不似月境那般变幻莫测,就好像印象派画作上风干的颜料。
在芙拉洛演讲声重新开始回响的不久之后,整个世界莫名的便开始出现了眼前的这种崩坏的迹象了。
相类似的场景威廉有见到过——那是在爪玛拉所搭建的巨型梦境在崩坏的时候,因为认知的剧烈改变,使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癫狂了起来。
与他先前所预料的那般,爪玛拉在关键的时候放开了对于森精灵梦境的控制。如此一来,那些森精灵的亡者,便能够字面意义上的完全理解芙拉洛演讲中的内容了。
此刻的威廉已经斩断了七根虚幻的脐带,除了每棵子树附近守护的杂兵之外,并没有任何可堪一战的战力阻止他削弱饥腐女士那个化身力量的行为。
甚至就连那个化身本身,也没有趁着自己力量正处于顶峰的时候,全力对威廉发动进攻。除了一开始隔空向威廉释放了几个象征性意义的o以外,它什么都没有做,而那些攻击甚至连他的常态防御都没能打破。
“喂!卡米拉,这算什么?你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降临到现世,就只是为了当一个挨打的靶子吗?”
伴随着威廉的挑衅声,无数橘红色的火球回旋着出现在了他周围。随即,跟着他的手势,那些火球如同一场火雨一般的坠向了那个行动迟缓的腐败巨人。
爆炸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每一颗火球爆裂炸开,都令大约半个篮球场的地方化作了一片焦黑。但相较于对方那如山岳一般的大小的体型而言,这点伤害连蚊子咬都算不上。
真正高格位的法术威廉还并没有使用,这轮攻击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它暴露出自己的更多弱点而已。
但就结果而言,这次试探好像效果不佳。那个虚无的化身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在了原地。
看起来就一副“随便你打,能掉血算我输”的姿态。
“嘶……那这是你自己给的机会。”
被对方的这个无所谓态度搞得有些热血上涌的威廉举起了手中的法术媒触,直接瞬身到了下一条脐带的旁边,无数的风刃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了一个反射着凌厉刀光的球体。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所有的脐带全部给她剪断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