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敬的小日子过得越发安逸时,崇祯所面临的困境却越发严重起来,严格来说,在同东虏议和泄密这件事情上,他虽然不想承担责任,可是也不希望陈新甲因此而死。
毕竟他老人家手底下听话的人才可着实不多了,真把这些人都杀了,到时候谁来干活呢?
因此,崇祯才会借故发作发脾气,目的就是希望将这件事盖过去,只要朝臣中没有人再攻讦陈新甲,朝议缓和下去,对满洲议和事完全可以日后再说。
可是,崇祯实在是太小看了这件事所蕴含的意义,也小看了臣子们的决心。
次日,很快就有不怕死的言官继续上疏,痛恨陈新甲暗中与东虏议和,丧权辱国,可恨可耻,唯有诛杀国贼方能谢天下.......等等一些已经说过的东西,可是让崇祯感觉到一身冷汗的是,还真有言官上了一封要名的奏疏。
在这封奏疏里面竟然半明半暗地涉及到崇祯本人,上疏者声称外界现在已经议论纷纷,甚至有谣传说陈新甲暗中与东虏议和是奉了皇帝的密旨.......当然,上疏者本人自然是不相信这等谣言的,他认为崇祯是千古英明之主,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情呢?ωωw.cascoo.net
不过在这句话之后,上疏者又暗戳戳地表示,天下愚夫愚妇太多,若是皇帝能够严惩陈新甲,那么天下人自然也能看到陛下的坚决态度。
崇祯看完这封奏疏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最担心的便是怕自己的英名受损,而这件事一旦闹大,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思来想去之后,便决定将把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叫进宫来。
王德化是宫里的人,自然早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心中想好了对策,来得也比骆养性更快,一进到宫里便直接拜倒在地。
崇祯原本心中有气,说话时就带了几分火,指着王德化开始骂道:“陈新甲辜负朕意,暗中派马绍偷同东虏议和,可是这件事朕却始终不知道,你提督东厂难道一开始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吗?每年凭白耗费这么多的钱粮,实在让朕失望至极。”
王德化心中一凛,顿时知道这位主子爷的盘算,当下只好苦着脸道:“奴婢们有罪,还请皇爷息怒!”
话虽这么说,可是谁心里不明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摆明了主意出自于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否则陈新甲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做事?再说如果没有皇帝开口,王承恩和骆养性又怎么可能对陈新甲的行为置若罔闻呢?
当然,王德化能混到这个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为谁主持公道,纯粹就是揣测上意。
上意既然要让陈新甲背锅,那就只好委届陈大人做个奸臣了。
王德化连忙恭敬地说道:“回禀陛下,根据臣这几日的探查才得知,原来是陈大人府中的一个亲信,误将这一封密件当成发抄的公事,发到邸报上面去了,而方士亮是兵科给事中,所以先落到他的手中,由此才彻底传开。”
“真是如此么?”
崇祯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他可是再三叮嘱过陈新甲,也明白此人在大事上绝对谨慎仔细,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小错误?很显然这里面还藏着一些其他的秘密。
当然,这个秘密对于眼下的崇祯而言,并不是什么最关键的事情,关键就在于到底该怎么收尾呢?
沉思良久之后,崇祯终于又开口问道:“那京城里的百姓们到底怎么说?”
“百姓们.......百姓们的说话都不一......”
王德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随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哼,说话吞吞吐吐,在朕的面前,你也敢打幌子不成?”
崇祯脸色阴沉地瞪了一眼王德化,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着东厂是不是应该再换一个人。
王德化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趴在地上道:“启禀皇爷,奴婢着实不敢,京中百姓的确众口不一,有人说皇爷是千古英明之主,断不会知道与东虏议和之事,肯定是兵部尚书背着皇上做此丧权辱国之事...”
崇祯顿时脸色和缓了几分,他心想还是有百姓是明事理的,当下便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人.....还有人说是皇爷想要议和......"
“啪———”
崇祯将面前的镇纸直接摔在了地上,砸碎的镇纸一角却是将王德化的额头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地鲜血顿时流淌出来,可是王德化却根本不敢用手来擦。
“还有吗?”
“还有人说,议和是好事,百姓们都已经饱受战乱之苦,若是能够议和,对天下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王德化强行忍住剧痛,一点点地将自己掌握地情况如实汇报了上来。
崇祯陷入了一阵沉默,实际上这何尝不是他的想法?可是眼下这个天下,不光是东虏在逼他,流寇也在逼他,就连朝廷的文武百官们也在逼他。cascoo.net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崇祯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
“朕心里的苦衷,天下臣民亦未必尽知!”
王德化不敢随意接话,只得继续磕头,好在此时崇祯怒气已消,便让王德化下去治伤了。
略微过了片刻之后,原本在乾清门等候的骆养性也终于被传唤了进来,他不同于王德化,刚刚扳倒了周延儒这个首辅,又暗中结交了太子林敬,因此对于崇祯在心里隐隐不再那么敬服,态度也表现得不卑不亢起来。
好在崇祯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了,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照先前的方式继续问了一遍,而骆养性的回答则是同王德化也并无二致,这使得崇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后,崇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轻声道:“眼下这件事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兵部郎中马绍愉十分关心,今夜你秘密安排人将其逮捕,不能再让其他人再接触到他,哪怕是家人亦不许。”
“是,陛下。”
“还有,陈新甲那边,你也要派人暗中监视,如果发现有任何人试图接触陈新甲,都要回来立刻禀报。”
“是,陛下。”
骆养性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在这种问题上,绝对不会半分忤逆皇帝的意思,也不会去问理由,说白了作为一把刀,就要有一把刀应该具备的觉悟。
尽管这把刀已经开始慢慢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可是在这个时候,崇祯的一些命令他依然会去直接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