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万两银子堆成一座山,而张执象坐在银山上给人们讲四大皆空,这强烈的反差,却给人一种看破红尘、打破执相的感觉,显得格外宝相庄严。
金银惹人痴狂,但如此银山在前,有张执象悠悠讲法, 人们却意外平静,忽觉金银不过尔尔……
只觉得张执象愈发神圣。
越来越多的百姓来皇宫前听张执象讲法,也看到了那张发钱的明文告示,在得知他们每个人可以领二十两银子后,升龙城内的百姓对明军的观念一下子就改变了。
看向银山之上的那位大明国师的眼神,也全然不同。
不完全是崇拜,但绝对很认真,他们迫切的想听张执象所言,想知道他会告诉他们什么……
因为。
从古至今, 他们进庙拜佛,都是他们给菩萨上供,而今天,是第一次,他们来听佛法,还有可以领银子,而且……是一笔巨款。
“升龙城有多少人?”
“五六十万吧?”
“每人二十两,这是多少钱,我,我算不过来……”
“上千万两银子,天呐,明军打下安南,占领了皇宫,的确很有钱, 但是,这么多钱都发出去,他们还有钱吗?”
“皇宫?皇宫里有五百万两银子就顶天了!每年的赋税才多少现银!”
“这……明军还贴了钱?”
“可不是吗?那银山看着做,估计也就四五百万两,真正的大头在那边呢,看到那几个大箱子没有?里面应该都是宝钞!”
“这……钱都发给我们,明军是不准备打仗了吗?”
“打仗?怎么打?听说明军主力都到满刺加去了,留在安南的只有几千人马,这升龙城内,也不过两千多明军而已,叛军有二三十万呢!明军怕是要散钱跑路了!”
“啊?!那不是说,叛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是的,他们要来了。”
“那这样的话,这钱不能拿啊,会,会惹来祸事的……”
“怕什么?大家都拿,叛军还能把升龙城屠了吗?”
“可是,听那些难民说,他们在外面,屠了好多城……说不定,真的会屠升龙的。”
“后黎自诩王朝正统,岂能如此!”
“正统的话,皇帝他们都不认了啊……陛下,不是在那里吗?”
“……”
百姓们议论纷纷, 一时间人心摇摆,相比于以往的沉默和怨念,此刻的他们,更多的是迷茫和恐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能是更加认真的听张执象讲法,想要从这位大明国师那里得知方向。
如此情况,就在皇宫正对面的镇国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方丈以惠大师面对众僧侣的急切,并没有当即拍板,而是看向郑检,此时的郑检已经削发为僧,身披华丽的袈裟,一身贵气宝相,好似西域那转世的上师一样。
前日他从地宫出来,便有了新身份。
方丈直接说郑检是万行大师转世,还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大多数僧人其实不太信,还以为是方丈有什么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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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们这次是要里应外合,在城内起义,响应起义军的。
万行大师的名头,确实很响亮。
却是不想,方丈居然不自己拿主意,而是问这个“假和尚”?怎么回事?就算此人是起义军的高层,也没有必要听他吩咐吧?
郑检看了眼众僧,说道:“张执象若是只发银子,反而不好应对,可他要说法引导人心,那就好处理了。”
“只需一高僧前去辩法,将张执象驳倒,他所做的一切,便功亏一篑。”
“诸位谁去?”
众僧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应下,这不是平日里的辩法,胜败也只是表明佛法高低而已,此次若败,涉及的可是荣华富贵。
他们必须把张执象和明军赶走的,均田免赋真正侵害的,是他们僧人的利益!
关乎己身利益,一个个就开始正视自己的能力了,但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有那个底气,敢站出来迎战张执象。
“果然是末法时代。”
郑检低声嘲讽了句,便起身说道:“既然都不敢迎战,那就我亲自来吧,以惠,开门,鸣钟,镇国寺要与大明国师辩法!”
“是!!”
方丈兴奋的应是,让僧人敲响寺内的大钟,在钟声悠悠传扬之际,镇国寺的山门一路齐开,只见花团锦簇,仪仗浩荡,在漫天鲜花当中,郑检乘着佛辇下山。
这个阵势,一下子就将百姓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镇国寺这是做什么?”
“如此阵仗,莫不是……要辩法?”
“谁来辩法?以惠大师吗?”
“不是,你看那佛辇上的,明显是个年轻人。”
“我知道,我知道,镇国寺前天还举办了法会,那个人是万行大师的转世,是圣僧呢!”
“转世?密宗才有这个吧?”
“佛法高深之处,哪里是密宗专属?万行大师何等人物?倘若真的是大师转世,那这一场辩论就好看咯。”
所谓道不辩不明。
百姓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晰讲解四大皆空的,但张执象毕竟穿着一身道袍,人们难免心里会打嘀咕,怕张执象在念歪经,他们又难以分辨。
所以,有这么一位高僧辩法,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执象坐在银山上,而郑检坐在佛辇上,两人在同一水平高度,只是一人身着道袍,木钗束发,而一人光头,却浑身锦绣宝气。
出家人如此奢华,按说是修炼不到家。
可张执象看着郑检,却敏锐的感知到了一抹危险的气息,当即凛然,此人当真是万行大师转世不成?
“张执象。”
“你是?”
“郑检。”
两人打了招呼,但张执象盯着郑检看了好一会,说道:“不,你不是郑检,你究竟是谁?”
郑检身上的气息太违和了,就好像是被另一个附体一样,再联想到转世之说,相较于转世,张执象认为更像是……夺舍。
郑检笑了笑,神态无比违和,那面容恍惚间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僧……
他笑道:“我现在,是万行。”
他承认了,而现场则一片哗然,万行在安南的影响力,就宛如达摩在大明的影响力一样,现场的百姓瞬间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