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木船在水面上行驶,速度平稳,后面的螺旋桨无风自动,划出一道白浪。
这是琢玉山庄给宾客们准备的游湖船,装了符式为动力的,只需要操纵转向,只是速度就快不到哪儿去。也亏了如此,不需要几个老头子嘿幼嘿幼的划桨。
“注意了,注意了。”那最先找到线索的粗豪老汉陆豹拍着船帮,大声提醒道:“地方就要到了。”
这就到了?
同船的几人左看右看,只见白水茫茫,浑没看出这一片水面有什么不同,连个漂浮的标志物也没有,真佩服这老小子还能认出来。
那陆豹心情激动,亲自调整方向,往一个方向冲去。
“砰——”
随着一声轻响,木船抵在一处透明墙壁上,虽然眼前还是开阔的水面,但任凭后面螺旋桨如何旋转,白浪如何翻滚,小船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了。
果然有一道透明墙壁挡在前面。众人往前摸,出手非石非木,就像坚硬凝固的空气,确实仿佛铁壁一般。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一定是个秘地,才用某种阵法遮挡住了。必然就是那剑炉。只要突破了就能毁了薛闲云的大计。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剑炉,那也是琢玉山庄的宝地,藏着他们的家底,咱们进去糟蹋一番,非让薛老头心疼不可。”
众人点头——比起及春城、雪山中那些熙熙攘攘为利而来者,这几位倒是自始至终十分单纯——单纯的只想给薛闲云找麻烦。
当年的旧怨现在还在心头,所以只要琢玉山庄重视的东西,他们糟蹋一波总是没错,而且,看着被保护的样子,这里还真有可能是那剑炉。
几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最老的常大哥道:“不说别的了,准备破阵吧。”
众老头各自观察思索,有人道:“既然是阵法,那我看可以以阵破阵。”
又有人道:“我看不妨从阵眼入手……”
原来这几人虽然各有武功,是什么侠客、散人、武尊者,但主要还都是相当出色的符剑师,和薛闲云是冤家同行,虽然没有在铸剑道路上更成功,符式造诣都不差的。这时也讨论的有模有样。
此时,一直坐在船尾兴致盎然的老荀女侠道:“有人来了。”
众人回头,就见不远处一头大红老虎从水面上奔来。
怎么着,水面上跑老虎了?!
再定睛一看,老虎背上还骑得有人。
虽然众人没听过骑着老虎的赵公明,但是骤然见到这样凌波御虎而来的人,也觉得很是神奇,尤其是在那老虎脸上身上多看了片刻,已经有人反应过来:
“狴犴!”
呼声中,一个青年翻下狴犴背,直接站在水面上,仿佛平地,道:“真是。又是你这老头。昨天来了今天又来,既然你又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上次的地方?换到这个地方来,害得我这顿跑,都没了以逸待劳的风度了。”
陆豹愣了一下,道:“上次?上次我来的也是这里啊。”
那青年道:“放屁。上次我一直盯着你呢,你去的是东北。我琢磨你肯定会回来,便一直在你走的地方等你。结果你闷头跑到这里来——你转向了你知道么?”
陆豹被他说的动摇起来,这里的水面太相似了,或许是自己搞错了呢?
然而,他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可能。我没转向,不然为什么又找到透明墙这里来了?这两处难道不是一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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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嘴角微微一抽,道:“这个嘛……”
然后,他神色一正,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你们是有请帖的人,也不大好处置,一般都是把你们赶回去,或者赶出去。但既然你问出这个问题,就有些麻烦。我只好将你们留下来了。”说着,他反手突然握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
那老头中领头常大哥一直盯着狴犴,突然大声道:“剑象显化。剑侠?你是剑侠!”
那青年也不否认,道:“怎么了?剑侠不能打你了?”
旁边几个老头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叫道:“竟然是剑侠?!”
“叫剑侠来助阵,太卑鄙了!”
“作弊,薛闲云作弊!”
饶是那青年脸皮就够厚了,对着这一群老活宝们也一时怔住,到底认不得真,叹了口气,道:“剑法——深牢大狱。”
他背后升起了一座狴犴头大门,以此为起点,一根根栏杆往外延伸,栏杆与栏杆之间缠绕铁丝,最后围为一个闭环,将所有人都围在当中。
围栏之中,就是监狱。
几个老头前一刻还茫茫然坐在小船上,突然身子一沉,仿佛带了沉重的枷锁,一下子坠下,坐在仿佛黄土地一样的坚实地面。在看四周,阴森森、暗沉沉的,还有一股地窖一样的发霉气味,好像真的到了天牢一般,无不惊惧。
这一招他之前用过,不过彼时那些围栏是如排叉一样层层交叠在一起,以当中的牢狱空间来缓冲、抵消云西雁剑术的强大力量。
而现在展现的,是牢狱的本体。
这是一种兼具防御、禁锢、空间和强大剑法。那个几个人感觉到了枷锁,一点儿也没感觉错,凡是进了深牢大狱的人,全都要戴上无形的沉重枷锁,一直压到力量全无,被牢牢禁锢,在黑暗和腐朽中动弹不得,而且还会被天牢震慑,陷入恐惧状态,愈发肝胆具丧。
作为一招先手剑法,只要牢狱合拢,里面的人几乎无法脱出。譬如之前云西雁从外面蓄力一击,可以刺穿牢狱,但若她陷入牢狱之中,这一击根本发不出来。要想突破,要么就有足够强大的精神,抵御住牢狱的震慑,用高爆发的剑法瞬间击破,要么,就一开始在合拢之前离开。
比如这个队伍里,唯一不在牢里的人。
刑极抬头,看到了牢狱外面的那人。
一个头发花白却不减风姿的老妇,正背手站在牢狱之外,脚下就是他们乘来的那条小舟,她不但见机极快,在一瞬间脱身而出,还把唯一的小船抢到了手,不得不说一声眼疾手快了。
双方隔着铁笼对望,刑极在牢中深锁眉头。而那老妇却是神色平静,只微微一笑。
“刑大人,好久不见了。请指教。”
——
“真是,计划为什么乱七八糟?我明明不该在这里的”
树林中,有几个人飞快的前进。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老章——”旁边有一女子喝道。
老者一愣,道:“叫我?干嘛?”
那女子摇头道:“你呀,还是反应不过来,我叫你老章你就要答应。还记得护军大人怎么吩咐的吗?咱们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大劲,冒充了原本宾客的身份,那就一直用这个身份好了。正好咱们去见的那位不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不暴露真实身份也是为了谨慎求全。如今你就叫章乘乙,不叫詹枫,而我就叫郝慧仙,咱们彼此都这样称呼,不要忘了。”
那老者点点头,心中却是暗自苦笑。
问题在于,他不叫章乘乙,也不叫詹枫,他叫华千。
华千本职是个杀手,在阎王店有小小的名声,在新一代杀手里数一数二。此番是受了“前兄弟”危色的委托,来潜伏在琢玉山庄敌人之中的。
事情是很顺利的,他和危色一起截胡了一桩交易,冒充冒牌货章乘乙来到一处秘密地点集合,混入了敌人队伍,也见到了这次的幕后黑手,之一。
这支队伍集合了冒充铸剑大会宾客的奸细们,人数有二三十个,华千将他们的资料一一记在心里,到时候就算没机会反戈一击,至少也能报个信通个消息,收一笔保底的情报费。
哪知道好死不死,他们那位头领年轻的“护军大人”露面之后,说人数太多,都做内奸反而碍事,随手一指让华千他们几个去支援另一支队伍。还说这支队伍藏在山中,是真正的杀手锏,他们这些人担此重任,应该高兴才对。
事实上除了华千大家都还挺高兴的,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支队伍更能立功。而且比起藏头露尾的混上山,跟着那一队直接杀上山更痛快。
而华千,虽然心中不愿,也只能暂且跟上。并在队伍里不住盘算。
从预定好潜伏的队伍陡然转到另一边,走上一条和计划完全不同的路线,这个任务还要不要做了?后续如何发展?报酬……报酬是小事,关键是这个任务要是夭折了,对自己来说是个职业污点。更别说这还是危色委托的。
他之前几乎想脱离队伍,然后摸回去,再找一个人奸细杀了冒充,换个身份做原来的任务,但始终没找到机会。
他这队伍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实力并不差,其中领头的那个武功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凭借杀手手段可以干掉,但难免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剩下两人就难动手了,暴露的机会很大。
几次寻机不成,他终于还是跟着队伍到了一处石窟中。
石窟前,有人潜伏警戒。无需华千费心,队伍里有人上前对了暗号,道:
“请上报石先生,我们奉柱国护军之命前来增援。”
对方查看过他们的身份证明,将几人带到石窟深处,那里有一人身穿华服,正盘膝而坐,却是个相貌沉稳的青年。
几人上前,齐声道:“见过石纯青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