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数丈高的水浪拍下,那些离得近的小舟大部分都被直接荡开,更有倒霉的竟被当场砸翻,当船夫与游人一起做了湖中鱼鳖。
所幸生活在这春申湖畔的人,到没有几个不通水性的,因此狼狈归狼狈,性命倒是无虞。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些便宜了那几艘大船。
“哈哈,风停了!来人,给我把船靠过去!”
韦韦大笑着指挥道。在十数位水师官兵的努力下,楼船开始朝着蚩曜的头顶靠近。
“给我捞,此地既然出现异象,湖底必然存在异宝!谁能捞上来,本公子重重有赏!”
《骗了康熙》
豪门的公子名媛出游,身边总是少不了仆从跟随伺候。
听到韦韦的悬赏,他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撒网的撒网,拿杆的拿杆,忙得不亦乐乎。
更远一些赶过来的江湖武者们见风浪平息之后竟然没有想象之中的高手现身,心底倒也有了几分与韦韦类似的猜测。
但是奈何有韦韦这头恶蛟在前,他们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争抢。
说到这里就得好好解释解释这座雪中江湖的实力划分了。
与之前的三个世界江湖的自由散漫不同,在这个世界,江湖中人是有着严格并且公认的实力等级划分的。
而且是按照朝廷的九品官制来命名,从下下品、下中品、下上品,到中下品,中中品、中上品,再到上下品,上中品,以及最高的上上品。
当然了,这种说法实在有些拗口,因此长期以来大家谈论起来便将之简化为一品到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虽然划分了这么多层次,但其实在三品及以下,衡量实力的方式十分简单,那就是能破多少甲士。
破甲与否是第一道门槛,伤甲而不破者,是谓下三品。
中三品可破甲,但都在六甲以下,所以六甲是江湖武夫的第二道大坎。
第三品高手可以破甲八九,换句话说差不多就是十人敌。
这里的甲胃是王朝制式的铁板甲,前后两层,也可以理解为铁甲精兵。
至于再往上,武力值一下子就被拔升了。二品的高手在江湖上已经可以被称为小宗师,可以破甲数十,但这与一品高手比起来却仍旧不值一提。
因为一品之中还分为四个境界。
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
这一品四境的划分与九品制不同,来源并非是朝廷官制,而是三大教派。
比起秦时江湖的百家争鸣,雪中江湖里位于巅峰的只有儒、释、道三教,而他们三家因为各自修行的侧重点不同,在进入一品境界之后会分别专精于不同的领域。
释教重体魄,一品成就金刚之身,再往上炼成不坏之体,也被称为大金刚,不输给陆地神仙。
道门重气机,一品领悟指上玄机,大指玄同理。
儒家重天心,一品便可以拨弄天象,大天象境界呼风唤雨,可以说是最像神仙的一种修行方式了。
这是三教中人独有的修行法门。
但三教虽然鼎盛,却终归只是这江湖上的少数。那么大部分江湖中人该怎么晋升一品,之后又该怎么修行呢?
四百年前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被称为“忘忧天人”的高树露对此做出了回答。
他将三教中人在一品之境的修行方式糅合在一起,提出了一品四境的说法。
江湖上的普通武者在小宗师之后,先修体魄成就金刚之身,再修气机变换之妙领悟指上玄机,之后上体天心与天地交感,迈入可以呼风唤雨的天象境界。
最终,三境合一,体、气、心三位一体,成就人间巅峰的陆地神仙。
与只修单境的三教中人比起来,武者若能达成天象境界,百分之九十战斗力要强过同境界的三教中人。
因为他们或许体魄坚固不如释教、气机变换不如道门,操弄天象的手段不如儒家,但却同样没有对方的短板。
但是很可惜,普通的江湖武夫在一品之后修行十分艰难。刨除掉天下无敌的王仙芝,武评十大高手中,也只有桃花剑神邓太阿一个天象境界的武夫。
反倒是排在他下面的儒家曹长卿、道门武当掌教王重楼等人一个个境界都不低于他。
当然了,境界归境界,与战斗力不可一概而论。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武夫修行起来的确要比三教中人难度更大一些。
此时的蚩曜就正在估算自己的实力。
“按照破甲的说法,盖聂能在残月谷大破秦国三百铁骑,就算他们的甲胃质量不如雪中江湖所谓的制式板甲,但骑兵的杀伤力也不是步卒可以比拟的。就算再怎么给打折,能够以一敌百,尤其是王朝精锐骑兵,在这边至少也能算作一品,就将他姑且当作是指玄境界吧。”
那时候的盖聂可是天下公认的剑圣,武力正在巅峰,可以说除了道家、阴阳家等几个隐匿江湖的前辈之外,没有人敢说自己是他的对手。
啊,当然了,口是心非的傲娇小师弟的卫庄不算。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肯定是要高于这个境界的,但是雪中江湖另有气运一说,天象境界并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的。刚才那股不上不下的感觉应该就是精神未能成功勾连天心的结果,换句话说,我现在还没有达到的天象境界。就更别说陆地神仙了。反倒是因为这具蚩尤之体被因为补足了元气的关系,获得了极大的加强……肯定不止金刚境,就是不知道比起释家所谓的大金刚如何?”
几番思忖衡量后,蚩曜暂时将自己评价为半步大金刚。
“如此实力,虽不说横行江湖,但至少也不用怎么遮遮掩掩,毕竟我的修行体系跟这座江湖还是有些差别的。他们哪怕是陆地神仙,比如老剑神李淳罡,也不过一气一剑破甲两千六而已,之后便要力竭。但是对我来说,大军?那是什么?”
这么一对比,安全感不就来了么?
“正好,作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亮相,就稍微隆重一点好了。”
感受到头顶上逐渐覆盖过来的庞大阴影,蚩曜嘴角微咧,目光冷冽。
……
……
轰隆——
韦韦他们乘坐的楼船缓缓停泊在春神湖中央,甲板上站满了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以及忙忙碌碌想要争取悬赏的家奴仆从。
就在这时,船头前方的水面忽然炸开,白花花的激流托着蚩曜破水而出,顿时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快快快!湖底有东西出来了!”
“什么什么?是宝物吗?”
“不是,好像是个人……”
“人?是他抢走了公子要的宝物?”
“不能让他跑了!”
也不知道那些奴仆们的脑子是怎么长得,总而言之看到蚩曜破水而出,他们第一时间并不是害怕、担心惹到了高手,而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将渔网、钩锁之类的东西跑了过去,好像生怕对方跑了。
“找死!”
蚩曜现在刚好缺一个立威的对象,眼前这艘十几米高的大船正好合适。
既然对方率先出手挑事,那他自然也不客气。
踩着水柱借力一掠,蚩曜降下重心,一脚踏在了那艘楼船的船首位置。
“起!”
小小一只脚,连同鞋底一起也不过十寸而已。
大大一艘船,设三楼,高六丈,饰丹漆,裹铁甲,置走马棚,上下语音不相闻,端的是一座巍然大物。
然而今天,就在这春神湖上,一小一大相差悬殊的它们却不期而遇。
只见蚩曜吐气开声之后,也不见如何用力,那艘足以横行江海的黄龙巨舰竟一点一点开始倾斜,彷佛被万钧巨力压住,船尾缓缓翘起,眼看着即将有倾覆之危。
站在穿透甲板上的韦韦等人自然是首当其冲,除了几位有点武功底子的公子哥外,那些莺莺燕燕的小姐们此时都已经在尖叫声中抱作一团,在女婢的保护与拉扯下回到船舱里去了。
但是她们可以退,韦韦却不行。
就算抛开男女之别,这艘船可是他父亲麾下的,这满船的官兵也隶属于水师编制,他要是就这么当了缩头乌龟,那以后还怎么在青州混?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点。第二点就是,像韦韦这样的权贵子弟,一般也并不太看得起的江湖武人。
毕竟算是二品的小宗师,也只不过能对付数十位甲胃俱全的精兵而已,他这一艘船上的水师官兵可不止一百。
至于能够以一敌百的一品高手?
那样的人,整座江湖上才有几位?那些人不是在名山大川中称宗做祖,就是被最顶尖权贵的奉为座上贵宾,每一位都是名传天下、德高望重的人物。
不得不说,蚩曜那副一直维持在青年状态的相貌起到了非常有效的迷惑作用。
韦韦号称恶蛟,也算是青州纨绔中的领袖人物。但他纨绔归纨绔,却并不傻,哪些人自己能招惹,哪些招惹不起还是记得清的。似这等二十左右的青年,除非他是吴家剑冢的新一代剑冠,亦或是龙虎山那位号称小吕祖的齐仙侠,否则还有谁他惹不起?
因此,蚩曜虽然展露一手单足倾船的本领,却没能直接吓退这位纨绔,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
“给我上!谁能砍了他,我给他官升三级!
”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官升三级的承诺无论放在哪里都满足这个标准了,而且韦韦的身份水师官兵们都清楚,他既然做出了承诺,那韦栋必然不会打自己儿子的脸。
于是船上的水师官兵们都兴奋起来。
他们不是没看到蚩曜一脚翻船的表现,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无知真的是一种悲哀。
如果蚩曜直接出手杀几个人的话,他们可能还会更怕一些,但这一手太过高端他们是真的看不懂。
见这些人一个个提着刀飞扑过来,蚩曜忽然收力。
被踩着倾斜到约莫四十五度的黄龙巨舰陡然回落,这一起一落间巨大的力道变换让甲板上的水师官兵们猝不及防,一片人仰马翻。
甚至有一部分人因为冲得太急,被直接甩到了湖里。
韦韦虽然出身将门,也练了点功夫,但是在蚩曜的面前却完全不够看。同样站立不住的他竟然脚底打滑一下子扑到了蚩曜面前。
自投罗网的韦韦被蚩曜单手捏住脖子凌空提起是,手舞足蹈之际竟还不忘出言威胁。
“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我劝你赶紧放开我,否则这春神湖虽大,却无你容身之地!”
“现在道歉,本公子还可以既往不咎!”
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昂,到后来的色厉内荏,蚩曜统统不为所动,只是几根手指渐渐收紧,韦韦的脖颈青筋暴起,脸上好似覆盖了一片紫霞。
他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微笑的地看着手中的俘虏。
这幅八风不动的沉稳与森然的笑容,让韦韦的心不断下沉,口气再一次发生变化:“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则个,等到了襄樊城中,我定当禀明家父,为您接风洗尘!”
这么快就听到他服软,蚩曜倒也有几分诧异。
“能屈能伸,你到也不是个普通纨绔。”
被人这么评价,韦韦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只得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在脸上赔笑。
蚩曜也不关心韦韦是什么心情,他继续问道:“听说你父亲号称青州龙王爷?”
“那都是大家抬爱,谬赞、谬赞,您才是真龙王。”韦韦既然决定服软,那简直是一软到底,极尽谄媚。
可惜这些东西对于蚩曜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正在思考,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韦韦,怎么使用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几个呼吸之后。
“听说你最喜欢强行掳掠女子到湖上肆意妄为,事后要么沉尸,要么剥光衣服逼迫她们下船?而女子一旦落水,便会亲自持弓射杀?”
蚩曜的嘴角虽然还噙着笑意,但韦韦已经察觉到了某种不安,脸上的谄媚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这……都是、平时消遣,其实……”
他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事实上,对他们这些世族权贵公子哥来说,玩死一些女人算什么?
这位韦韦的辉煌战绩里面,还有当朝御使谏官的女儿呢,最后也不过得了一个临时禁足的惩罚而已。
反倒是那位谏官一直到死都没能求得一个公平,只能临死前写下一首泣血绝命诗来控诉:“我道言官不如狗,犬吠尚有鸡鸣和。”
对于这样的人,以蚩曜的价值观来说,那当然是死不足惜的。
所以,他手臂一抡,将韦韦远远抛出:“既然如此,同样的情形,那就请你也亲自表演一番吧!”
嗖!
韦韦的身体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进春神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