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少麟说季寸言同骆司南是青梅竹马,却也不是胡说。
季家同骆家确实有些交情,自新帝登基以来,季家还因为这层关系颇得新帝信任,与如今钦天监的境遇截然不同。
几日之后,骆司南便造访了季家。
季寸言正在陪季母打马吊消磨时间,见骆司南过来,众人收了牌局。
“骆大哥,你来找我三哥吗?他还没回呢。”季寸言跟骆司南打招呼说。
骆司南虽然已经是天龙卫指挥使,其实年纪不大,与季景飏是一年所生,一个年头、一个年尾。骆司南还在娘胎的时候,两家还曾商量着,若是骆家这一胎是个女娃娃,就结为亲家。可惜也是个胖小子,便说长大了要结为兄弟。
骆司南虽然比季景飏小了大半岁,官位却比他高出一大截。
他天生眉眼微弯,似乎总是在笑,长相也颇为讨人喜欢,不过他待人处事极有城府,比起季景飏要老成的多。更不用提他做事风格果断狠辣,朝中上下对这位新晋的权臣都存着几分忌惮之心。甚至于他那讨人喜欢的笑容都被朝中大臣谈之色变。
骆司南看着季寸言,眼中却带着几分无奈的忧愁感了。他对季寸言道:“我今日却不想见你三哥,免得挨骂。”
季寸言噗嗤笑了。
骆司南叹道:“你还笑呢,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你前几日是不是见过曹之春?”
季寸言皱眉想了想问道:“哪个曹之春?”
“就是当今曹贵妃的亲弟弟曹国舅。”
“啊,就是他啊。见过啊,他闹市纵马,我看不惯就跟他口角了几句。要不是钦天监的简大人拦着,我能跟他当街打起来呢。”
骆司南道:“唉……你俩倒没打起来,但是人家非说看上你了,要寻人往你家说媒来呢。”
在一边听着二人说话的季母眉头一皱,忙站起来道:“你说曹家向我们说媒?”
骆司南道:“没错。这事情出得毫无预兆,我拦都拦不住。那厮还是亲自跑去宫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抱住他亲姐姐曹贵妃的大腿求的亲。想让陛下赐婚。”
季母一听便急了,她来回在大厅踱着步道:“这可怎么办?那曹国舅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曹贵妃吹了枕头风,陛下再一时兴起……这事可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阿南,你过来报讯,可是有什么办法?”
骆司南道:“一时间我虽然有些手段,但是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曹贵妃是陛下的枕边人。给自己大舅子赐个婚,做个顺水人情,讨贵妃欢心,陛下也许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所以我赶来报讯,看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
季寸言噘着嘴道:“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大坏蛋呢。不然我就去做尼姑。”
季母道:“呸呸呸!小孩子瞎说什么?”
骆司南也道:“小言别急,这事情总归能解决,就只是解决的手段麻不麻烦而已。实在不行,我就在成婚前做做手脚,你不介意做小寡妇吧?保证在你没过门之前动手。”
季寸言本来都要哭了,却被骆司南这句话逗乐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骆司南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回来了。他干脆躲在季寸言身后,对她道:“为了你的终生幸福,你记得保护我啊,你哥要来揍我了!”
果然,季景飏推开门进来,见到骆司南就黑了脸,对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说媒吗?你是真不怕我动手么?”
季寸言道:“三哥,骆大哥是来给我们报讯的啦!你可千万别揍他,我还指望他给我杀了曹之春,我好做小寡妇呢。”
季景飏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母也皱眉道:“什么小寡妇,多不吉利啊!”
四人便在方才打马吊的桌子边坐下了。
“也不至于到那一步。总能有办法的。”骆司南道。
“有什么办法?”季寸言托着腮看看季景飏,又看看骆司南。
“不行……阿南,你看看,你是我们家看着长大的,两家也知根知底,你漏液去跟皇帝提个亲?”季母道。
“我才不干呢!就为了这个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吗?”季寸言道。
“唉,小言你这也太伤骆大哥的心了。不过这样也不太妥,御赐的婚事不能退,后面就更麻烦了。我总不能为了让你做小寡妇,了结我自己吧?”骆司南道。
季寸言一听到这个词就想笑。
季景飏道:“跟陛下所实话行吗?就说妹妹不愿意。”
骆司南道;“若是旁的妃子,哪怕是皇后,我都能替小言挡住,但是曹贵妃如今是陛下最喜欢的妃子了,平日里陛下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这一招我早已想过,怕是不行。”
“那怎么办呀?……”季寸言趴在桌上。
“不行就逃婚吧!”季母道,“我修书一封,你带去给你外公,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找个好去处。”
骆司南看看季母,不敢说话,又看看季景飏。
季景飏却道:“可行。”
骆司南扶着额道:“可行什么呀,她逃了,你们逃不掉,季家一个家族都会被牵连的。”
季景飏道:“我对加官进爵没兴趣,你知道的。陛下仁厚,逃婚这种小事,也不至于满门抄斩吧?”
季寸言道:“但是我会良心不安的嘛。”
季母安慰她道:“乖女儿,不用不安。你外公娘亲爹家有的是钱,朝廷这点俸禄我本来就瞧不上。”
骆司南道:“唉……姚姨,扯远了……”
众人一直商谈,也没个主意,华灯初上时分,季如风才从外面回来。
他瞧见骆司南在,却也没意外,只道:“阿南来啦?那就留下来吃晚饭吧!你可有几年没在我们这边吃饭了。”
季母皱眉道:“谁还吃得下去饭呀!你知道你女儿马上就有祸事临头了吗?依我看,避尘观的桃花符真不灵。桃花倒是有,没想到是烂透了的。”
季如风道:“你说曹国舅跟贵妃娘娘求赐婚的事儿吗?没事,黄了。”
季景飏、骆司南、季寸言同季母都惊讶地看着季如风。
季如风道:“说是贵妃娘娘找了钦天监问过曹国舅跟言儿的八字,绝煞无寰,特别是女克男,妻克夫,能把国舅爷直接克入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听着都怕。”
“小言八字这么硬?”骆司南奇道。
“谁说的,我乖女的八字好得很!你看她这副长相,多旺夫呀。”季母道。
季如风道:“我虽然不擅长八字测算,但也略懂一二。小言跟国舅爷的八字虽然不说多贴合,也没那么不搭。我看批字后面说,切忌近身,做妾也不行。”
“什么?!居然还敢提让我女儿做妾?!”季母怒道。
季如风道:“人家这是好心吧,怕曹之春再纠缠下去,直接断了他的所有的路子。这批文我越看越觉得奇怪,仔细想来,应该是钦天监有人帮了小言这个忙。”
季景飏看着骆司南道;“你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了,这点法子没想到?”
骆司南委屈道:“我只有在你们玄镜堂有些势力,还得看你脸色。那钦天监又不是我的地盘,我想找人帮忙,只怕人家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季寸言非常高兴,对众人道:“反正事情解决啦!没想到就是虚惊一场。今晚大家一定好好庆祝一下,我这就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去。”
骆司南笑着问季景飏道:“小景,你妹妹做的菜,能吃吗?”
季母道:“孩子今天高兴呢,总得给她点面子。阿南今日可不许走了,就在我们家吃饭吧!阿姨亲自去厨房料理几道你喜欢吃的好菜来。”
立夏之后,天气便一日热过一日了。
转眼端午便要到了,季母是南方人,对端午节颇为重视,是以很早便带着季寸言置办起端午的东西,艾草粽叶糯米蜜枣腊肉等一应之物,都已齐全备下。
这日,季母正在天井教季寸言包粽子呢,季如风从外面回来,被丫鬟也领到了天井处。
季母瞧他换了常服,也拿起一片粽叶摆弄,看模样是想“帮忙”。不过这父女俩笨手笨脚的,这粽子包起来真是又费叶子又费米。
“你这几日回来得都不早,是玄镜堂有什么大事料理吗?”季母问季如风。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年陛下说要与民同乐,端午节那日办什么龙舟赛,他还要在旗山搭上观景台,远眺市井民生,晚上也取消了宵禁。是而天龙卫也好,钦天监也好,为了端午那日御驾的安全,都须未雨绸缪,各处打点,检查封印,清除魑魅魍魉之物。所以事情杂了些。”
“怪不得呢,三哥每日都得忙到二更天才回。”季寸言一边说话,一边又往已经包好的粽子外面多加了一层粽叶,因为好像有一处没包好,糯米溢出来了。
季如风有样学样,也又拿起一片粽叶。
季母皱眉道:“你俩在这儿缝缝补补,当是打补丁呢?”
“不补一上锅就漏出来啦!”季寸言道。
“哪能都像夫人这样好手艺呢。”季如风道。
“你们真是父女,趁着小景不在就想气死我。”
“哈哈哈,娘,老实讲,你让我们三个一起包粽子的话,只能多一个人气死你啦!”季寸言道。
三人说笑了一阵后,季如风道:“夫人,前几日嘱咐你给骆府送的谢礼,准备好了吗?”
季母道:“早送过去啦!骆家如今在朝中叱咤风云的,我寻思还能缺啥呢?就让你老丈人准备了东海的鲛珠一盒,外加两颗龙殿夜明珠送过去了。这可是老皇帝的库房都没有的好东西呢。”
季寸言问道:“什么是龙殿夜明珠呀?”
季如风见识广博,道:“是形状像宫殿的珊瑚从内,正殿王座两旁的两颗夜明珠。这种珊瑚从实在太像宫殿,有场有殿、有厅有堂,还有王座后座,不知道是如何形成,便有人说是龙王行宫。是而称为龙殿。”
“那不是特别名贵?!”季寸言惊道。
“传说龙殿夜明珠还有辟邪镇妖之功效,磨成粉能解天下百毒呢。若不是小南救你一命,这种好东西我也是舍不得的。”季母道。
“救我的,不是钦天监吗?”
“这小娃娃,真不懂事。”季如风道:“你以为事后没有骆司南打点周全,那嚣张跋扈的曹之春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你吗?”
季母也道:“我也听说了。曹之春是曹贵妃唯一的亲弟弟,自小骄纵,待得贵妃入宫受宠之后,对这个弟弟的纵容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说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的姑娘,侵占了多少百姓的良田。而且此人若是想要一件东西,必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得把东西搞到手不可。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若不是钦天监帮忙……”
“这种坏人,不触霉头,只会越来越坏,为什么皇帝也要如此纵容他呢?”季寸言道。
季如风瞪了女儿一眼道:“这话在外面可别说了,家里也少说。”
季寸言吐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