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凝尴尬万分,说:“你尽快收拾东西吧,今天就带上他们两个去杭州城里。”
曾妈为难地说:“天都快黑了,想必来不及了。晚上带孩子赶夜路也不好。”
陈冰凝叹了口气,说:“那就明天吧,雪峰,那就麻烦你今天晚上在这里凑合一晚上了。”
“我没事,我没事,”钱雪峰嘴里说着没事,眼睛却嫌弃地打量着简陋的屋子,一会又拍打着蚊子,说:“怎么蚊子这么多,咬死我了!”
“要不你先回城吧,明天我再带着他们过去。”陈冰凝看着钱雪峰那一脸的嫌弃,语气透露着厌恶对他说。
“哦,不用,我得等大家一起啊。不然我这继父也当得不像样子吧?”钱雪峰堆起了笑脸。
曾妈说:“那等会大家就一起吃个简单的晚饭吧。”
吃晚饭的时候,钱雪峰看着桌子上的粗茶淡饭,还有桌子对面的傻子,又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嫌弃。陈飞鸣却不停给傻子夹菜,让他多吃,傻子笑得呵呵呵的,露出脏兮兮的牙花子。钱雪峰感觉胃里一阵作呕。陈冰凝看他这样子,就说:“你中午在外面吃太多了,不饿的话就不要吃了,去外面抽根烟。”
钱雪峰巴不得脱身,赶紧起身说:“那你们吃,我先出去抽烟。”陈飞鸣看着钱雪峰走出去,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说实话,飞鸣,你对这个钱叔叔印象怎么样?”陈冰凝问儿子。
陈飞鸣说:“你喜欢就行了,我不表态。”
“你这是怎么了?飞鸣,以后你要跟我和他一起生活的,”陈冰凝口气严肃地说,“你不要让我为难。”
陈飞鸣说:“让你为难?你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管我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我?”
陈冰凝说:“我不惜一切代价为你回来,你应该要理解我。”
陈飞鸣说:“可是你以前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带着我好好生活,爸爸才让我跟着你。最终,你还是为了你所谓的梦想去了法国,你认为我是一个累赘,就把我放在乡下。几年了,我连钢琴是什么样都忘记了。”
“我去法国进修,也是让我们未来有更好的生活。”陈冰凝解释说。
陈飞鸣说:“母亲,你不要说了,我只知道,我失去的这几年时间你如何弥补我?我那么热爱音乐,热爱钢琴,可是你硬生生让我从这样的生活里脱离出来了。你觉得带着我累赘,是吗?”
“飞鸣,”曾妈开口了,“不要这样说你母亲了,她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当初就不要把我从父亲身边夺走! ”陈飞鸣生气地说。
“难道大姨对你不好吗?飞鸣,你在这里几年时间,大姨可对你不赖,你可要讲良心啊!”曾妈说。
“大姨,”陈飞鸣说,“这几年都是你照顾我,飞鸣心里真的很感激你,但是你的爱是你的爱,母亲的爱是母亲的爱,两者不可比拟。这几年,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很多精力,但是我母亲却在法国品尝红葡萄酒,是吗?母亲?陈冰凝女士?”
陈冰凝瞬间肠子都快悔青了,之前那个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儿子,在她离开几年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内心充满了埋怨与懊恼的这样一个孩子。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儿子太了解她了。她确实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忽略了他好几年。但是她又不愿意表示自己的内疚,严肃地说?“你当我这几年去玩了吗?我跟你钱叔叔赚够了钱,能给你过上荣华富贵的的生活才能回来,不然我能给你什么?音乐固然很美好,可是我们能靠音乐吃饭吗?我在法国进修音乐,在咖啡厅弹钢琴打工赚的钱只够塞牙缝。不是跟你钱叔叔一起做生意,估计现在还在法国过着穷日子,连想买张回家的机票都不行!你以为我不想你吗?你以为我真的自私得只为了自己?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必须给你的未来铺路!”
陈飞鸣说:“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只要一个能陪伴我的母亲,哪怕带着我风餐露宿,我也会很开心。”
陈冰凝难过得近乎绝望,她真的想把陈飞鸣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可是他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
曾妈无奈地打圆场:“飞鸣,现在你母亲已经回来,你应该开心,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明天她就带着我们去杭州城里过好日子。”
“我和你钱叔叔给你报了杭州最好的学校,你过去就马上入读。”陈冰凝说。
“不,我不跟你们走,哪怕我呆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不想跟你和姓钱的一起过日子。他永远无法代替父亲在我心目的位置!他只是一个对我母亲好的陌生人。你送我回香港找我的父亲吧!”
正在门口偷听的钱雪峰气愤地狠狠将手里还没燃完的烟扔到地上,狠狠用鞋底踩了又踩,然后心烦意乱地离开了门口,走到了门口的树下坐下来。他实在不想听这对母子的对话,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多余的人。
陈冰凝气怒地质问陈飞鸣:“那你想干嘛?”
陈飞鸣说:“我想回香港,回到父亲身边去,我也不想跟你姓陈了,我要跟父亲姓姚!”
“你……”陈冰凝气得快晕过去了,“你太枉费我一片苦心了!”
曾妈也严肃地批评:“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懂事啊?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样子伤害她?”
“伤害,大姨,在你们大人心里,伤害二字是怎么理解的?”陈飞鸣问曾妈,“做一个完全听话的孩子,没有任何主见,就是孝顺,就会永远不受伤害吗?哥哥没有任何主见,可是你照样经常责骂他呢!”然后,他又对陈冰凝说:“我不会跟你去城里,要不,你继续留我在这里,要不把我送回父亲那里去。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失去的一切不是物质可以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