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牧骑将董虎围困了起来,围困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里,董虎唯恐军中兄弟不满白马羌,每一日都将所有人训练的倒头就睡,而他们的安静也获得了老王最后的认可。
围困解除了,并不代表董虎就能立即返回西宁城,在白雅亲自主持下,仅有八九岁的阿结还是成了他的妻子,与此同时,白马羌与董部举行了祭天火烧礼,宣誓两族互不侵犯、亲善一家……
祭天后第三日,董虎领千骑离开了白马羌,随行的只有阿结和她的一千奴隶,为了表示诚意,一个白马义从都无,全是阿结的陪嫁奴隶。
自那日后,董虎就没见到阿合,直至临离开时,阿合才出现在白雅身后,在与亲妹妹告别时,年仅十五六少年很意外的对他说了句……
“谢谢。”
阿合与九成九的高原羌人一样,是个不善言语的人,除了“谢谢”两字外,什么也没说,就是站在比他矮了一头的阿结身前,也没多说什么,除了一句“有空去看你”外,什么都没有多说,很平淡的话语。
若是他人,或许不会觉得平淡话语有什么不同,董虎知道,越是沉闷性子的人,稀少的字眼表达的意思越多,并不能与话痨所说话语等同。
话语虽少,董虎却能感受到大舅哥心下的不满,日后的白马羌恐怕还会另有争端,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就是此时的大舅哥虽没拿到属于自己的财产,白雅却也给了他不小的补偿,究竟是怎样的补偿,短时间内没能得到更多信息,董虎也没法子确定,直至在归返途中,他才从阿结嘴里得知阿合得到了怎样的补偿。
在白马羌南面,蜀郡属国西面高原还存在一些羌部,是生活在大金川(金川)附近的一些山地羌部,大牂羌、龙桥、薄申三部就是大金川诸多山地羌中较大的羌部。
大牂羌、龙桥、薄申三部实力是不如白马羌的,几乎是同样的手段,在龙桥羌发生了变故后,白马老王、白雅拿出了三千兵卒,帮助阿合趁机夺下龙桥羌部。
白马羌能不能顺利拿下龙桥羌?董虎也不敢肯定,但他知道,山地羌并不是这么容易征服的,不言地形险要、辎重补给困难,仅白马羌侵入大金川,其他山地羌部族又岂会愿意?
董虎没有与这些山地高原羌打过交道,没办法去判断相互间的强弱,无法判断最后结果,但这是件好事,至少给了董部极为珍贵的稳定机会。
在离开了白马羌族地百里后,董虎带着五百骑脱离队伍,日夜赶回赐支河曲,当他见到大丫、苦娃时已经进入六月……
五百骑虽少,气势却如千军万马向两翼展开,刘弃手持“董”字长条旗紧紧跟随在董虎身后。
“虎……虎……”
看到气势如虎五百骑出现,大丫尚未踢马呢,苦娃大叫着“虎虎”的踢马狂奔。
看着苦娃率先奔出,大丫反而不好意思心急了,只见她轻踢战马,背后一名羌人少女“呜呜”吹动号角,低沉悠扬号角响起,两万骑缓缓跟随在大丫身后,仅片刻,以大丫为首,形成一个巨箭形军阵。
如同滔天洪水,无数负弓挎刀幼军骑随着奔动战马一起一伏,跟随着逐渐加速的大丫,一波又一波,如同不断向前涌动翻滚的惊涛骇浪……
“吁——”
董虎勒住战马,双眼却在不住观察数里外,看着无数铁骑由锋矢军阵,逐渐形成了雁形军阵,又逐渐向两翼展开,形成巨人搂抱的巨大半弧……
“大兄,幼军骑啥时候有了这般气势?”
刘弃一脸惊骇,董虎突然仰天畅快大笑。
“哈哈……”
在白马羌郁闷了两个月,一路火急火燎的日夜赶路,就怕家里出事,可当他看到自己儿郎有了这般舍我其谁气势,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一刻董虎心下畅快无比,下一刻又手忙脚乱,苦娃一头扑进怀里,眼泪如瀑布似的,当着几百兄弟和无数儿郎,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唉……”
董虎也只能无奈抱着苦娃跳下战马,迎面走向已经下马走来的大丫和无数将勇、儿郎……
“夫君……”
“大兄……”
“主公……”
“大王……”
……
喊什么的都有,大丫喊夫君,养的五百乞儿喊大兄,董部义从喊主公,河湟羌众、万帐部儿郎喊大王,若是回到临洮,肯定是虎娃虎娃的……
董虎对此也不是太过在意,反正苦娃扑在怀里大嚎时,就已经坏了他的英雄英姿,他也就不再矫情,一手揽住一个,畅快大笑。
“哈哈……”
“今日不醉不归——”
董虎心情畅快,憋屈、担忧了半年,见到这么多儿郎围着自己,很是高兴,捶了这个胸口,拍了那个肩膀,又捉住个娃娃,狠狠揉了几下小脑袋才算罢手。
畅快大笑此起彼伏,幼军骑年龄层次不一,小一些的还不足十岁,大一些也仅十五六,很少有董虎这般身量高大的,一旦被他捉住,一通乱揉脑袋是跑不了的。
大丫见他胡闹也不阻止,转而询问刘弃在白马羌的情形,在得知了心下隐隐猜测的结果后,她还是露出些苦笑。
在董虎娶了苦娃时,大丫就有种感觉,自己的男人可能会有不知多少同样性质的女人,她不会反对这种事情,成了数万、数十万人的主母,她很清楚,娶一个女人可以让无数人活命,又为什么不娶呢?
利弊摆在面前时,她知道该如何选择,可心下总有种莫名失落,不愿意自己的男人为了利益而委屈,可这……这就是现实,冰冷、残酷、无奈的现实。
董虎大醉,从小到大饮酒无数,很少有醉酒的时候,在看到无数儿郎纵马驰骋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戒备,极为畅快大笑一杯接着一杯……
一觉醒来,刚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大丫趴在自己肚子上酣睡,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很清楚她睡觉很老实,今日却蜷缩在自己肚子上,反倒是一向睡觉不老实的苦娃却老老实实。
董虎醒了,没有立即动弹身子,眼睛呆滞盯着帐顶的一个小破洞,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等他回过神时,吓了一跳,两个头发蓬乱的大丫头正盯着自己。
“你们……你们咋了?”
董虎以为两人要为阿结事情找麻烦,大丫只是笑了笑,知道他有发呆的习惯,有时能自己发呆大半日。
“相公,三丫闯祸了。”
“啊?”
董虎一愣,微微挺了挺身子,依靠在床头,双眉微皱……
“三丫挺持重的……当然了,三丫是不如大丫稳重的,那丫头偶尔也是会惹出事端来。”
“可……可就算惹出事端,三丫也不会犯了太大的错吧?”
董虎没有往军队上去想,大丫知道军队出事会是怎样的大事,若真是军队出了事情,见面时就与他说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才说。
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军队发生叛乱,再大事情也不是多大事情,可他又哪里能想到,一向持重的三丫,还就给他惹了老大的麻烦。
或许大丫担心他恼火三丫,仅一个大红肚兜躺在他怀里,有了些粗糙的小手还作怪轻抚他的胸口。
“相公前往白马羌时,三丫就让孙牛派人去了金城塞,问皇甫校尉讨要粮食……”
苦娃是个后知后觉性子,见大丫轻抚他的胸口也学着躺在他怀里,也帮着大丫按捺他的恼怒似的。
一边一个女人,偏偏还不住替他顺气,听着大丫将抢粮事情娓娓道来,董虎心下又气又好笑……
“唉……”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朝廷不给就不给好了,那皇甫家的田地不是在那摆着么?派人去取就是了,至于抢朝廷的粮食么?”
大丫苦笑道:“相公你不知道,孙牛前往金城塞讨要粮食时,听人说……皇甫嵩要将一些没法耕种的荒地给咱们,这才彻底激怒了将士们。”
董虎眉头不由一皱。
“不会吧,那皇甫嵩就算再如何,也还是朝廷大吏,他皇甫家也还是名门望族,这种偷奸耍滑手段,与出言反尔又有何区别?日后还如何取信于人?”
大丫叹气道:“相公说的是,以大丫想来,肯定是皇甫嵩不想给咱们田地,故意放出这种消息,故意激怒了将士们,就如现在,愤怒的将士们抢了朝廷的粮食,虽然朝廷损失无数,他皇甫家却也保住了田地,而且还让朝廷对咱们极为忌惮。”
董虎一想,还真是大丫说的这般,那皇甫嵩若真想履行契约,那也不用让孙牛一次次跑去金城塞大骂了,早他娘地爽快的扔出两千顷田地。
当然了,两千顷田还是很值钱的,而且即便有两万万钱,那也不一定能够买到三辅肥沃田地。
一亩地一千钱,两千顷就是两万万钱,而一石粮价三百钱,十三万石粮才价值四千万钱,换了自己,那也是不想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话又说回来,不想吃这么大的亏,当日就别吹牛保证啊?
董虎气愤,皇甫嵩又哪里能想到朝廷不给他粮食?大汉朝打了几百年的仗,也还没有说不给兵卒粮食吃的。
朝廷一再不给粮食,自家就要白白损失两千顷良田,心下不愿却也没法子,正如董虎所说的,他若违约,日后还如何领兵?
皇甫嵩是准备捏鼻子吃了这个亏,可当这个消息传回家族后,整个皇甫家族都气炸了,十几个老人连日进入金城塞,原本已经被皇甫嵩当着众将的面否决了的妙计,又拿了出来应对每隔三五日就跑来讨债的孙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