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小论剑

目录:江山画| 作者:楼枯| 类别:其他类型

    顾青阳是在中秋月明时上的光明顶,他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攒簇的人群如粘稠的糖浆汩涌起来,使得那些身临绝壁的人们无不为自己的处境而忧心忡忡。人们既惊讶于名满天下的“仁义剑”竟是和梨花社的妖女白无瑕肩并肩走过来,更惊讶于白无瑕那艳绝天下的姿容。传言中这妖女餐风饮露不食五谷,她的肌肤因此晶莹通透了无瑕疵。而今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传言竟还不能道尽她的美丽。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能听出人们喉咙里吞咽口水的蠕动声。顾青阳脸上挂着圆融和善的笑,心里却厌恶到了极点,眉头因此微微地蹙起来。他握紧了白无瑕的手,白无瑕却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看见了唐菲冰冷敌视的眼。他也看见了那双眼。

    唐菲和李少冲坐在一株老树下,登上光明顶后她就一直望着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不言不语,愁得李少冲心惊肉跳。此刻顾青阳也看到了她,不觉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唐菲一跃而起飞扬着泪花钻进了他的怀抱,把委屈和愁闷化作泪水全哭了出来。顾青阳在她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笑着问:“谁欺负菲儿掉金豆豆了?说出来,我为你出口气。”

    唐菲指定白无瑕叫道:“是她,就是她。”白无瑕冷笑道:“好你个小魔星,我几时招惹了你?”唐菲冷笑道:“你没惹我?你平白无故拐走他算什么?”四周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嘲哄声,顾青阳的脸刷地红透。他眼巴巴地望着白无瑕,祈求她压压脾气,在众目睽睽下稍稍给自己留点颜面。

    白无瑕读懂了他的意思,她冷清地笑了笑:“小鬼,你说什么呢?”唐菲嘿然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鲜花岭上的那把火不是你们烧的?乐和子的白龙不是你们杀的?”

    四下里起了一阵骚动:今晨,徽州城外三十里的鲜花岭被人烧成焦土,灰烬中发现了数千条烧焦的毒蛇尸体,此外还有一架巨蟒骸骨,令人惊奇的是巨蟒在被烈火吞噬前,已被人用利刃剔成了白骨。

    毒蛇、巨蟒、蛇仙乐和子,稍有阅历的江湖中人都能把三者联系在一起。蛇仙就是乐和子,乐和子就是蛇仙,蛇是蛇仙的子女,蛇仙是它们的父亲。自十六年前乐和子踏入江湖时,他们就成三位一体了。人们现在关心的是究竟是谁破了乐和子的万蛇阵,又是谁在万蛇阵中把蛇仙的爱子白龙剔成了白骨,而他自己却全身而退?

    而今唐菲说是顾青阳和白无瑕破了万蛇阵,又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杀了乐和子的白龙,九成的人都愿意接受。乐和子是当世大毒物,白无瑕也是一个大毒物,以毒攻毒,正是对付毒物的最好办法,而促使两毒相争为江湖除害的无疑正是“仁义剑”顾青阳。

    顾青阳发觉众人看自己的眼光瞬间发生了变化,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昨夜白无瑕来找自己的原因,她在帮自己立威信。昨晚,他安置好唐菲后,顺着无瑕留下的标记,紧赶慢赶来到鲜花岭。分别三年再见面,猝然相见,让他半天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他不住地问自己这会不会是在做梦?

    她抿嘴笑道:“你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不要跟来。”她轻盈的像一只蝴蝶,在朦胧的月色下,在野花盛开的鲜花岭上翩翩起舞。

    他看的口干舌燥,手心里也积满了汗水,待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草丛里嘶嘶啦啦的声响,凭经验他知道这是蛇的蠕动声。他的手心里又积满了汗水,跟刚才的不同,这回全是冷汗,他僵硬地站在那竟是手足无措。白无瑕如一阵香风飘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胳膊,说:“快走”

    他是被白无瑕半拖半拉上的山顶,那时一轮明月正好从云中钻出来,如水的月光就照在白无瑕明洁如玉的脸上。顾青阳微喘了口气,说:“像是有许多蛇,可能还是毒蛇。”白无瑕答道:“是乐和子,去年杀了他一条蛇,他一直在寻我。”她盯着他的眼,问:“把你卷进来,你恨我吗?”

    乐和子是当世一大怪才,他的来历也颇具传奇。相传三十二年前,郴州樵夫张五锤进城卖柴,黄昏归家,见一巨蟒被困竹林间,腹鼓隐现幼儿形状。张五锤斧劈蟒首,剖腹救人,幼儿双耳已化,而气息尚存。被张五锤所救的幼儿便是乐和子。传言他三岁身长蛇鳞,四岁通蛇语,五岁离家进万蛇窟与蛇同寝同宿,亲如一家。

    十五岁时,张五锤在市集与人争执,为地痞重伤,又遭衙役勒索,起不加一命归西,乐和子遂率万蛇扫荡郴州,为义父报仇,连累无辜百姓数以千计。官府拿他入狱,定妖术害民,定火刑。夜间数万毒蛇游进官署,围困主官,迫令主官推翻原案,定无罪释放,群蛇才散。乐和子离开郴州,养毒蛇数万,创万蛇阵,横行天下。江湖正道多次设计诛杀,皆败在他的万蛇阵下。世人闻“乐和子”之名如闻瘟疫,逃之唯恐不及。

    顾青阳心里有些苍凉,他低头避开她的目光:“为你,我死也心甘情愿。”白无瑕对顾青阳的这番表白布置一词,只说:“我平生最怕见这肖虫,见了就手脚发软。顾大侠全看你的了。”

    这时间,草丛里隐匿的山鸡野兔东奔西窜,惶惶不可终日,夜宿的飞鸟扑棱棱乱飞。那令人头皮发炸的“嘶嘶”声,由啸大,由远及近。终于能看清了,漫山遍野间几万条毒蛇在蠕动。白无瑕后退了一步,手脚都在发抖。顾青阳挡在她面前,说:“跟紧,我们杀下山去。”拔剑开道。

    一条花斑毒蛇陡然跃起数尺迎面窜到,顾青阳挥剑斩作两段,在他出剑的同时白无瑕的衣袖也抖出一股罡风,铁袖功浑厚的内力将两截蛇身扫的无影无踪。顾青阳笑道:“你看,万蛇阵也不过如此,不必怕他。”白无瑕咧嘴笑笑。这时,一个呜泣如鬼的声音传来:“白无瑕,我要放出白龙了,你还能躲到哪去。”

    白无瑕朗声回敬道:“有虫子只管放出来,啰嗦什么?”顾青阳瞪了她一眼:她是中了乐和子的诈计暴露了行踪。鬼泣声再次传来,听得人毛发倒竖:“白无瑕,你死期到啦。黑龙呀,爹爹要为你报仇啦。”

    “恭请白龙仙使出山”

    “恭请白龙仙使出山”

    ……

    十几个驱蛇人一起呐喊,声音雄壮而诡异。随着众人的呐喊,一条四丈多长、轱辘粗的白蟒从一口巨大无朋的铁皮箱里窜了出来。纵然是与蛇打了半辈子交道的驱蛇人也不禁白脸变绿脸,个个唇干舌燥,喊声都变了调。众人手挽手组成一道人墙,一面高声念诵驱蛇咒,一面用硬底皮靴在地上踩踏。

    踏踏啪……踏踏啪……

    这种诡异的声音不仅听的顾青阳头皮发炸,脸色发青,那条不可一世的白蟒也慌了神,它急剧地扭动着身躯,变换着各种形态,目光阴狠地盯着驱蛇人。它的目光越阴冷,驱蛇人的踩踏声越响亮,驱蛇咒念诵的越高亢。就在白蟒要失去耐心的最后一刹那,一阵清越的笛声蓦然响起,如一泓清泉滴落浊尘,白蟒顿时安静下来。它的头随着笛声节律左右摇摆了一阵后,“嗖”地一声跃入杂木林中,如蛟龙如海,乘风破浪般地游走无踪。

    顾青阳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的蟒,半天才憋出一句苦笑:“好大一条土蚕呀”他暗暗在白无瑕的手心里写了个“走”字。白无瑕摇摇头,一动未动。她跟乐和子打过交道,一年前她在许州杀过一条比白蟒稍小的黑蟒。这种匹世罕见的巨蟒经过乐和子的精心调教,如同沙场老将,智斗力斗俱是一流水准。杀黑蟒,梨花社秋水宫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力量,损失之大,至今想来仍觉触目惊心。

    “万不可被它缠住。”

    白无瑕刚发出警告,顾青阳就被白蟒缠翻在地。白蟒是趁二人说话时发动的攻击,疾如电、猛如雷,危急中顾青阳把白无瑕往外一推。白蟒一口咬住他的左肩,利齿嵌入顾青阳的贴身软甲,咬的死死的,随即它一个拧身大回环,裹住他的腿,缠住他的腰,把他拽翻在地,捆住了他双臂。白蟒虽一击得手,却不肯大意,还是把敌手吞到肚子里更保险,它张开大嘴,露出数百颗细碎的尖牙,罩向猎物的头顶。

    顾青阳现在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无瑕,目光模糊的连个人影也看不清。他绝望了,默叹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蓦然,他看到惨淡的月色下,一人运剑如风,寒光闪闪中血肉横飞,刚才还生龙活虎不可一世的白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强健有力的躯体变成一副白骨,它怒气冲冲地寻找敌人,怨恨地把头探向那个拿剑的女人。白无瑕一剑剁下了它的头。

    顾青阳喘出一口气,剧烈地咳个不停,许久他才问:“你,不怕了?”白无瑕道:“怕有怎样?又指靠不上你。”说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阵夜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无瑕警觉地四下张望,忽而连连跺脚,道:“蠢材,蠢材,这是要连我一起烧吗?”她背起顾青阳登上山顶,遥见山脚下数十处同时起火,火借风势,连点成线,像一道火箍箍住了鲜花岭,且越收越紧。

    树木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漫山遍野的毒蛇只顾乱窜逃命,哪里顾得上驱蛇人发出的指令?乐和子见自己多年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呼天抢地地嚎哭起来,驱蛇人见势不妙架起他撒腿便逃。

    无瑕搀着青阳登上山顶,两个人都呆住了:山南侧竟然是一道光滑如镜的崖壁。顾青阳觑见峭壁上长着一棵不起眼的松苗,他故意问白无瑕:“若大难不死,你肯嫁给我吗?”无瑕道:“你不恨我连累你?”两人对视了一眼,携手跳下山崖……

    其实就算没有那棵小松苗,二人也会平安无事,因为山壁下正好有一潭深水,这个白无瑕是知道的。她是个心思细密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置身死地的。

    顾青阳借弯腰刮唐菲鼻子时,暗暗地用衣袖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唐菲推了他一把,低声说:“她走啦。”白无瑕确实走了,她静悄悄地走开,连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段世嘉也没觉察到。看到段世嘉,青阳让唐菲交给少冲迎了上去。段世嘉打趣道:“小嫂子特别缠人吧?”顾青阳笑道:“休要胡说,她还是个孩子。”段世嘉道:“一句玩笑嘛,说起来还是你老兄有大将风度,你看看他们这些人早早地赶过来,又不是先到先得。”顾青阳道:“少年爱名,人之常情。你我不都来了吗?”段世嘉道:“会无好会,若非家父强逼,我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闲聊了两句见杨秀、黄梅、陈南雁三人走来,顾青阳挥手招呼。杨秀打趣道:“躲在天山苦练三年剑法,今晚要大显身手了吧?”顾青阳笑道:“几位难道不是吗?”黄梅道:“我们呀,不过是来做绿叶,衬托你们这些兰花、菊花、狗尾巴花的。”说笑一阵,问起韦素君为何没来?黄梅道:“她呀如今是紫阳宫的镇宫之宝,岂可轻易示人呢。”

    杨秀啐道:“莫听她胡说,七姐和师父在后面还没有到。”又说:“刚才见到苏掌门了,前呼后拥,好大的排场啊。”顾青阳故作惊讶道:“是吗?我独自上山,没有见到他。”说时,只见众人纷纷退让,一队白衣道士簇拥着苏清河缓步而来。黄梅对顾青阳道:“你掌门来了,还不过去磕个头。”杨秀用肘碰了一下黄梅,道:“顾大哥,我们先走了,待会若是分在一组,可给小妹留点颜面啊。”

    苏清河远远看见顾青阳便紧走几步迎了上来,他握住顾青阳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却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刘青烈道:“掌门,你天天念叨着顾师兄,怎么见了面反倒说不出话来了呢?”阮清秀插嘴道:“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苏清河笑道:“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刚叙两句旧话,点苍派掌门金鱼子远远招呼了一声,苏清河只得舍了顾青阳迎去。

    此时白无瑕已不见了踪影,李少冲也去会友,独留唐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等着他。顾青阳心里一暖,只要跟她说话,唐菲抢先道:“姥姥、爹、娘,道长他们都来啦。”天山派自唐非池做掌门,已不问江湖是非多年,此次全数下山,顾青阳知道是为自己助阵而来,心里自是感激不尽,忙随唐菲来见众人。

    三十年前,天山派为八大门派之首,掌门叶苦凭寒冰剑、烈火掌两门绝技横扫天下。二十年前,叶苦被仇人毒害,叶氏一门三十六口只剩叶秀一人。十八年前,叶秀手刃仇敌,父仇得报,同年传位唐非池。三年后唐非池迎娶叶秀,宣布从此不问江湖事。十年前,叶秀拜余牙子义女余泓为义母,天山正式归入西隐一脉。

    见顾青阳牵着女儿的手并肩走来,唐非池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他朗声笑道:“小女顽皮,让你操心了。”青阳答:“菲儿一路乖巧的很。”唐菲接着说:“人家这么乖巧,爹有什么奖励?”唐非池虎起脸道:“还敢来讨奖?你偷偷跑下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唐菲“嗖”地一声躲到松古连清身后,冲着唐非池做鬼脸吐舌头,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唐菲问松古连清:“道长您怎么也来了?您不是说当今中原的武功都不值一提吗?”

    松古连清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小鬼,想害爷爷啊,这话让他们听见还了得?”唐菲嘻嘻笑道:“我知道了,原来道长也会口是心非。”众人又笑。余姥姥搓着她的小手道:“乖乖,你哪懂得这里面的道理。”顾青阳道:“菲儿说了实话,中原武林因循守旧,多年未出大师级人物,今晚又是一些年轻人比试,更入不得道长的法眼了。”松古连清摆手道:“这个你就说错了,年轻人功力虽差些,些但心思活络,常有天才之作,我来这真是想偷学几招呢。”顾青阳但笑不语。

    月到中天,山顶上人头攒动,高声说笑者有之,低声私语者有之。忽一人朗声道:“诸位,诸位,请静一静。”只见一个年过五旬的青衣道士笑容满面地登上一块大石。抱拳拱手,环揖一圈,待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方说道:“贫道一清,三十年前来光明顶结庐修道。承蒙抬爱,贫道有幸做本届论剑的主持人。说起来惭愧的很,贫道省吃俭用积存下几两银子,买了几斤好茶叶,煮了几桶好茶,原想挑上山来给大家润润喉咙解解渴,谁曾想挑到半山腰气力不济,稍一松劲,两桶茶全泼进深山,便宜了古藤老松。”

    众人大笑,有人叫道:“道长,咱们是来论剑的,您的茶就免了。”一清笑道:“大伙不怪我待客不周?”众人一片嘘声。唐虎道:“道长不把我跟苏掌门分到一组,我就没话说。”一清眯眼问道:“你叫唐虎?”那人应:“正是晚辈。”一清捻须笑道:“那恭喜你啦,你和苏掌门确不在一组。”唐虎长松了一口气,一清一指靖淮帮帮主刘庸,笑道:“你和刘帮主在一组。”众人轰然大笑,唐虎垂头丧气道:“天不助我也。”

    一清朗声道:“今晚论剑者共计六十四人,都是当今武林出类拔萃的少年英俊。比试分三轮,第一轮分十六组,每组四人,循环比试,取优胜者两人进入下轮;第二轮分八组,每组四人,取两人为优胜;第三轮分四组,每组四人,也取两人”有人嚷道:“怎地只有八人?不是小十绝吗?还差两个呢?”

    一清瞅了那人一眼,笑道:“剩下名额贫道留着送人啊。”众人轰然大笑。一清压压手,正色说道:“分组比试不免有失公允,为公平起见,特设两个复活名额。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即便是在前面的比试中不慎失了手,也可像凤凰责般涅槃重生。诸位,不知贫道说的是否清楚?”

    众人齐声叫道:“再清楚不过了,开打吧”又有人道:“谁跟谁一组,总得有个定数啊。”一清充耳不闻径直下去了,惹得四下一阵骚乱。这时,一个锦衣大汉跳上石台高声叫道:“请八大门派掌门人抽侵组”一个青衣道士捧过来一个大木箱,箱子内存放在六十四块小木牌,写着六十四个人的名字。

    八大门派掌门人各抽八人,每抽出一个人,锦衣大汉便高声读出,举示众人,再由书记记录在案。抽签已毕,一清重新登上石台,抱拳拱手道:“名单是当着大伙的面抽的,是喜是悲皆是天意。诸位要谢去谢老天爷,要怨也去怨老天。”

    众人闻言啧啧称赞,这时,二十个臂扎彩带、手举木牌的汉子齐步走了过来。木牌用红漆大字写着甲、乙、丙……天、地、人等序号。锦衣大汉高声喊叫:“比武切磋,点到为止甲组:梁德清、张荣文、赵德和、段世嘉。”唱罢姓名,举牌大汉高喊:“甲字组的四位朋友请随我来”四人便跟在他身后,一众亲朋好友、师兄师弟也尾随而去。

    顾青阳分在人字组,同组其他三人是少林清远和尚、南海苍梧派玉机子和紫阳宫陈南雁;白无瑕分在天字组,与靖淮帮帮主刘庸同组;苏清河在长字组;韦素君、陆云风同在馨字组。天山诸人到人字组为顾青阳观阵,少冲则随洪湖弟子到长字组为苏清河助威。

    一声铜锣响后,比试便陆续开始。与苏清河对阵的三个人武功平平,苏清河毫不费力便脱颖而出。众弟子都来道贺。苏清河心情不错,笑道:“都散去,看看热闹,学学本事。我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阮清秀尖着嗓子道:“您是洪湖派的主心骨,自然是您在哪大伙都跟在哪啦。”康青山道:“我看师兄说的对,论剑嘛,比的是武功高下,又不是与敌对阵。人家功夫好的,咱们就要向人家学。大伙还是散开,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他这一说,众人便陆续散开了。少冲和几个师兄弟来到了人字组。

    人字组第一阵是顾青阳对阵陈南雁,为陈南雁观阵的只杨秀一人。二人你谦我让,斗了七八十招仍分不出胜负。唐菲在一旁又跳又叫,见顾青阳久战不胜,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扯着余姥姥的衣襟问道:“这位姐姐是谁?剑法这么厉害,师叔能赢她吗?”

    余姥姥笑道:“放心吧,你师叔会赢得。只是这么耗下去,内力损折了,下面就不好打了。”话音未落,李少冲便喊道:“二位这么耗下去,下面还打不打啦?”顾青阳闻言把剑一收,急退两步,拱手道:“我输了。”

    陈南雁大感意外:自己并非顾青阳的对手,若非他有意想让,自己早已支撑不住。一时怔在那说不出话来。唐菲见顾青阳投剑认输,“哇”地一声哭起来。叶秀等人虽然看粗端倪,却不便明说,只能安慰她说下面顾青阳一定能胜。

    陈南雁一路大胜,以人字组第一的身份进入下轮。顾青阳抖擞精神,一路过关斩将,夺得第二个席位。白无瑕、苏清河、韦素君、陆云风、段世嘉、钟向义、唐虎、殷桐香等人也都胜出,赵启南却意外失手,淘汰出局。

    第二轮名单由江南武林八位德高望重的名宿抽出:

    甲组:段世嘉、韦素君、张德水、殷寿根。

    乙组:刘庸、林铛、刘冲宇、张自高。

    丙组:林子才、姜明通、梁必成、杜贺。

    丁组:白无瑕、顾枫、苏清河、唐虎。

    戊组:宁丹尘、钟向义、李佩红、张筱云。

    戌组:张扬尘、陆云风、庞统、高扬。

    庚组:秦虹、金必风、冯敬、熊古城。

    辛组:陈南雁、汪济国、苏发行、藏春和。

    唐非池闻听之后,不由地叹息了一声,叶秀也直摇头,余姥姥笑道:“你们就这么小看他?”叶秀道:“论武功,他不一定会输给白妹妹和苏掌门,但这两人在他心中分量都极重,我担心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松古连清笑道:“我看未必,不是还有两个后备人选吗?”叶秀恍然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呢?”

    休息了一刻钟,各组陆续开战。丁组次序依次是苏清河对唐虎,顾青阳对苏清河,白无瑕对唐虎,顾青阳对唐虎,顾青阳对白无瑕,苏清河对白无瑕。锣响之后,主持人高唱道:“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毋伤性命。”

    第一阵,苏清河对唐虎。开锣之后,唐虎抖擞精神飞身上前,踢腿舞剑,活动筋骨。苏清河气定神闲,直等唐虎松好了筋骨这才慢步上前。唐虎拱手笑道:“苏掌门,手下留情啊。”苏清河道:“唐兄客气了”

    话说的客气,一动手便是性命相博,唐虎以快制慢,唐家的卷首十三剑夹杂着独门暗器透骨钉,招招式式不离苏清河要害,看得众人莫不心寒,洪湖弟子都为苏清河捏了一把汗。苏清河白衣飘飘,脚踏中圆,剑指北斗,招式圆融大气,静若山岳,动如闪电。二人交手二十余招,苏清河技高一筹。

    第二阵,苏清河、顾青阳对阵。苏清河道:“黄山论剑,以武会友,你我兄弟各尽所学,不要心存顾忌。”顾青阳笑道:“遵命就是。”二人动手,顾青阳剑法奇妙诡异,招招藏着杀机,一出手便占尽场面,逼得苏清河手忙脚乱。

    少冲看的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二人的招式,只感觉气势上苏清河在守,顾青阳在攻。顾青阳占尽先机,招式如狂风骤雨,苏清河却守得危而不乱。唐菲见顾青阳占尽了上风,拍着手又叫又跳。洪湖弟子见苏清河落了下风,个个脸色凝重,只望苏清河能反败为胜。

    少冲看着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动作虽然轻微,却被一旁观战的松古连清看在眼里,暗暗地点了点头。叶秀轻声问:“道长也以为他赢不了?”松古连清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赢的念头。”叶秀道:“道长是说他是在找一个体面的输法。”松古连清笑而不语。

    剑过五十招,苏清河力挽颓势,转守为攻,由柔而刚,转眼之间剑势已如狂风骤雨般压得顾青阳节节败退。又斗一百招,顾青阳败象已定,只得投剑认输。小平山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上前道贺。苏清河头顶上热气腾腾,道袍湿得跟水洗一般。喘了几口气,才对顾青阳说道:“多谢想让。”顾青阳衣衫尽湿,精神却还好,笑道:“师兄技高一筹,小弟甘拜下风。”

    第三阵:白无瑕对唐虎。唐虎苦笑几声道:“白宫主,在下直接认输如何?”白无瑕笑道:“公子太客气了,我长你几岁,便以十招为限,若胜不了你,便算我输如何?”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唐虎乃是川东少有的高手,苏清河尚且要斗他二十招,十招胜他,未免太托大了。顾青阳心里也着急,他有心提醒白无瑕,怎奈自己和唐虎也是朋友,这话终说不出口。

    二人一动手,唐虎竟全无与苏清河相斗时的神采,缩手畏脚,只拆了七招,便被白无瑕用衣袖卷走了长剑。唐虎羞惨然而退,拨开人群,逃下山去。

    唐虎缺阵,第四阵顾青阳不战而胜。

    第五阵,白无瑕对苏清河。白无瑕所用剑法以紫阳剑法为主干,博采崆峒、天山等派招式,剑势轻灵、迅疾,一接手就占了上风。反观苏清河大气沉着,步步为营,虽落了下风,却绝无败象。二人斗了三百多招,始终难分胜负。

    无瑕心气高,久久不能取胜,就失去了耐性,直剑轻进,攻势虽是凌厉,却也露出了破绽,苏清河心中暗喜,假意败走,待白无瑕欺近,猛然翻身撩出一剑,直奔白无瑕肋下而去。白无瑕剑势已老,避无可避,眼看就是一场肠穿肚破之祸。

    顾青阳只吓得面无人色,大吼一声:“住手”苏清河闻言稍一迟疑,白无瑕长袖一挥,卷住了苏清河得长剑。众人齐声惊呼:“好”苏清河也叫了声好,向后撤剑,却没能拉动。白无瑕的随从趁机大叫:“宫主胜了”

    苏清河喝了声:“还没有”突然手腕一翻,长剑急速旋转起来,将白无瑕的衣袖碎成千片万段,如穴般飘飘落地。小平山弟子齐声鼓噪道:“掌门胜了掌门胜了”无瑕随从自不相让,一时唇枪舌剑,吵的剑拔弩张。

    唐非池等人忙将双方隔开,一清闻讯也匆忙赶来解劝,众人吵得面红耳赤,谁肯听他的?一清无奈只得求顾青阳出面劝说,顾青阳硬着头皮上前,还没开口,白无瑕便投剑在地道:“不要争了,是我输了。”

    第六阵,顾青阳对阵白无瑕。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一阵事关二人荣辱。苏清河三场全胜,铁定出线,唐虎弃权而去,自然出局,唯有二人各胜一局,这一阵谁能取胜,谁就有资格进入下一轮。二人对视良久,都不肯先动手。

    白无瑕笑道:“顾大侠三年学剑,武功果然大进,便是苏掌门这等高手,也要百招才能胜你,我只怕在你手上走不了十招,不如认输算了。”顾青阳道:“宫主客气了,久闻宫主铁袖功天下无双,今日正好领教。”心下却打定主意,五招之内便投剑认输。白无瑕笑道:“既然顾大侠有兴致,白某也只好奉陪了。”顾青阳剑势平缓,全无杀气,白无瑕更是心不在焉。

    顾青阳一心只等混过五招便认输,谁知只过了三招,白无瑕就投剑在地,叫声:“我输了。”头也不回地去了。众人惊呼一片。顾青阳快步追上白无瑕,责备道:“你这样回去如何向你母亲交代?”白无瑕道:“我技不如人,有什么法子?”顾青阳正在焦急,主持人说道:“白姑娘还可以报名替补赛。”白无瑕连声叫道:“技不如人,不比啦,不比啦。”她身后的随从却向主持人报了名。

    众人皆向顾青阳道贺,顾青阳一腔心思尽在白无瑕身上,众人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其余各组,甲组:韦素君、段世嘉,乙组:刘庸、林铛,丙组:姜明通、梁必成,戊组:李佩红、钟向义,戌组:陆云风、高扬,庚组:秦虹、冯敬,辛组:陈南雁、藏春和等人进入第三轮。

    第三轮分组由入选各人自己上前抽签。结果韦素君、林铛、刘庸、梁必成一组;陆云风、李佩红、姜明通、顾青阳一组;冯敬、钟向义、苏清河、秦虹一组;段世嘉、藏春和、陈南雁、高扬一组。分组已定,比试开始,约半个时辰后,出现八名优胜者:韦素君、刘庸、李佩红、顾青阳、钟向义、苏清河、段世嘉、陈南雁。

    此时,二十六个人聚集在山腰为最后两个名额斗得你死我活,与先前分组不同,这一次是以最后抢到绣着“胜”字的锦旗为胜者。每一个想获胜的人都必须打败其他的二十四人,难度之大比之分组时有过之无不及。

    顾青阳深知白无瑕此来江南,必是带着掌班白眉子的命令,果然技不如人倒也无话可说,若是因为其他缘由铩羽而归,难保不受掌班责罚。他想去给白无瑕观阵,奈何被各色朋友团团围住,竟无法脱身。

    更让他为难的是唐菲为了庆贺他获胜,绕着他跳起了不久前在陇西学会的牧民舞,且歌且舞,引得叶秀也动了童心,拉着女儿一同歌舞,母女二人这番举动引来上百人围观,顾青阳又怎忍拂了母女二人的美意?没奈何,只得耐着性子,强作欢颜。

    直到半个时辰后传来白无瑕、陆云风夺得最后两个名额的消息,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可惜的是白无瑕此刻已下山去,想见一面竟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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