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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袭白色儒袍,身形瘦削。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与钟阳相仿。看那席位,却是列于最末,堪堪靠近大厅门口,原不过是末座,想来必然名声不显。
看其容貌,面如冠玉,皮肤白皙,修长入鬓的长眉下,目若朗星,鼻直口方,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只是此刻,身形歪斜,双颊酡红。修长的十指间,一手提壶,一手握杯,正自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着。这尚未正式开席,竟然隐隐有熏熏然之态了。
旁边众人多有嫌恶之色,并不与他交谈。这人却是安之若素,大有你不鸟我,我更懒得鸟你们的意思。与钟阳往日行事,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观察自己,双眉微微一轩,目光忽的直直迎向了钟阳,待得看清钟阳面孔,也是不由一怔,但却随即将手中杯子一邀,仰头而饮,浑不在意。
钟阳看的咄咄称奇,他来这古代时候已久,自然早已知道了饮宴的规矩。像这人眼前的举动,要不是不明礼数,就是对主人并无多少敬意了。
这人有些意思!钟阳心中暗暗寻思着,微一沉吟,也不往自己席上去坐了,脚下一拐,便在那儒生桌旁停住,随即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对着儒生咧嘴一笑,径自取过一个杯子,也是倒了一杯酒,对着那儒生一敬,仰头饮下。
那儒生眼中划过一丝惊奇,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问,提壶给他斟上,回手再给自己倒满,对他杯子轻轻一碰,又再喝下。两人你一杯我一盏的,谁也不去多说多问,不多时,那一小壶酒便已然告罄。
白衣男子晃了晃酒壶,醉眼曳斜的看了钟阳一眼,忽然道:&ldqo;还能饮否?&rdqo;
钟阳耸耸肩,两手一摊,亦笑道:&ldqo;能饮不能饮的,没酒了又能怎的?还没开始,就跟主人去讨酒喝,会不会太过分?&rdqo;
男子见他举止洒脱,言语奇异,眼中笑意愈发浓了起来。微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问:&ldqo;吾欲饮之,奈何?&rdqo;
钟阳更觉有趣儿,迎着他的笑眸扬了扬眉头,笑道:&ldqo;想喝就喝呗,请咱们来不就是喝酒的嘛。又奈何个毛啊,等着。&rdqo;说罢,坐起身子,一手扶着案子,身子一探,已是伸手将旁边一桌尚空着的席位上,将那桌的酒壶拎了过来,给二人杯子倒满,拿起来一邀,仰头饮下,随即将空杯对着那人一照。
那人见他并不拘碍于规矩,大是欢喜。只是闻听他最后一句,却是一呆。端着斟满的一杯酒,嘴中喃喃念叨着,浑然不明所以。待到钟阳对他表示喝完,这才醒悟,洒然一笑,也自喝了。
放下酒盏,这才拱手问道:&ldqo;公方才所言毛是为何意?愿以教我。&rdqo;
钟阳一愣,尴尬一笑,自己来了许久,但后世言语的习惯,却始终难以尽去。往日跟刘备等人胡说八道的,想来刘备深知自己脾性,直接采取忽略无视了。如今忽然被人问起,一时间真不知怎么解释好。
眼见这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那眼神却是个求知若渴的,不由伸手摸摸鼻子,眼珠儿转转,这才嘿嘿笑道:&ldqo;毛嘛,这个毛嘛,就是那个没什么,什么也没有的意思。你问我奈何,我回答奈何个毛,就是奈何什么啊,不需要奈何,不需要在意的意思。你明白了吗?&rdqo;
那人一呆,低低的念叨几句,面现恍然之色。歪头看看钟阳,只觉此人说话大是有趣儿,这毛之一字,竟能出来这么个解释,乍听完全不知所云,但细细一品,却又尽显一份滑稽玩世之意,亦俗亦雅,颇显一份鬼才。
哈哈一笑,正待再说,却忽见旁边众人忽然纷纷起身,都往中间看去。二人打住话头,也自扭头看去。却见大厅屏风后此时转出几人来,当中两人,一个正是那位冀州刺史王芬,身边陪同一人,却是一个身材矮小,一身土布衣衫之人。
钟阳凝目看去,心中却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那人的年龄说他三十也行,五十亦可,竟是很难分辨的清楚。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并不攥辔,只是散散的披在肩头。面目古拙,颧骨高耸。两只眼睛望去,如无生气,但仔细看去,却又似乎冰川之下的激流漩涡,深邃不见其底。颌下稀稀拉拉一些短髯,似乎也是极为随意的生着,整个人便在动与静之间矛盾的维持着,怪异异常。
此人虽然一身土布衣着,身上却自有一股淡然的气势,立于王芬身侧,与王芬身后的许攸等一干文士站在一起,毫不显丝毫猥琐。
耳中听的大厅中一片声的参见之声,这人却不是别个,正是那位以神算名闻于世的平原管络管公明。
钟阳此刻既然坐到了这边,这会儿倒也不好再往上面去了,索性往后缩了缩,权当来做次看客了。那身边的儒生瞅了他一眼,见他并不像其他人般往前凑去,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彩,瞬即却又隐去。
厅中,王芬引着管络等人坐下,目光在几个坐席上瞅了一眼,见钟阳的席位空着,微不可察的微一蹙眉,随即舒展开,不再多问。只是回身请管络等人坐了,这才抱拳对众人回礼,朗声致了开场词,无非是得闻神相驾临,蓬荜生辉,不敢独自与闻,特请冀州名流共见大贤才是,诸如此类,并无二致。
众人齐齐称谢,再三拜见后,这才在管络含笑点头示意下,各自落座。王芬将前面几席上人,依次介绍了一番。被介绍之人,自然都是冀州数一数二之士,个个起身后,都是满面春风,得意不已。
钟阳暗暗留心,王芬介绍的人,其中不乏当日苏双张世平给自己说起的一些人。自己日后要想发展茶叶生意,这些人却是总要拜访的,当下一一暗记在心。
旁边白衣人见他似是对那些人特别留意,忽然嘿嘿一笑,凑了过来低声道:&ldqo;皆腐儒也,何必费心记之。&rdqo;
钟阳一愣,随即也回笑道:&ldqo;腐儒自然有腐儒的作用,大事儿干不了,跟着抬抬轿子起起哄,总是做得比旁人好的。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合理的利用资源,变废为宝才见本领啊。&rdqo;
白衣人一呆,喃喃念叨钟阳的话,面上渐渐现出一份端重来。看着钟阳笑眯眯的脸庞,点点头,正容拜道:&ldqo;公浅显之言中见大道理,非是俗人,且受某一拜。&rdqo;
钟阳连忙扶住,摇头笑道:&ldqo;不过随意闲聊罢了,哪用这么郑重其事的?要说道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哥每日里话里的道理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要不停的拜吗?看你不像个迂腐之人,这才与你喝酒,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rdqo;
白衣人听他言语越来越奇,终是悚然动容,盯着他看了半响,这才叹道:&ldqo;我只道今次冀州之行全无所获,不想竟终得见贤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好好好,便如公所言,不论其他,只索欢饮,且尽酒兴就是。&rdqo;
钟阳大喜,点头赞同。二人自在后面杯来盏往,并不去多看前面。正自喝的高兴,忽然面前一暗,一个声音忽的在身边响起道:&ldqo;钟公自居末座,甘与无名之辈对饮,可是自知本非名士否?只是如此作为,虽贵自知,岂不对使君太无礼耶?&rdqo;
这个声音一起,钟阳和白衣人齐齐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许攸正自冷笑而立,手捻长须,满面讥诮之色。
钟阳大怒,这厮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天生就2啊?自己本来不想跟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计较,这丫的却不知好歹,几次撩拨自己,真当自己是好捏的不成?
大怒之下,正要说话,身边白衣人却忽然呵呵一笑,嘿然道:&ldqo;我道是谁,原来竟是冀州一蠢啊。钟兄,你可知晓他的大名吗?那可是个大大的人物啊,嘿嘿,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威风啊。&rdqo;
钟阳听他称呼许攸为冀州一蠢,不由好笑。二人一番畅饮下来,虽未互通姓名,多谈什么,但隐隐然竟有知己之感。于这白衣人的脾性,也是隐约能摸着一点儿门路。眼见他插了进来,张口就给许攸一个难堪,大喜之下,当即配合道:&ldqo;哦?冀州一蠢?这个名儿倒是很有气势的说,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说头?&rdqo;
白衣人摇头晃脑的道:&ldqo;这位大人物姓许名攸字子远,对外号称天下名士,自负才学,实则才不过半斗,学不过一车。若是肯安安分分往那乡中呆着,每日里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一番倒也是好的,偏生他不肯消停,只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嘿嘿,眼见得终有一日将脑袋彻底削的没了,他却毫不自知,岂不是一蠢又是什么?似你我这般小人物,还是莫与他多有交集才是,不然受了连累不说,便连祖上都要蒙羞,岂不哀哉。&rdqo;
这白衣人说话尖酸刻薄,一番话连骂带损的,偏偏却没有半个脏字,直让钟阳听的佩服无比,哈哈大笑。
许攸面色铁青,死死盯着那白衣人,眼眸中直欲冒出火来,怒叱道:&ldqo;你这破落户又是何人?安敢如此无礼!我取尔首级,如反掌耳!若不是今日高朋名士在座,不宜发作,明年今日便是尔之祭日了。&rdqo;
白衣人哈哈大笑,忽的推桌而起,身子摇晃间,抬手环环一指厅中众人,不屑道:&ldqo;这便是所谓高朋名士?嘿嘿,也罢,若说他人或尚堪一听,偏汝在此,竟仍敢以名士呼之,岂不让天下笑冀州无人乎?&rdqo;
他醉态可掬,神色疏狂,目光睥睨之间,毫没将许攸看在眼内半分。初时三人只在一隅互斗,他这一站起来,顿时却惹得人人侧目,听到他这一番言词,都是看向许攸,目有诧异之色。
许攸又羞又怒,手足抖颤的戟指喝道:&ldqo;叵耐腐儒,安敢辱我!便不怕我拼着受使君责罚,先自拿了你吗?&rdqo;
白衣人傲然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忽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微张口舌,重重的吐出个音儿来。这个音儿一出,顿时让一旁的钟阳险险没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