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78 三方会面
秋绍曾经打碎了无数面镜子就因为看到这张脸。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当然，秋绍打碎镜子的初衷并不是因为这张脸和女人长得太像。
他厌恶的不过是这张太过陌生的脸。
陌生的眼，撕裂着茫然的表情。
陌生的眉，张扬着不属于自己的兴奋。
陌生的唇，上扬着诡异的弧度。
陌生的声调，吐着陌生的语言。
镜子中的一切，他都不认识。
“我的宝贝，不认识妈妈了吗？”女人含着笑，眼神中的狂喜骤然袭来。
秋绍略微后退了一步，“我以为您的儿子在侯季文那里。”他不是很含蓄的提示，对于这个女人，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尤其是知道了他对秋韶所做的事情后。
秋绍出乎意料的是个很护短的人。
女人似乎也出乎意料了一下，“宝贝，你很喜欢你的弟弟？”这可不大妙，她费尽心机养出那个孩子可是要养出一个人来和自己争夺宝贝的注意力。
宝贝，她一直这么称呼着自己的孩子。
秋绍皱了皱眉，他当然记得这个女人小时候是这么叫他的，但他同时也记得这个女人曾经掐着他的脖子喊他疯子。
多么可笑，在明明陌生了二十多年的现在要表示下母子情深？
女人温柔的笑了，“你在吃醋吗？宝贝，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自始自终——”
“啪！”
女人的手被秋绍挥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劳拉惊讶着。
认识秋绍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心思复杂且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心眼，尤其喜欢将真实的情绪牢牢的隐藏在大西洋九万米的深处。哪怕他清晰表现出来的情绪也带着一半的虚伪。
但现在，劳拉却清楚的在秋绍的眼神中很清晰的厌恶，手臂上细小的毛孔不由自主的紧缩，秋绍整个人不可遏制的紧绷起来。
这是，毫无修饰的厌恶。
劳拉没有礼貌的探寻目光并没有影响到秋绍和女人，在无视他人这一方面，母子两个都是级别很高的高手。
女人只是埋怨的看了一眼秋绍，将伞又往秋绍的头上移过去，安抚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侯家那个小子，妈妈带你过去好吗？”
秋绍终于正视起女人来，神采飞扬的脸，眼神中满是幸福和满足。
毁掉区区一个秋家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秋绍沉默着。
女人也沉默的享受和儿子这么接近的距离的感觉。
她被迫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想要弥补却无从下手。
她甚至没有办法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所以，好不容易，秋绍可以依靠的人和事都几乎消失了，她才能这么自然的出现，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她撒娇一下，能够抱她一下，那么她就能幸福得立刻死掉也无所谓。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秋绍还是上了女人的车。
他神情冷漠，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
“不要一直看着我！”
劳拉和女人都愣了一下。
她们并没有说过话，似乎潜意识都屏蔽了对方的存在。
听到秋绍说话，她们都将头扭到窗户方向，假装看着飞速往后逃跑的风景。
中间的秋绍则是闭上眼睛，他很疲倦，疲倦得几乎不愿意思考。
他不愿意和女人多说话，哪怕他其实厌恶她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她。
他并不是个天才，他只是比别人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记忆而已。
是的，记忆。
他将那段清晰到无法忽略的往事称为记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记得的记忆。
记忆又纠缠了起来。
过去的，过去的过去的。
他当然不是像那个女人所说的那样，是担心侯季文才出来的。
这种将监狱当成自己家后院来去自如的行为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维。
但机构之间的博弈又岂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参与的。
他不过是侯明锋和当局之间的交易品罢了。
那些复杂的东西不是秋绍想去理会的。
侯季文的一切都是他塑造的，性格，感情，习惯，甚至信仰。
在侯季文还很小很小的时侯，秋绍就是被那双信任到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孩所吸引的。
秋绍很清楚，他也从来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即使会招致怨恨。
他很清楚的告诉自己，他不后悔。
如果不是他一直处心积虑，那个人，早就跟所谓的过去的过去的记忆一样，如同泡沫般一戳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他这种人，只相信可以紧紧握在手心的东西。
这种执着，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愈发的占据了他最主要的思想，伴随着无数次的怀疑和肯定，伴随着无数的眼泪和疼痛，彻底的将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牢牢锁在自己的身边。这个世界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他手心握着的手，是真的就可以了。
为什么，那一直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人，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秋绍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患者者，但他还是无法像个成熟的男人那样将过往就这么一笑而之。
指甲无意识的陷入手心，秋绍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想到侯季文那张总是让他有暴力冲动的脸，他更是愤怒。
车厢内一阵尴尬的安静，那时相对劳拉而言的。秋绍母亲对她的无视稍微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更意外的是秋绍脸上的神情波动。似乎从遇见秋绍母亲那一瞬间，秋绍的反应就多了起来，连掩饰都懒得。或者，秋绍终于决定从监狱出来的时侯，他的精神状态就是处于这样一种亢奋？
女人的视线早就忍不住从窗外转移了回来，儿子疲倦的神态让她很心疼。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卡莱恩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三个人神情各异的脸，嘴角裂开一道诡异的笑容。他的脸被动了无数次的刀，到最后，他连自己都忘记曾经的样子了。他一生都没有固定的住所，年龄不明，身份不明，他唯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潜伏在秋家的时侯在远处看着歇斯底里的那个女人。
即使和秋绍拥有同样的脸，也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们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不仅仅是男女有别。让他们看起来彻底区分开来的居然是那种陌生的疏离，仿佛永远无法相遇的两极，相似却注定遥远。
劳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多余的存在。她越来越不了解秋绍，越是接近自己的老师，她就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而秋绍就这么直白的在前方嗤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车忽然来了个紧急刹车，三个人慌忙扶住了前座。
刺耳的刹车声也彻底将秋绍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看窗外的风景，心里了然。
这里，是被烧毁后还没来得及重建的秋家，如果，有人想要重建它的话。
“你带我来这里，是要追忆过去的时光？”秋绍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的讽刺。
女人却摇摇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的透明，女人缓慢的步伐显得很优雅和高贵。
“我的孩子，这是你的家，你一直厌恶的家，妈妈帮你毁掉了。”
“我知道它毁掉了。”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无所谓。”
“你还在恨妈妈？”
“无所谓。”
……
两个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
劳拉叹了口气，她很清楚秋绍这种有问必答时侯的敷衍心态，而对一个他连厌恶都懒得掩饰的人敷衍，说明他在等待别的事情，或者说人？
卡莱恩也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在不远处站着，面无表情。
劳拉不清楚这样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究竟有说明意义？尤其她知道母亲这个词语从来也不会对秋绍造成丝毫的影响。让秋绍厌恶的，始终是这个女人，无关他的身份。
“你在解读他们？他？”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在劳拉耳边响起，卡莱恩不知道什么时侯走了过来。
劳拉吓了一跳，她本能的不想接近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的，我看了她二十多年，才真正爱上了她。”句子里的内容很煽情，如果不是用那种平平静静仿佛背书的语调说出来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等。”
劳拉想继续问，卡莱恩的眼神却又纠缠在女人身上了，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神情，脸上的纹理连一点点的褶皱都没有。劳拉却奇异的感觉到了一种疯狂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劳拉并不陌生，越是掌控**强烈的人，占有欲越深。
侯季文是，秋绍是，侯明锋是，连秋森也是。
秋绍的母亲又怎么会例外？
秋宅已经被规划为一块待沽的土地，四周除了还没来得及搬走的焦石，就只剩千疮百孔的地面。
他们在烈日下很突兀的站着。
然后两辆车子开了过来。
一辆车门开了，侯季文扶着侯明锋走了出来。
另一辆紧跟其后的车门也打开了，Nugyen也走了出来。
一个神情冰冷，一个笑容满面。
秋绍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侯季文。
侯季文就这么冷冷的、漠然的，甚至仇恨的，看着秋绍。
或许秋绍也是见过的，在那个小鬼五岁的时侯，侯季文对于秋绍的敌视和欺负也是来得莫名其妙。
秋绍的心沉了下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重物，牢牢挂在他的心脏下，然后一直一直往看不见深度的黑洞，往下拽。
他其实应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侯季文不是个喜欢别人窥视他精神世界的人，因为他对于任何一种心理试探都很敏感，他的精神防御甚至说不上很牢固，只是每一次都能比普通人更快的达到崩溃。
侯季文所有坚不可摧的外壳，都来自秋绍的塑造。
威尔森不清楚，劳拉不清楚，甚至连侯季文自己都不清楚。
侯季文和秋绍各自站着。
没有说话。
侯明锋敲了敲拐杖，“好了，人到齐了，我们有话就说清楚吧！”老人很累，他没有想过要将尘封多年的往事再一次暴露在阳光下，还是在秋家的地方说他根本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Nugyen愉快的看着相对无语的侯季文和秋绍，略微遗憾的说道，“也许，我的兄弟和您老人家的想法并不一样？”
女人走到儿子身边，恶意的冲着侯季文微笑，“如果大家真的想要玉石俱焚，我是没有意见的。”
事情其实很简单。
无非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报仇想要毁灭的故事。
女人想要一个没有牵挂只会依赖自己的儿子。
侯明锋想要一个不被人控制的孙子。
Nugyen想要报仇，也许侯季文和秋绍的反目也在其中？
卡莱恩想要完成心爱女人的心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作和设置。
阴谋和策略都是他们熟悉了也用烂了的手段。
Nugyen接到侯季文的邀请的时侯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纠结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不用在犹豫时机和手段是否惨烈。
“你是什么时侯知道的？”Nugyen是真的惊讶，因为侯季文不是那种仅仅靠怀疑就给直接下决定的人。
“从你真的喜欢上汪绿萍的时侯，我就怀疑了。”侯季文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怒意，他甚至是很平静的还带着恭喜的腔调说出了这句话。
Nugyen因为汪绿萍可能是秋绍喜欢的人而喜欢上了她?
Nugyen很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以前他怀疑自己更恨秋绍的时侯也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将打击秋绍等同于打击侯季文，他总是用幼稚的手段一遍一遍的利用秋绍来激怒侯季文。
没有人说得清楚原因。
连Nugyen自己都不可以。
但正如同秋绍喜欢疑问，侯季文喜欢的却是直接的答案。
在Nugyen这么短时间内放在汪绿萍身上的目光过多的时侯，在他将原本只属于侯季文和秋绍的鄙视分了哪怕一点点给汪绿萍身上的时侯，Nugyen已经放任那个女人在自己的视野中出现。
他习惯推着汪绿萍去医院看汪紫菱，哪怕他嘴里一直说着鄙视的话。
他习惯扶着汪绿萍做简单的复健动作，哪怕汪绿萍仅仅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胡思乱想。
他习惯了一个人，也很迅速的习惯了汪绿萍。
汪绿萍很像Nugyen，也很像秋绍，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综合体。
矛盾到Nugyen轻视她的同时也无法真的鄙视她。
于世Nugyen无意义的干笑了一下，“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所以是因为什么知道的就无所谓了。
“出来说清楚吧，你没有直接找人杀了我，说明你也没有直接下手的决心，我讨厌这种乱起八糟的设计。”
Nugyen惊讶着，因为他没有听出一点点的厌恶。
侯季文所有的情绪，包括厌恶愤怒等等等，似乎还是全都表现在了和秋绍的会面上。
侯明锋瞥了一言侯季文和秋绍，他们两个人似乎还是没有交谈的**。但事情总是要有解决的一天。
“Nugyen，你的父亲，还还吗？”侯明锋开口了。
Nugyen的笑容依旧，他曾经以为自己面对这个他诅咒了很多年的老人会很激动，但刚才的照面，他发觉，他的内心掀不起一丝的波澜。
“还好，多谢您的关心了。”Nugyen的口气很真诚。
但很显得侯明锋感觉不到他的真诚。他咳嗽了几声，声音沉重的起来，“你的母亲，我很抱歉。”
这个道歉应该是没有丝毫的意义的，但Nugyen却点了点头，似乎不在意对方的迟了几十年的道歉。何况，是非对错，似乎都不是他想去置喙的东西。
侯明锋手指开始抖了起来，他很艰难的说出几个字，“Nugyen，你的父亲，是在他五岁的时侯才疯的。”老人枯枝一般的手指指向侯季文。
Nugyen成功的变了脸色，神经线似乎猛然被什么扯断了一般。
“你胡说！”
他的父亲，是在母亲死后就疯了的，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害死妻子的刺激。他明明在那个时侯看着自己七岁的儿子也毫无反应，他明明那个时侯就已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如果是在侯季文五岁的时侯才疯的，那么，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态看着七岁的儿子痛不欲生茫然不知所依的？
“你胡说！”Nugyen很用力的一字一顿的说着。
秋绍怜悯的看着他。
侯季文看也不看他。
卡莱恩意味深长的揽着心爱女人的肩膀。
一时间，他们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