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79 抽丝剥茧的过去
侯季文是愤怒的。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他也的确有资格愤怒，但这个看法却是相对于秋绍以外的人而言的。
人类愤怒的成因很简单，不平，不公，他人得到过多或者少，自己得到过多或者少，他人施加给自己的罪恶，自己施加给别人的罪恶。
导致内心的不平衡。
然后愤怒。
侯季文就是这样的状态。
劳拉像个精密计算机一样很迅速的计算着侯季文脸上的表情信息。
她没有在意Nugyen的家庭伦理悲剧，或者对于她来说，那种过去深刻真实的感情实在不值得她费丝毫的心思，太容易看穿和推断了。
劳拉和秋绍，他们最像的地方，就是这里。
冷血到不像人类，却足够高傲。
卡莱恩依旧微笑着，听着侯明锋絮絮叨叨的回忆过去的往事。
秋宅已经是一片班驳的灰色，四下里都是安静的石头和没有搬走的枯木，看起来应该是萧索又凄凉的，但不知道为何却给人一种空旷的舒适感。
劳拉摸了摸有些冰凉的手臂，她的敏感的神经纤维告诉她，今天会有很让她惊奇的事情发生。她只要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不要参与，不要被任何表像做蒙蔽和震动，她就能得到她一直都不知道却想要得到的东西。
侯明锋已经很多年没有提起自己的儿子了，当然还有那个女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胆量去回忆那段让他后悔了一生的事情，但现在却这么简单的就说出来了，然后忽然发现，即使时光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他依旧没有办法避免自己儿子的畸恋的话。
“这是他们的选择！”侯明锋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回忆。
这句话其实是儿子赴死之前说的，当时的他刚刚知道了心爱女人死亡的消息，然后终于在沉默多日的情况下说了一句话。
“这是我们的选择。”
平静到让人忍不住恐慌的语气。
侯明锋恍惚的记起，在那之后的第二天，自己的儿子就死了。
“所以呢？”Nugyen问侯明锋。
所以呢？让Nugyen放弃仇恨，让他们兄弟可以作为真正的手足那样相处？让这种看起来没有尽头的仇恨能够早一点结束？
侯明锋其实不是很在乎Nugyen做了什么，那些手段在老练的侯明锋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至少，这个孩子还是和自己的孙子有一半相同的血缘，不是吗？
侯明锋茫然了，那些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没有必要将更细节的东西说出来，诸如侯季文和Nugyen，他们都不是笨蛋，该知道的东西，早就知道了，那些东西，毫无意义。
“还是我来说明一下吧，大家都是当事人，只怕说得不大清楚，我从头到尾都旁观了，我来说就最好。”卡莱恩抚摸着心爱的女人的头发，女人无知无觉，始终看着秋绍的方向。却不敢上前去拥抱儿子，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儿子眼中看向侯季文的憎恨。
“侯季文被绑架的事情是Dominic做的，他当时想要做的，是彻底的毁掉侯明锋的希望，所以他不想侯季文死，只想让他发疯，所以，被抓的几天里，都是在两个孩子面前凌虐活人，侯季文的脑子没有疯掉，实在是很幸运。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卡莱恩说得轻描淡写，侯明锋却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孙子，是的，那个关着两个孩子的地方，全是肢解的人体肉块和内脏。侯明锋找到自己孙子的时侯，两个孩子已经失去意识了，全身一直在无法克制的痉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所以侯明锋才一直容忍着秋绍的存在，因为只有秋绍在的时侯，侯季文才能停止哪怕记忆失去了身体却牢牢记住的那种恐惧。
“所以呢？”Nugyen还是很认真的问着，似乎之前听到父亲欺骗他之后的失态仅仅是一个错觉。
“然后，你父亲就疯了，侯明锋用了最极端的方法，直接将你的父亲弄疯了。”卡莱恩的口气依旧很平静。
Nugyen的视线在秋绍和侯季文两人的身上掠过，意外的却对上了秋绍的眼神。
那是冰冷的透着彻骨寒意的一束视线。
Nugyen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古怪的对着秋绍说，“你很恨我？”
话题转移的很快，周围的人却似乎并不意外一般。
秋绍摇头，“Nugyen，你帮我杀了我最痛恨的人，我为什么要恨你？”
Nugyen忽然大笑起来，“你最痛恨的人，是谁？你这种人也有最痛恨的人吗？”他很用力的大笑，声音从喉咙中迅速的爆裂出来，让他忽然有种很想骂人的冲动。
“秋绍，我真恨当初为什么没有弄死你！”
他不恨侯明锋，不恨侯季文，却恨秋绍？
Nugyen真的有很多机会可以弄死秋绍。
他也许真的没有机会弄死侯季文，因为侯季文身后站着个侯家，但秋绍则什么都没有。而秋绍同时又是个极易招惹是非很容易陷入麻烦的人，所以弄死他一点都不困难。
Nugyen其实试过了，不止一次。
但每次都被侯季文拦了下来，用身体。
然后Nugyen逐渐知道了，杀死秋绍以前，只能先杀侯季文。
但他又不能让侯季文这么轻松的死掉？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就这么简单的死掉？
Nugyen看着卡莱恩，这个男人，是父亲留下最后的东西，教给他一切，告诉他一切，却始终没有忠诚过他。不过无所谓，Nugyen也仅仅将他看作是联系父亲的过去的一个桥梁而已。
“我一直不明白，你死守着对父亲的承诺，却几十年的时间花在秋家那里，究竟是什么原因？”Nugyen看到无动于衷的卡莱恩，轻轻的笑了，“不仅仅是为了你那个女人吧。”
卡莱恩居然点点头，抱着女人的手更加紧了紧，“你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卡莱恩从来都不是个忠诚的人，他当然不是，他只为一种人卖命——强大的人。
强大是一个很虚幻的形容词，力量，权势，金钱，精神，心理，身体等等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卡莱恩第一次见到秋绍的时侯是在那个孩子五岁。
在那个充满鲜血和噩梦的房子中，侯季文已经吓得尖叫且浑身发抖，但是另一个不小心被一起抓来的孩子却很冷静，几乎是很玩味和兴奋的看着他们的动作。那种神情，仿佛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又仿佛很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
卡莱恩着迷似的看着小男孩，听着他用陌生的语言对着死死抱着他的侯季文喃喃自语，稚嫩的语调如同豆大的雨滴落入大理石一般，清脆却动人。
他拦住了Dominic想要肢解秋绍的打算。
后来在所有人离开后也清理过现场，也许瞒不过真正有眼力的人，但也足够让秋绍他们不会被人当作疯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卡莱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那种真的拥有“力量”的人。
侯季文其实已经疯过一次了。
卡莱恩很确信。
没有一个正常孩子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正常的神智，尤其，Dominic还找来了真正的心理专家，打算彻底让侯季文变成一个疯子。
心理专家的声音很有诱惑性，侯季文眼神逐渐变得疯狂，如同一只真正的野兽。
卡莱恩很无聊。
然后看向秋绍的眼神却又震住了，浑身动弹不得。
讽刺，不屑，还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高傲。
所有的心理暗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魔术手段而已。
只要记忆被欺骗到了，那么灵魂也就被骗到了。
专家的话总是那么难以理解。
当时的秋绍冷眼看着他们的把戏，是的，在那个人眼中，这一切都无足轻重到几乎就只是个不入流的把戏。
所以后来的侯季文很正常。
卡莱恩一点都不意外。
哪怕记得当年那些事情的人都没有机会意外和震撼了。
卡莱恩当然不会和Nugyen说这些，这些话他连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都没有透露过。他甚至没有真正和秋绍照过面。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卡莱恩只是说着，“我只是帮他守好属于他的东西。”
卡莱恩指的的秋绍。
让所有的人都很意外，却又没有人说出来。
似乎只要扯上秋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也就没有什么意外的必要。
Nugyen抱着肚子，笑得更大声了，他好不容易直起身子，讽刺的看着秋绍，“果然，你是所有人的宝贝。”侯季文的，父亲的，汪绿萍的，连卡莱恩也是一样。
秋绍脸上的神情动也不动。
他似乎没有与Nugyen交流的兴趣。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恨他吗？他毁了你的一生？”Nugyen知道侯季文发生的任何事情，哪怕侯季文被威尔森催眠的事情他也知道。
侯季文抬起眼帘，“那个秋韶和你说得很清楚嘛！”他看的是卡莱恩，后者则报以同样的面无表情。
他们这些人阴谋来阴谋去，收买这个设计那个，最后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在同一个漩涡中的人。
“你玩够了，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在我想要杀了他之前，别再让我生气！”
Nugyen怔愣了一下。
侯季文这个时侯的表情，他很熟悉。或者说，他最熟悉。
即使是侯季文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别人看来究竟是分成几种的。
劳拉熟悉侯季文，至少现在很熟悉。
在秋绍成为她的老师之后，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其实并不好，因为那个糟糕到可以媲美雷神的脾气。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心思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很多人都以为侯季文是个心思复杂大智若愚的人，但劳拉经过这么久的了解却很清楚，那些伪装，实在很不堪一击。
但如今她又不这么肯定了。
侯季文的表情很阴冷，带着一股破灭的打算席卷一切的怒火，却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硬生生的压抑到极致。那时一种表露了刻骨憎恨的尖锐，即将到达临界点。
而那个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临界点，一只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侯季文。
秋绍似乎一到这里就很安静，不说话，不发表任何意见，没有表情。
Nugyen看着侯季文的表情，忽然很高兴，他有些无措的回忆着自己的弟弟在实验室中无视一切的神情。如今却用这种神情看着所有的人，包括秋绍。
心口奇异的疼痛的起来。
Nugyen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侯季文死？秋绍死？他们反目成仇？他怨了太久，恨了太久，到最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戳穿被报复被反咬一口罢了。
Nugyen无所谓的看着卡莱恩，“没有关系，我反正也从来没有对这个人有什么期待！”
他不在乎什么人的背叛，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忠诚的理由不是吗？
卡莱恩鼓掌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豁达，Nugyen，你从小就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人，是什么时侯开始改变的呢？我想想，是在你认识侯季文和秋绍之后吧。”
卡莱恩露出回忆的神情，脸上变得很温柔。
“好吧，虽然侯少爷认定了我是那个搞鬼的人，但我没做什么坏事啊。”他的笑容很僵硬，却出人意料的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快乐。
“亲爱的，我爱你，很爱你。”卡莱恩亲了亲女人的脸颊。
“现在你该交代你究竟对我的宝贝做了什么坏事！”女人不耐烦的推开他，“你答应过我的事情现在还可能做到吗？”女人长长的指甲在卡莱恩的手臂上抓出几道痕迹，红得刺眼。
卡莱恩却依旧笑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当然，他们回不去了。”
卡莱恩安抚好女人，转头看着Nugyen，耸耸肩膀，“好吧，我说，汪紫菱的事情，是我做的。”
他做的当然不止这些。
但仅仅一句话就让Nugyen变了脸色。
秋绍的身形也动了动。
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揭露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相，而是他们一直都无法参透的关键点。
恩怨情仇什么的，卡莱恩看得一向很无趣。
他甚至宁愿将时间花在偷窥心爱的女人教育儿子时侯的表情。
尤其是长大了的秋绍越来越正常的时侯。
他一开始是带着模糊的未来守住秋绍的东西而待在秋家的，当时的他想有一天看着让他惊奇的秋绍是不是会带着更大的惊喜回归到这个腐朽的地方。
但秋绍终究是让他越来越失望了。
直到秋绍从一个小小的岛国中回来。
别人可能看不出秋绍有什么变化，因为他一向如此神经质和反复无常。
但从小观察着秋绍的一切好报告给心爱女人直到的卡莱恩却欣喜万分，那种曾经朦胧的、疯狂的想法又出现了。
他撺掇着秋森对秋绍下手，作为秋森多年跟随的下属，这一点，毫无阻碍。
想尽方法暗示着威尔森重新审视当年的误诊，稍微花了点功夫，但终究还是做到了。
误导着Nugyen的仇恨方向，Nugyen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会对秋绍有莫名的反应，仅仅是因为每一次秋绍到访的时候卡莱恩都让人放了那首能勾起Dominic轻微反应的歌谣。那首歌，是Dominic的妻子最爱的歌。
所以秋绍可能仅仅是疑惑却始终没有探查的**。
Dominic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行尸走肉。
名副其实。
卡莱恩不知道汪紫菱究竟对于秋绍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比任何都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于秋绍超乎寻常的影响。
汪绿萍，不过是秋绍死守着某种原则后的愧疚罢了。
不得不说，哪怕卡莱恩从来没有和秋绍相处过，却是最了解秋绍的一个人。
所以汪紫菱死在一个很突兀的时侯。
让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秋绍来不及将自己凌乱的思维和感觉整理组织。
侯季文来不及让自己的脑子更加的清楚。
Nugyen也来不及理清自己对于秋绍、侯季文甚至是汪绿萍的复杂感情——越到真的开始报复的时侯，他都会很迷茫。
卡莱恩闷哼一声。
秋绍狠狠踢了他一脚。
卡莱恩本来是可以躲开的，却没有。
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秋绍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别的。
但恐怕他自己都理不清楚。
秋绍的愤怒让卡莱恩很高兴，他吃力的挤出几个字，“秋绍，你其实已经记起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