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开学好几个月之后，莉莉才知道假期里见到的卢修斯，他眼中那算计的光芒意味着什么。
“教母？你……哦，梅林。”莉莉放下了手中的茶，看着坐在桌子对面浅啜着柠檬汁的纳西莎，“多长时间了？”
“……刚刚过去最危险的第十三周。”纳西莎甜蜜地抿着红唇，脸上泛起幸福洋溢的红晕。
“……难怪。”莉莉扭扭眉头。
她接到马尔福家的正式邀请函，并且根据上面的一句“又及”，在这个周末的下午提前到这里来，跟女主人喝下午茶。本以为看起来神色疲惫、精神紧张的纳西莎是因为前几天卢修斯在一场与凤凰社的恶战中被詹姆斯误伤，或者是因为Lily那独创的、比黑魔法力量小不到哪去的某个恶咒，差点杀了纳西莎的大姐……可谁知道，马尔福夫人只是为了与莉莉分享有了孩子的喜悦，还提出让她当教母！——看来，这就是今天这场晚宴的题目了吧，宣布马尔福将有一个未来的继承人。可是……
上帝啊，梅林啊，莉莉可不想再当第二个教母了！
她不知道巫师为孩子选择教父教母，会对孩子产生什么影响，反正安多米达家的那个小姑娘，不仅像“小莉莉”一样笨手笨脚，而且现在看起来跟莉莉一样的脾气古怪，对她冷淡得吓人。莉莉好几次在凤凰社成员的家庭聚会里面，别有用心地将她交给卢平照看，可是她居然对卢平反感得要命，有一次还跟那一向温柔和顺的狼人吵了起来，把人家给，给咬了！她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一个狼人被一个四岁的小奶娃咬着鼻子惨叫时的诡异心情。
哦，不。尽管她知道自己有多阴险多别扭，也从来都不在乎，但这不代表她喜欢在别人身上看到这些——好吧——可恶的性格。况且，他们在说的是德拉科哎！她怎么忍心让一个金光闪闪好欺负（？）的小龙包被感染出自己这种性格……这样一来，小A同学就绝无胜算了啊！
绝不！本着自家不吃亏的原则，莉莉内心的天枰还是倾向了自家外甥，决定不给小波特同学的追妻之路增添任何难度。
看着某人先是纠结扭曲，到现在笑得舒畅阴险的表情，纳西莎郁闷了。她只是沉浸在幸福中，想要跟自己最喜欢的女伴一起分享拥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的甜蜜而已，莉莉干嘛一副事关重大不能马虎的样子？——她当然不知道某人的思维再一次拐上了怎样诡异的岔路。
“怎么，莉莉，你不愿意吗？”纳西莎无懈可击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失落。
哦，怀孕的人本就喜欢胡思乱想。内心翻了个白眼，莉莉想起什么来。
“我认为，卢修斯应该已经为你们的孩子选好了教父。”莉莉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而且我们都知道，那个最合适的人选是谁。”
“哦？你不知道么？斯内普先生已经非常明确而且坚决地‘婉拒’了卢修斯的提议。”纳西莎忍着笑别开目光。好吧，她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这几天并没有私下见面。
该死的马尔福们……莉莉停手，眼神阴郁地看看纳西莎，嘴角抽了抽。原来如此。显然，拐到了西弗勒斯当孩子的教父，就等于得到了莉莉这个便宜教母，反之亦然。这两夫妻轮番上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这么严重吗你们？不过就是个干爹干妈。
而且，他们就不怕这对恐怖的“干爹干妈”毒害了马尔福家的继承人吗？
“是啊，从斯内普先生的任教作风来说，我不觉得他会，喜欢小孩子。”莉莉不着痕迹地提醒道——显然她自己也没那个耐心。
“正因为他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所以，你不觉得有个当院长的教父对小孩子未来在斯莱特林的学习会有很大的好处吗？”纳西莎端着手中的果汁，笑得纯良无辜，“当然，有一个出色的治疗师教母，会让他的健康生活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
看着抚摸着未见波澜的小腹，笑得温暖的纳西莎，莉莉的嘴角再次抽搐。贵族啊贵族，小龙啊小龙，你的一辈子都被你爹妈算计好了。从早教启蒙到进入斯莱特林当级长，从伤风感冒到搞大女生肚子……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这种拐着八道弯的说话方式了，你想得已经够多了，纳西莎。”莉莉寡淡地挑挑眉：“看起来，你的状态并不太好。”
“有吗？”纳西莎眨眨眼睛。
“就像你说的，我是治疗师。”莉莉扁扁嘴巴，“起码在当校医之前，我考下了圣芒戈的初级治疗师。”
她顺利地转移了话题，让忧心忡忡的纳西莎同意她为自己腹中的胎儿做检查。
“刚刚那几个魔咒，颜色与动作我都见过，可是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莉莉，你比马尔福家的专属治疗师还要高明？”躺在内室的床上，纳西莎轻声问道。而莉莉只是“嘘”了一声，继续为她号脉。
“小孩子没事。”莉莉最终说道，但还没等纳西莎松一口气，她继续说：“但是，你自己……贫血，精神衰弱，脾胃不和，我想，你的晨吐很严重吧。”
“……嗯。”她讷讷地承认道。
“该死的！告诉我，纳西莎，你有多久没有完整地睡一觉了？”莉莉冷着脸，捏着她的手腕晃了晃，有些严厉的样子，让纳西莎觉得看见了另一个西弗勒斯。
“我想，你需要一些特殊调配的无梦药剂……该死的卢修斯，他知道这些吗？”莉莉继续问道。
纳西莎突然坐了起来，反手抓住莉莉的袖子，灰蓝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泪光。
“你给我小心点儿……”莉莉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莉莉！……我，我怕！”纳西莎脆弱地哭出了声，却把莉莉吓住了。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力气大得很，让莉莉熟悉地感到，这是一种绝望的味道。
好吧，孕妇的情绪波动会很大。语无伦次地低声安慰着被自己吓到（？）的准小龙的妈，莉莉觉得自己明白了唐克斯曾经说的“怀孕的女人很可怕”的概念——至少，水仙姑娘没有像赛德丽尔那样去杀人，已经不错了……吧。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莉莉柔声安慰着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贵妇，“马尔福家这么厉害，卢修斯又对你这么好，你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出生，然后长大，对不对？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信！”纳西莎突然抬起头来，眼中有着货真价实的恐惧。
“卢修斯也说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过去。可是，怎么过去？他前几天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纳西莎摇晃着莉莉的手臂：“我们在私下里说过很多，他说黑魔王越来越残暴不仁，开始随意玩弄和惩罚自己的纯血统下属，这是好事，他说这说明他的统治会很快被推翻……”
“梅林啊！别说了！”莉莉赶忙捂住她的嘴巴：“你这么说会害死你老公的知不知道！？就算这间屋子里绝对安全，你也不能整天想着这个！”
“我只能对你这样说了，莉莉。”纳西莎惨然一笑，“卢修斯以为他这样说，我会好过一些……但是，这怎么会好？一旦黑魔王倒了，马尔福家的财势，只能树大招风地成为另一边首先要清查的食死徒，到时候，到时候……我可怜的孩子！”
“少瞎想了你。”莉莉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那老不休的公公‘退休’了还这么活跃，只是临老入花丛不成？你以为我跟卢修斯这么频繁的交易往来，只是互相算计这么简单？你以为……”莉莉不知道该不该给她另一个刺激或是安慰——你以为邓布利多组织凤凰社的经费是从哪里来的。都是那群虚无巷里的吸血蚂蚁们有意给他从这边搬过去的！
“……我是说，不要小看了你嫁进来的这个贼窝。”莉莉笑道：“马尔福们可全都是披着孔雀毛的狐狸。”
“真的？”纳西莎带着泪水眨眨眼睛，楚楚可怜的。
“没错，所以你完全不必为你的孩子担心。”莉莉豪迈地说道，“到最后，即使他们被指控为食死徒，没人为你们说话，我和西弗勒斯也会为你们作证的。邓布利多也不能赖账不是？”
“……我真蠢。”纳西莎低头羞愧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殷切地望着莉莉。
“所以，你知道让你成为我的宝宝的教母，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了，不是么？因为你们足够强大。”
“……”
“……”
“纳西莎•布莱克•马尔福！希望你不是为了说服我，才把自己弄成这种憔悴样子的！”
*
为了挽留盛怒的奈杰勒斯小姐继续参加晚上的宴会，马尔福夫人给了她一个口令，建议她到无人打扰的马尔福家族藏书室里去“休息”一会儿。
“见鬼的！我讨厌马尔福！我讨厌任何姓马尔福的物体！”莉莉走进那房间连绵不断的书房，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嘟囔着，“我讨厌小孩子！即使是闪闪发光的铂金小鬼！尤其是铂金色的！”
她神色阴郁地转过一个书架，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喊道：“我要垃圾桶！我要人肉沙包！”
“你自己心软，就别怪别人算计。”西弗勒斯插着口袋，闲闲地从另一间屋子里转出来，面带遗憾——他还想多欣赏一会某人的暴跳样子来着。
“你不提前告诉我，不会是为了报复我这几天都没到你那里去吧。”莉莉翻着眼睛看着他。
“我看不出，这对我自己有任何好处，”西弗勒斯瞪她一眼：“就算我不知道他们会去问你，也想当然地认为，你会比我更难对付。显然，你的原则性很令人失望。”
“至少我明确地告诉她，我讨厌小孩子。那小子在我手里不会好过的。”莉莉闷闷不乐地转身，拿过一本塞克丽莎•图格伍尔——“美丽药剂”发明者——的著作。
“讨厌小孩子？”他从身后环上她的腰，极具暗示性地在莉莉耳边问道：“包括，你自己的么？”
莉莉的眼睛闪了闪，最终黯淡下来，将那本没什么用的书放回去。
“莉莉？”看着她的反应，西弗勒斯觉得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
“我以为，你是不喜欢孩子的，斯内普‘教授’。”莉莉回头，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耐心。不过，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某人作认真思考状，“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笨到熬出一锅惨不忍睹的熔岩，或者恨我恨到想把我扔进坩埚里淹死……”
“这可难说……也许儿子恨老爹会是斯内普家的传统也不一定。”莉莉窃笑道，吻了下他的唇，西弗勒斯感受到那唇上传来的凉意。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哪怕是用暴力……”
“哈，这也许就是托比亚的本意？…………喂，说不过我，也不要用吻的……”
“我并不觉得，这里的壁炉有多旺。”过了一会，西弗勒斯这样说道。
“讨厌。”莉莉挣开他的怀抱，平息着脸上的火烫，“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回绝卢修斯的？”
为她的反应撇撇嘴，西弗勒斯想起什么，扭曲着薄唇，露出一个假笑。
“嗯……作为交换，我为他的继承人提供了几个应该不错的名字，他看起来很满意”西弗勒斯抿了抿嘴唇，才继续说道：“尤其是那个——德拉科。”
“喂！你不是吧！”呆愣了许久，莉莉一巴掌拍上去——人肉沙包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要这样玩剧情吧老大！”她气结地叫道，“你不知道有些事要让它顺其自然的吗？你这叫作弊哎！懂不懂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
“瞧瞧这是谁在说话。”西弗勒斯冷笑道，“是谁不负责任的把‘天机’当成垃圾扔进我脑子里的。”
“也许，我该庆幸，自己没有把小A的名字回忆起来放在记忆里。”莉莉认输地叹道。
“是啊，还有关于魂器的所有。”他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她的神色僵了僵，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知道我不能说。”
“你这个笨蛋。”西弗勒斯抬手，掐了掐她的下巴，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这就是为什么，你每个月都要喝‘那种’药来防止自己怀孕，就为了不在这个时候削弱自己的能力，或是成为我的弱点？不得不说，我们做得该死的好极了。”
“什么？”莉莉望着近在眼前的他的脸，忘了挣扎。
【黑魔王在准备做新的魂器？】这是个不需要她回答的问句，她那睁得滚圆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必要这么吃惊么？”晃了晃她的下巴，他愉悦地挑了挑眉。看到她像不认识自己一样地眨巴着眼睛，他用一种受了冒犯语气说了下去。
“你对所有占卜一无所知，却一直在着重研究那个将数字‘7’研究了一辈子的布里奇特•洛温克的著作。最近半年来，他都很少约你‘谈生意’，而最近却又找了你好几次。与此同时，他对稳定灵魂的定神水的需求变少了，而对高级短期魔力增幅剂的需求又增多了。假期里，从斯莱特林密道里拿出去的，应该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一个魂器吧，最近这几个月，他应该是在研究它。上星期卢修斯有时间来找我，是因为得知黑魔王那几天都没有任何行动，甚至在人们的眼中消失了。前几天他再次出现，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格外注意奈杰勒斯小姐的行踪，而恰好——奈杰勒斯小姐这几天并没有像我汇报给他的那样老老实实地睡在校医值班室里。”
“所以，你就得出了以上的结论？这么简单的？”莉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也许，这并不简单，”西弗勒斯放开了那已经被捏红的下巴，两手插回了口袋，“不过，鉴于我们似乎真的赢得了他的信任——要知道，在黑魔王刚刚要我熬制过‘月籽藤毒剂’之后，某人就来跟我讨论它的解毒方法的时候……这让我很容易就能猜到，你是要在黑魔王藏好魂器之后，亲自去‘检验’那些东西的黑魔法机关，然后伺机控制、并且毁掉它们，不是么？”
“你说这些，我又没法告诉你，你说得对不对。”莉莉背着手笑道。
“我也没想让你回答。当然，如果我说的全部正确的话，你也可以冒险，用某些不太明显的肢体动作来表明，比如……”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说对了就吻他？
“哈！”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捉住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歪着头小声道：“你是在索吻吗？”
“不，我是在探讨黑魔王的永生。”他的语气很严谨，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着。
“是啊，这是很严肃的事。”她笑着凑上前去，却又被他抬手按住。
“我更想知道……”西弗勒斯仔细看着她那流动着迷离光芒的眼睛，“某人如此着急的、不顾一切地想要尽快摆脱，甚至毁灭黑魔王，是为了什么呢？”
“嗯，这个嘛……”莉莉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郑重地说道：“当然是为了魔法界的和平与安定。”
偏不说是为了早点跟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低沉与清亮的笑声，在真正响起之前，堵在了两双细细地吻着的唇间。唇齿相依，传递着甜丝丝的味道，像淡淡的蜂蜜酒，在不知不觉间沉醉、上瘾。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比较早。
从马尔福家藏书室明亮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四季绿草如茵的山坡，整齐的紫杉树篱之外，是连绵不断的小丘，隔着一条静静流淌着的小河，远远地可以看到某个似乎是十七世纪古堡的遗迹。洁净的云霞铺展在天边，掩映着西斜的落日，照耀得这座洛可可式的古老庄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散发着静谧与温和的古老气息。
对于外部来说是隐形的藏书室里，夕阳也映红了两个偎依在一起的人影，西弗勒斯从身后抱着莉莉，他们就这样站在窗前，拥有着这片刻的沉醉，也拥有着彼此。
“喜欢吗？”他的唇角蹭着她那在光芒下显得半透明的耳廓，呼吸缭绕着她黑黑的发丝，轻声问道。
“喜欢。”她懒洋洋地缩在他的怀里。
“喜欢……有一个这样的庄园？”
“谁喜欢这种华而不实，只适合拿来显摆，自己住进去就会迷路的城堡一样的庄园！”莉莉用肩膀顶了顶他，却没挣脱那箍着她的手臂，“你知道我说的是喜欢和你这样在一起。”
“一直这样？”
“呃……并不一定要一直在马尔福家这样。”莉莉轻轻笑了一声，“当然，在哪里都是。”
“那么……”西弗勒斯低下头来。
他慢慢地抬起手，手心向上，张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指。因为长年处理魔药材料，修长的食指与拇指之间，有着握刀的薄茧，纹路清晰干净的手掌，竟有些汗津津的，被夕阳照出了金沙般点点细腻的闪光，不过也许，那反光，来自于静静躺在那掌心的戒指。
莉莉出神地望着那枚黑金相嵌的戒指，简单的圆环，纯金的光芒，因为那乌亮的黑色宝石，显得如此深沉温厚，是一种令人心折的重量，并不出众，却又那么美，精致得令人叹息，珍贵得令人自惭形秽。指环内里的铭刻，小而清晰——Snape。
西弗勒斯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像祈求心灵的安睡，又像是宣告自我的主权，沉稳，安然，磁性中带着漫不经心似的从容，微微的沙哑却透露出一丝不安的试探。
“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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