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李承明等人也大呼着杀戮进去。李承明提着马刀,紧跟在薛仁贵身边。向主帐冲去。主帐前已经有二十多名士卒列好了阵势。
张公谨手持大杆刀排众走出,摇指李承明,大声喝道:“大家听着,那就是朝廷叛逆楚贼,皇上有诏,拿的此人者,千金赏,万户侯。”
“张公谨,你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的俸禄。却追随李世民杀害太子齐王,软禁皇上,罪恶滔天,我今日便替皇帝陛下除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叛臣贼子。”李承明叫道。
李承明话未说完,张公谨已经举着大杆刀,大叫着扑了过来。薛仁贵连忙挥着方天画戟迎了上去。
张公谨在天策诸将中以力大出名,虽然薛仁贵的勇名他已经有所耳闻,但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因为和薛仁贵交过手的都只是些无名小卒。在他看来自己出手,即使不是手到擒来,也不会废太大的劲的。
刀戟交加时张公谨双手发麻,大杆刀几乎脱手。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自己不但拿不下薛仁贵,而且很有可能会被他拿下。
再扭头看看,自己的属下们已经被那四个一模一样的人杀的四处逃窜。张公谨连忙急挥了几刀,将薛仁贵逼退两步,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跑去。
“拦住他。”李承明大叫。
兰家兄弟连忙舍了他们正在追杀的对象,向张公谨围过去。
不过为时已晚,张公谨已经挥刀砍断了栓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了。这时候杨不悔连发三箭,张公谨没有尉迟恭那样的避箭本事,堪堪躲过前两箭,却再也躲不过第三箭楼。他惨叫一声,左胸中箭,跌落马下。
兰家兄弟扑上去四把长刀不断地砍下去。很快勇将张公谨便一命呜呼了。
张公谨的属下们见主将身亡,也立刻作鸟兽散。
李承明走到张公谨的尸体边,亲手挥刀砍下他的首级,让兰老大交给一个俘虏,让他带回长安交给李世民。李承明希望李世民能亲眼看到张公谨的首级,他更希望李世民会被气的火冒三丈,最好能气的暴血管半身不遂。
再张公谨的营地里收拾了一些粮食以后,李承明等人开始上山。
众人沿石径攀山不止,一口气登上峰巅青龙岭。稍事休息,又下羊肠小道进入深谷。谷中万籁俱寂,惟闻溪流潺潺,泉水幽咽。二人跨石桥,过小溪,来到一条岔道。极目远眺,尽头似有一间草堂隐于簇簇绿叶之中。沿岔道前行,拨荆棘,穿草丛,来到一扇竹门门首。
“大王,这里住着一个隐士,名叫鹤衣先生。他精通岐黄之术,我们平常有什么病痛,都是请他帮忙的。”方正说道。
“鹤衣先生?这个名字好像在倪寿乾的迷宫里看见过。”李承明想。
“你们等在外面歇息一会,我进去看看。”李承明说完带着薛仁贵和杨不悔推门进去。
只见里面一个以斑竹搭成的露台之上,一老者身着褴衫,头顶斗笠,正在阳光下看书。
“老丈可是鹤衣先生吗?”杨不悔喊道。
老者回过头来,没有答言,只朝屋子方向略略做了个手势。老者白眉银须盖了一半脸面,另一半又被斗笠边沿遮了,故李承明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老者转过脸去,默默走到屋后。
老者对客人如此漠然相待,李承明心中有些不乐。他命薛仁贵等在外面,自己和杨不悔走上门前阶梯,推开半掩的木门,进入屋内。屋子很大,只在窗前有木桌一张,木凳一对,靠后墙尚有竹案一方,墙角整整齐齐摆了花锄花铲,看样子倒很像一座农舍。然屋中却窗明几净,朴素中更显几分清雅。只是屋中不见主人。
李承明叹息一声,在一张木凳上坐了,将两肘搁于前面的木桌之上,悠然环视四壁。见竹案上方有一幅单条悬于墙上,轻声念道:“天龙升空成仙果地掘土亦长生。”
李承明寻思:“这帧条幅不寻常,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条幅左下方有笔者签名印章,然字迹太小,李承明从坐的地方看不清楚。正欲近前看个明白,忽见后门门帘开启,老者慢步走进屋来。老者正是鹤衣隐士,此时已摘去头上斗笠,身上换了一件褐袍,手中提了一把铜壶,热气蒸腾。
李承明连忙起身,迎头作了一揖。鹤衣先生略一点头,以为还礼,背朝窗于另一张木凳上坐了。李承明一阵踌躇,也重新坐下。
鹤衣先生已至耄耋之年,满头银丝,—脸皱纹,然仍唇红齿白,器宇轩昂,一双眼睛矍铄有神。狄公诚惶诚恐,单等鹤衣先生开口说话。鹤衣先生沏了香茶,放下手中铜壶,抬眼看看客人,开言道:“老朽隐迹深山,孤陋寡闻,不染尘事,不知礼仪。若有懈怠之处,尚请担待。”
李承明听得清楚,鹤衣先生说话口齿清楚,嗓音洪亮,根本不像是个年过七十的老者。
“速之客,诸多打搅,万望涵容。先生是否与倪寿乾倪公相识?晚生曾在倪公府上见过先生的手迹。”李承明道。
鹤衣先生点了点头道:“是啊!自那次我与老友倪公于他宅中喝酒叙旧,留书话别以后,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十年有余,却再也没有相见,想来他已故世**年了。”
鹤衣先生将两只茶盅倒满,又自顾自地说道:“昔年倪公与我在京师同窗同门,同作同憩,情同手足,于今已将近七十年矣。倪公自韶光之年便胸怀大略,腹有良谋,立志革弊兴利,正本清源”鹤衣先生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呷了一口茶,连连点头。
李承明笑着道:“先生可知道倪公为什么会在仕途顺利,春风得意之时突然引退呢?”
鹤衣先生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品呷香茗。李承明有些尴尬,只得也将茶盅送到唇边。刚呷一口,便知似这等醇香馥郁之茶,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品尝。几口喝下去,顿觉神清目爽,周身舒贴。
正品茶间,鹤衣先生又开了口:“山中嶙峋怪石之间流出一泓甘泉。我溪边取来泉水,昨日晚间又将茶叶置于绽苞初放之菊花之中。今晨初日,晨露未,鲜花怒放之时,才将其取出。茶叶受花香窨染,玉露滋润,再沏以甘泉,自然独具奇香,别有风味。”
鹤衣先生略停一停,又说道:“后来,我们劳燕分飞。倪公出仕为官,而我则浪迹江湖,遍游全国名山大川。倪公于沉浮宦海之中,从七品县令升迁至州府刺史,后又官拜黜陟。他为官一生,大志在胸,疾恶如仇,一心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为国家振兴,社稷大治,可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就在别人以为他会大施经纶,大展鸿图之际,他却突然上表并亲觐皇上,弃却高官厚禄,来到兰城,意欲以田园之乐,终其天年。这样,我与他分别四十余年之后又在此邂逅。我们二人走过的道路各异,却终于殊途同归,只是所经之路一长一短,一曲一直”鹤衣先生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李承明是否愿意听。
他接着又说:“就在他故世前不久,他还与我就此论细细商讨过。其时他写下一幅单条,至今我仍悬于对面墙壁之上。你起身瞧那魏碑,何等苍劲峭拔,何等秀润洒脱。”
李承明近前一瞧,方看清落款写了“宁馨倪寿乾敬书”八个小字
李承明重新入座,他想知道这个鹤衣先生到底和杨隐有没有关系,于是开言道:“先生,倪公书法自是炉火纯青,超群出众,而你的翰墨则是独占鳌头,盖世无双你写在倪寿乾迷宫前门楼之上的铭文”
鹤衣先生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将他打断,说道:“倪公乃一儒门弟子,来兰城后仍不忘研读四书五经,孜孜不倦。他曾赠我许多卷帙,真是汗牛充栋。我厨中灶下正缺引火之柴,他却雪中送炭,给我送来这上等之薪。”
李承明寻思,这老头对他所问避而不答倒也罢了,不期却又进而贬低儒家经典,到底是什么意思?
鹤衣先生又说:“孔子,你们将他奉若神明,视为圣人,其实他只不过是个碌碌终生之辈,从不知他所为愈多,所获愈少;所求愈硕,所得愈微。当然,孔子确实不愧是个壮志凌云之人。”鹤衣先生停了停,又突然指了李承明说道:“还有你,也是这样的人,可惜小公子生不逢时!”
李承明闻言大惊,惶惶然立起,小心说道:“此言怎讲,请先生指点。”
鹤衣先生也立起,说道:“如今你好比渔人上山,樵夫下海,如何打得鱼回,砍得柴归千里之行,始之足下。望你脚踏实地,好自为之,切忌舍近求远,莫要再做缘木求鱼、治丝益棼的蠢事。也许,有朝一日你能找到打开成功之门的钥匙。失陪了”
李承明正欲拱手长揖辞谢主人,鹤衣先生却早已转身向后门走去。李承明和杨不悔主人离去后,自出前门。见薛仁贵正在露台之上倚着木柱酣睡,遂将他唤醒。薛仁贵睡眼,揉了揉,打个哈欠,笑道:“这一觉睡得好生香甜,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了我回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