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突袭

目录:灭清| 作者:楼主大大| 类别:玄幻魔法

    周天爵与向荣的矛盾逐渐激化之后,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如今向荣接连传来几个捷报,他的心里头就有点儿不自在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好在李星沅对他的印象不错,多少能在朝廷里给他美言几句,因此,他更加紧力巴结着这位钦差。

    李星沅推着牌,见周天爵满是疲态,便借故道:“向荣那边有了好消息,招募团勇的事也不能落下,得加紧着办。他向军门打他的仗,我们也不能闲着。”

    周天爵笑着点头道:“天底下的百姓,刁到广西的也就没有再刁的了!都是化外之民,不懂得教化,这事儿我已委了许多差员去办,只不过还尚需时日。”

    李星沅也不怪罪,笑呵呵的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做提督的上了马一心一意杀敌即可,可是巡抚不一样,民政、学政、粮饷都要过问。你也不必心急。”

    周天爵连忙称谢:“大人能体谅卑职,卑职感激涕零。不过眼下发匪已一败再败,为何还要征募团勇?”

    李星沅呵呵一笑,打出一张牌,道:“你还不明白?别看现在捷报频传,可是凭着向军门,真能把发匪荡平?这种事听听也就是了,今日杀贼一千,明日杀贼八百,他们真要有这本事,还需要咱们操劳?”

    周天爵小心翼翼的道:“大人的意思是……这向荣虚报……”

    李星沅不可置否的道:“这事儿不能往细里说,心里头清楚也就得了,向军门说什么,咱们且听着,出了事儿也不是我们兜着,作壁上观嘛。”

    周天爵见李星沅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醒悟。这捷报就是一层窗户纸,一切顺利倒还好,出了岔子就把窗户纸捅破,这广西的烂摊子都扣在向荣头上去,这叫明哲保身,反正虚报军功的不是他,朝廷要找替罪羊,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头上。

    周天爵笑了笑,道:“还是大人想得透彻一些。”

    不多时,一名差役进来禀告道:“诸位大人,一伙苗人来了,说是来投军的。”

    “哦?是哪里的苗人?”周天爵面露喜色,不曾想说曹操曹操便到,总算在钦差大人赚回了一点脸面。

    “据说是山上的草苗人,是辛大人委办的,人来的不少,足有四五百人,都说要报效朝廷,如今已经到了镇子外头,那什么乡老还说要来拜见几位大人呢。”

    李星沅镇定自若的喝了口茶,一推牌局,正色道:“正经事要紧,周大人,有劳一趟,你去看看吧。”

    周天爵点了点头,打起精神便带着几个差役去了。

    李星沅与几个道员坐着喝茶,心里头却觉得奇怪,刚刚还说这些苗人不服王化,不曾想转眼之间他们就来报效。隐隐之中,似乎有那么点儿意外。

    若太平军还在武宣一带盘踞,李星沅或许还会生出警觉,只不过他已认定太平军向北突围而去,这四周再无余匪,因此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边上几个道员打破话题,笑嘻嘻的道:“大人,这雀儿牌还打不打,不若再叫个人来,好歹陪着大人打个痛快。”

    另一个说:“钦差大人手气正劲,总不能半途而废,来来来,不管如何,打完这圈再说。”

    李星沅笑了笑:“诸位费心,今个儿就算了,公务要紧嘛,这些苗人我还真想见一见。”

    李星沅心里头还在得意,可是很快,他这句话便应验了。不出半个时辰,镇子里喊杀声四起,屋堂里的这些人不由吓得目瞪口呆,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几个道员醒悟过来高声大叫:“长毛发匪来了!”于是便四处乱窜不见了踪影。

    李星沅高声大呼:“人来,人来……”只可惜平日里围着他转的人今个儿都没有了踪影,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钦差,逃命要紧。

    李星沅吓得面如土色,钻在桌子底下身如筛糠,惊得冷汗流湿了脊背。脑子里头一片空白,满天神佛求了个遍,便听到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星沅一口气堵在胸口,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大人……大人……”

    李星沅幽幽转醒,便看见周天爵几个心急火燎的围在自己身边,身子底下软绵绵的,还能闻到一股新絮的味道,他松了口气,心里说莫非只是虚惊一场?

    被几个扶起,李星沅发现处在自己的卧房。

    “出了什么事?”

    周天爵苦着脸道:“发匪已拿下了上桥,大人和卑职如今都已是阶下囚了。”

    “啊?”李星沅还没有缓过劲来,差点儿又背了过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住,有人斟了一杯茶给他喝了一口,李星沅才吐出一口长气,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我们……”

    “是…”周天爵说起了经过。

    周天爵听了信,当时便觉得脸上有光,要带人去看看,做出点儿抚慰的意思。等到了镇子外头,果然看到许多苗人结伴着过来,三五成群,竟有数百之多。周天爵也不疑有他,便叫了一个委员前去交涉,谁知那些苗人突然发难,杀死了警戒的清军冲入镇中来,这里的清军本就疏于防备,哪里会想到苗人也成了发匪,更没有想到那三个打头穿着官差模样衣服的乃是发匪头子,当时就乱作了一团,四处奔散。

    这仗压根就没有打起来,上桥便落入了发匪之手。清军们逃了个干净,大小官员们全部逮了个正着,一个遗漏的都没有。

    李星沅苦笑道:“这么说,咱们这些人必死无疑了,哎……真真教人不曾想到。”

    周天爵也没有了巴结的兴致,忧心忡忡的道:“发匪穷凶极恶,却只将我们关押在这里,必然是另有图谋,诸位,非常之时繁文缛节就不必再讲究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家伙儿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看看如何应对。”

    众人默然,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应对的,成了阶下囚莫非还能逃出生天?

    许久,一个人才从人群中钻出来,这人高鼻梁、蓝眼睛,披着一件教士袍子,活脱脱的洋人,他的官话说的倒是顺溜,道:“这些匪徒既然不杀我们,这就证明我们对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各位大人,我们是不是派出一个代表和他们谈一谈?”

    说话的洋人名叫德贞,是个英国人,一直在广西广西传教,据说这里出了拜上帝教内乱,便随这钦差行辕行走,口里说只是随军体验,心里头却想了解拜上帝教。

    洋人开了口,李星沅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要他不添乱也就由着他。德贞此时倒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内心深处隐隐之间颇有些激动,所以,在这些人中,他的头脑是最清醒的一个。

    周天爵道:“谈?怎么谈?咱们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如何能与发匪媾和?这断断不能。”

    李星沅点头道:“周大人说的不错,就算落入贼手,咱们身负皇恩,也断不能做出这等事,否则置名节于何地?德贞,不如你去与贼人交涉,贼人有什么图谋告知我等,如何?”

    李星沅确实是个老油条,这等事他们是绝不能去与发匪谈的,否则就算逃出生天将来也是个私通匪类的罪名,这个洋和尚倒是不错的人选,既能摆脱大家的干系,又可以搭起一个沟通的桥梁。

    德贞点点头:“好吧,如果你们愿意委托我,我去和他们交涉,但是如果他们提出来的条件让诸位大人为难呢?诸位大人是否授予我进一步磋商的权利?”

    李星沅模棱两可的道:“一切事德贞先生做主。”

    德贞哪里能明白这些官场的套话,一切事他来做主,真等他做了主,这些人若有活命的机会便可以随时翻脸不认账,一切让人做主,就等于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干系。

    德贞身负使命,向看守的学生军战士提出了交涉的请求,很快,他就被告知陈玉成并不愿见他。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都显得沮丧,周天爵认为,或许这群发匪并没有利用他们的意思,极有可能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他们。

    其实周天爵想错了,这一次广西省大小官员一网打尽,他岂能不借以利用。

    陈玉成之所以耗着他们,就是希望他们六神无主,希望他们自乱阵脚,到了那个时候,不怕他们不就范。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补充了草苗青壮之后,学生军的规模已经达到了千人,在这个基础之上,陈玉成不得不考虑全面整编了。

    烈阳高悬,秋风正爽,废弃的清军军营校场上,七八面大旗猎猎作响。

    一千余名包裹着红头巾的战士傲然挺胸伫立。队伍显得并不整齐,略略有些紊乱,可是战士们的精神气却是十足,一双双眸子一齐落向陈玉成,跃跃欲试。

    陈玉成朝身畔的周慕白努了努嘴:“学生军总教导员,授旗仪式可以开始了。”

    周慕白此刻显得精神奕奕,光洁的下巴微微一抬,高声大吼:“汪海洋、李慧聪出列。”

    汪海洋、李慧聪二人踏步而出,高声回应:“在。”

    周慕白从身边的卫兵手里接过一杆旗帜,旗帜上赫然绣着一柄长枪与大刀相互交叉一起,顺着旗杆的旗布书写着‘第一突击连’五个大字。

    “汪海洋,现在任命你为第一突击连连长,李慧聪,现在任命你为第一突击连教导员,你们是否愿意担负起指挥、教导的责任?”

    “敢不从命!”二人洪声回答。

    “接旗吧。”周慕白将旗帜交到汪海洋手中。

    汪海洋挺着胸脯道:“人在旗在!”

    二人退回队伍,周慕白继续大喊:“潭韶光、张似锦出列。”

    谭韶光、张似锦踏步而出,高声道:“在。”

    仍旧是任命和授旗,谭韶光为第二突击连连长、张似锦为第二突击连教导员,二人接过旗,宣誓人在旗在之后扬着旗帜回到队伍。

    接下来依次是第三突击连连长陈坤书、第三突击连教导员刘习。第一侦察连连长范汝增、第一侦查连教导员吴成。第一火炮连连长李侍贤、第一火炮连教导员梁保。第一工程连连长陈坤书、第一工程连长邓达。

    最后授旗的是苗人汉子滕炎,奉命组建近卫连。教导员名叫陈容,是教导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李秀成则被任命为参谋长,这个职位在此刻虽然显赫暂时却并没有多少实际作用,下属的十几名参谋暂时负责督促纪律。

    一系列的任命宣布之后,陈玉成站出来,凝视着秋风中傲立的战士,高声道:“今日开始,学生军的架子算是正式搭起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都已是真正的战士,是有纪律敢于牺牲的合格士兵。

    我要求你们,要求你们相互友爱,团结如一人。要求你们勇敢坚强,誓与清妖不共戴天。你们,能做到吗?”

    “能!”排山倒海的呼声回应着陈玉成,一千多颗火热的胸膛起伏着,竭力嘶吼。

    “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明白,我们来自哪里,为什么而作战,我更要求你们,要懂得这些道理。如果不能明白,你们未来的流血牺牲就没有任何意义。”

    陈玉成肃穆相问:“你们来自于哪里?”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人稀稀落落的答:“紫荆山。”

    “东乡。”

    ……

    陈玉成莞尔一笑,压了压手:“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们从何处来,你们都来自人民之中,什么是人民?洪先生曾有过教导,天下多穷人,既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人,既是姐妹之群。所有受阎罗妖和鬼卒们所欺压之人就是人民。我们都来自于人民,所以我们必须明白,我们现在为何而战?”

    汪海洋撇了撇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为杀清妖而战。”

    陈坤书无精打采的道:“为挖土沟子、建木桥而战……”

    众人先是一顿,随即轰然笑开。

    原来陈坤书被任命为工程连连长,此刻满肚子都是牢骚,人家突击连、火炮连、侦察连多么响亮,自个儿倒好,落了一个什么工程连,人家背后都垮了一根火铳,腰间别着一柄刀枪,侦察连更厉害,骑在大马上有多神气?再看看工程连,除了配了防身的武器之外,人手一柄锹铲,这样子哪里像是去打仗的?

    还有连队的队旗,人家上面绣的是长矛、大刀、大马,这工程连的队旗却是一只锤子与铲子相交,陈坤书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比别人矮了一大截,这往后哪里有脸见人?

    陈玉成笑呵呵的望了陈坤书一眼:“是啊,我们应该为了什么去作战?我们为什么要杀清妖?因为我们来自于人民,我们与他们是一体的,谁也分不开谁。清妖欺压人民,所以洪先生带我们揭竿而起,带我们去推翻它、打倒它,可是若有一日,我们会不会变成清妖去欺压人民呢?”

    众人立即回答道:“不会,学生军不会是清妖。”

    陈玉成道:“对,学生军永远都不能成为清妖,这就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你们可以战败,可以流血,可以陷入绝地,但是必须记得今日承诺的这句话,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学生军。”

    众人一齐应诺,此刻,周慕白再看陈玉成的目光已经有所不同了,对陈玉成,他颇有些佩服,佩服的是他的头脑和胆识,佩服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智慧和沉稳。

    可是这一番话,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却让周慕白十分意外,陈玉成所说的表面上浅显易懂,可是在此背后却充满了智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总教导员颇有些名不符实,陈玉成才是真正的总教导员才是。

    这种如陈玉成所说的思想工作,应当是他来做才是。自己是不是失职了呢?

    陈玉成扬着脸,恰好迎着太阳的光线,整个人仿佛更加鲜活起来,他加大了音量:“我的要求不止是这样,我们不能变成清妖,同时还要做的更好。我们今日所做的,就是要为人民向清妖讨一个公道,扫除这些吸血鬼,我们是为人民福祉而战。”

    “都明白了吗?”

    “明白!”

    陈玉成点了点头,道:“原地解散,各自操练,陈坤书出列,你来一趟。”

    昏暗的营房里,外头出操的吼声飘荡进来,陈玉成脱去了一件褂子,请陈坤书坐下,笑吟吟的道:“坤书,你我是本家兄弟,你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自在就说出来。”

    其实按辈分,陈坤书乃是陈玉成的宗兄,算是远支的亲戚,陈坤书为人鲁莽,外号陈斜眼。他和汪海洋不同,汪海洋虽然暴躁,可是陈坤书因为自小流浪,养成了一种暴戾之气。

    这种秉性上阵杀敌自然最好不过,却引起了陈玉成的忧虑,从一开始陈玉成就明白,他要的不是暴戾之徒。

    陈坤书道:“那我就直说了,兄弟你要还认我这个宗兄,却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个工程连连长?平日里打起仗来我可不比汪海洋他们落后,这工程连就是旱獭子,让我天天领着人去挖洞建桥,我不服!”

    陈玉成呵呵笑了笑,抿嘴听着陈坤书发牢骚。

    陈坤书可能也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语气又缓和下来:“我说陈司马,不管如何,你就让我去突击连做个副连长也成,这工程连连长还请您另谋高就,兄弟我做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