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丛林,万物得滋如水盈溢而出,一粒饱满的甘珠自一片巴掌似的叶片上滑落,一滴,又一滴,滴答之声不断。
一只绿色飞虫从这雨珠下掠过,“咻”的一声,被一道闪舌击中卷走,在一株巨木的枝干上,俯卧着的一只绿蜥发出咕咕一声。而那巴掌似的叶片也被这闪舌一击,抖着其上蓄着的露水如炸开的水花,滚滚而下。
“莎莎莎”,传来脚步踩踏落叶之声,那只绿蜥立刻停了叫声,身子紧紧俯在那巨木上,看起来它和这巨木是一体也似。
掰开茂密的叶丛,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只见其臂上布满黑毛,紧接着一道斧光闪过,那绿蜥俯身的巨木应声断成两截,惊得那兽以极快的速度飞去。而视野顿时因此变得宽旷了许多,巨木之后露出一高大的身影,足足接近丈高,裸露的上身上块块虬肌爆起,脸上亦见峥嵘之色,尤其是两耳上环绕两个铜铃,下身裹兽服,手中持一把堪比他身高的巨斧,刚才那斧光明显由此斧发出。
这巨汉赤脚而行,踏在落叶上,便是陷下数寸的脚印。而他这一路而来,挥动手中的巨斧,不知伐断多少株类似的巨木。终于,在行了一里路后,眼前出现一道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原本饮水的走兽早被他一声声的动作惊得四散而走,唯独小溪对面,一头花斑大豹静静地盯着他,嘴角发出轻呜之声,露出在外的两颗尖牙足足有尺长。
那巨汉却面露喜色,踏水疾走,那清澈的溪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溅开的水花浸湿了他身上的兽服。而溪对岸的花斑大豹身子紧紧弓起,寒毛直立,四爪死死抓进所立的岩石上,好像时刻准备作势扑杀过来。
随着那巨汉挥动手中的巨斧朝那花豹所在的岩石上劈出一道斧光,那豹子骤地跃至半空,如一道迅疾之电朝那巨汉扑来,以它两颗尺长的尖牙,若咬在他身上,估计也能轻易在他身上咬出两个深洞来。
那巨汉面无惧意,手挥巨斧在身前一档,恰恰一道黑影出现在他巨斧下,他持巨斧用斧背在这黑影重重地敲了一下,只听到咔嚓一声,传来骨头断裂之音,那道黑影坠进小溪中,溅起老大的水花。须臾,一道殷红自水中现出。
“哈哈!”那巨汉爽朗一笑,一臂径往水中探去,没费多大力气,自水中捞起一物,正是那只花斑大豹。只是此刻这畜生一身皮毛尽湿不说,半邋着脑袋一点精神也无,背上开了一个大的口子,无数的鲜血自其上流溢而出,它半死命不活,朝着那巨汉的方向发出“呜呜”之声。
那巨汉自然无视它这般哀求之状,也不管它未曾死绝,直接将这数百斤之兽抗在肩上。而等他做完这动作,尚未离开水面时,异变突起。只见那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突然炸开一道水柱,一双纤细之手抓住这巨汉的两腿,也不知哪来的巨力,朝后已拽,那巨汉一个踉跄,直接摔进水中。
一道绿芒破空飞出,直往巨汉的后背而来。那巨汉顾不上抹掉脸上的水珠,直接将肩上的那头花斑大豹朝后扔出。那未死绝的花豹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直接被那绿芒斩为两截,而那绿芒继续往他而来,却终被那巨汉的一斧劈下,消失于须臾中。
“花真真,你就会这背后袭人这招么?”那巨汉对他身前那双手道。
等他话完,那道溪水慢慢地汇聚起来,除了原本那双纤细之手外,那水慢慢行成人形状,等那溪水散去之后,从中走出一妙龄女子来,那女子一身穿着甚是暴露,全是上下除了几片叶状之物遮掩关键之处外,其他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只听她咯咯笑道:“奴家除了这招,还会其他招式哦,巫启哥要不要来试试?”
那汉子不仅无视她傲人之身材,对她这妖媚之声也露出反感的面色,冷冷地道:“花真真,你的拟物之术不仅增长,就连学自魅族的魅惑之音也厉害了很多。但你觉得这对我有用么?快说说,你为何挡我于此?”
“不解风情的家伙!”那花真真白了他一眼,接着脸色突变,一下子冷若冰霜地道,“你忘了我妖族成人仪式前的那场历练么,需在你们巫族寻一实力相近之人挑战一番,须胜过方可得到所有妖族之人的认可。哥哥这般身材,奴家自然是看上了。如果哥哥肯让奴家过的话,你要奴家怎样都可以...”她后半句又露出妩媚之意。
“是么?”那被她称为巫启的巨汉应了一声,却将巨斧放在身前,其意不言而喻,要战便战吧。
不过这蓄势而发的一战,却因天空的异变中止了。
那赤空之上不知何时爬上一抹黑意,接着传来无数“轰隆隆”之声,仿是炸开了惊雷。他们不由朝头一看,只见一颗流星划过赤空,掠过他们身前朝远处击去。
“轰轰轰”,爆出一道强烈的白光,随即更剧烈之声传来,一股强大的气场横扫而来。那巫启和花真真离那流星坠击之地足足有数里之远,也差点被这气场掀翻,他们身前身后的那些树木,有些更是被连根拔起,更不要说离得近了。
那二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丝惧意。那花真真当先开口,只听她苦笑道:“看来这场历练终究不能落在巫兄身上了!”此刻哪里还有半丝妩媚之意。
那巫启更是二话不说,收回了那把巨斧插再背上,慢慢地朝着溪水的另一方向退去,看样子是朝那爆炸之处去了。而那花真真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好久,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冷笑,不过这笑意配合她略带妩媚之脸,竟是说不出的惊艳。她的身子渐渐如水般融化开,隐没于溪水中。
流星坠落这一幕,在这片雨泽之地上,估计所有人都瞧见了,也不断有人朝着坠落之点赶来。
同时,在一个巨大冒着浓烟的深坑中,一只污黑之手探了出来,一个同样是污黑难辨面容之人抓过深坑的边缘爬了上来,而陆续上来还有二人,只是这二人也如他一般,一身被熏得难见真容。
“还是被那人狠狠算计了一把!什么传一句话,分明是诈我等上去好唬骗我们进入这一界!”那第一个上来之人狠狠地骂道。
而他身边一个身高比他矮之一头之人拉了拉他的手,带着哭声道:“云哥哥,哪里有水,珊儿瞧了你这样子,估计我现在的样子也很难看!”说不得,那开头说话之人又细声安慰了几句,唯独最后上来那人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就连他一身的污浊之物也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开头说话之人身上,那人见他目光落来,似乎灵犀一般,等回头见了他的神情不由吓了一跳,忙道:“房兄,莫非你认为此时此地...”
“莫非,你不想与我一战?”那人淡淡地道,可语气中说不出的坚决之意。
果然,疯子就是疯子。
那最先说话之人自然是云海了,话说他们三人被吸入那块黑色石头后,也不知怎地,直接被送到此地,这里自然是九魔界之下的二欲界了,而来到此界的代价便是,三人虽未受何伤,却弄得灰头土面。
而激他一战又被他呼为疯子之人,无须说正是和他一同进入此界的房瑄了,虽然他隐隐猜出此子能同他一起进入此界,多半是那九个老鬼设的局,不过在这陌生之地,多一熟悉之人,也多份力。不过那厮动不动便说要战上一场,实在令他头痛。
“好吧,便战上一回!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先梳理一番?”
“云哥哥,还有那位疯子哥哥,珊珊肚子都快饿扁了,你们还有力气在这里说话!”那丫头跟了云海这么久,也甚是机灵,早已看出了云海话中的推搪之意。
就这样,三人出了深坑,寻了一个方向踏入那片丛林中,只是他们不知的是,此时刚好和无数朝这处而来之人擦身而过。
那最先来到这处深坑前的不是那位巨汉巫启,而是妖族的一位俊美男子,那流星坠过之时,他离这处便近,也因此,以他初境中期的修为,还是被震得受了不重的内伤,估计他离得再近些,莫说是受伤,毙命都难说。
而他来到此处时,刚好是云海三人离去不久。那滚滚之浓烟早随风散去,露出地面之下几达十来丈的深坑,这坑宽几若百来丈,可想刚才那一击威力何等厉害了。等妖族那人步入坑内,满目所见皆是那焦黑之土。
而在坑中心之处,他却摸到半块碎裂的黑石,和四周的焦黑之土格格不入。他心中一动,扯下身上的衣物,小心地将这半块黑石包好放入怀中。环视了四周一圈,发现再无遗落,这才寻了一处方向步入林中,而他身子一入林中,好像和这丛林融合了一般,身形消失得无隐无踪。
等那巫启踏步而来时,巨坑前已围着数十个身穿各色服饰之人,有他巫族之人,也有妖族之人,只见他们以类而分,各自聚集在一起低声细语着。等巫启过来时候,其中一处一人发出招呼之声,那处围着数人,皆如他这般身材,耳下挂着那两个铜环和背上之巨斧特别的显眼。
“巫战,你是说,在你们来之前,已有人将巨坑中心那天外飞物给取走了,你怀疑是那帮妖族之人?”巫启惊道,眼也不由朝另一处方向望了一眼。
那处所聚之人也甚是奇怪,其中不乏俊美之人,也有相貌丑陋,身上或脸上带着某些动物特征之人,只是他们受了巫启一眼,其中一鼻子类犬之人大声道:“汝这是何意,莫非是怀疑吾等拿了那天外飞物,怎么不说是你们这般神棍拿的?”
眼前一场战难免,妖族中走出一俊美少年,朝着巫族所在方向淡淡地道:“一切,等回了族中,交于众长老再说,巫族诸位觉得呢?”他话说着,额头上隐隐显露出一个银色小角来。
这一战就此揭过,两族之人又是一番细查之后,就此散开,各自朝自己的族中而去。而同时在离这片丛林很远的地方,在一间巨大的草屋中,两个年龄不知几许,眉须及地,身形不过三尺的老者正低声交谈着。
“巫二,你觉得那飞过之物为何?来自何界?”
“吾已叫下面之人去一探究竟了,只希望不要是上界之物便好!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人么?也是这般下来的!”
说着,二人皆发出叹息声。
而在他们相隔数千里之地,在一处黝黑的洞中,那位俊美的妖族男子恭敬地将手中那半块黑石传了上去。
突地,洞中一黑暗处发出一惊怒之声:“破界石!莫非是那二十年前之人又回来了?”
他一提及“二十年那人”五字,就连那半跪着的妖族男子脸上顷刻间也变得苍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