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萱依旧是大红的绸缎，是所有宠妃应有的装扮。犹记得苏槐让我进宫时她的反应。
“萱萱，不是爹爹不疼你，你伺候皇上两年却一直未有所出，皇家最是无情，我们苏家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已经内忧外患，若我们苏家不保，你风光的日子还能剩下几天？”
“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想让她进宫就让她进，我反对有用么！”
我垂眸，指尖用力的握紧，然后张开。
我朝苏萱萱行礼：“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她看了我一眼，越过我，直接走到林之木面前。
苏萱萱泪光盈盈，垂泫欲泣，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诱人。
林之木抬起右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爱妃，这是怎么了？”
苏萱萱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花清娆抬头看了一下林之木和苏萱萱，拽着林之木的绣金衣袖：“皇上，你刚刚答应陪臣妾用膳的嘛！”然后不经意的扯了下衣领，露出点点嫣红的印记。
远处淑妃、佟昭仪、沈婕妤、安贵嫔也都闻迅而来。
可惜，少了夏凉兮和楚云烟。
我含笑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既然姐姐们如此有兴致，不如我们比赛讲笑话，谁能把全体都逗笑了，皇上就去谁那里。”
我转身看向林之木：“皇上以为如何？”众美人目光炯炯的看着林之木。
“如此甚好。”
“那就从皇后姐姐开始吧。”
“一手艺甚好的铁匠晚年收徒，其徒勤奋好学，三年后手艺精通。师傅说，再干三年，我教你绝活。徒更勤奋，满三年后，师傅郑重其事的说，铁烧红了，别用手去摸。”
除了我抿唇而笑，众妃一脸不解。
她们一个个养在深闺，十指不染阳春水，又怎会知道这些呢。
皇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朝林之木行礼：“臣妾献丑了。”
苏萱萱道：“有一个人被杀害了，在他的葬礼上，张哭的特伤心。李就问，为什么这么伤心呀？张更伤心了，他身上的这身衣服是借的我的！”
皇后喷笑：“怪不得皇上如此疼你。”
花妃抿唇未笑。
“春秋时期，赵国攻打魏国，魏国士兵甲用石块打中了赵国士兵乙得头，乙大骂，你眼瞎了么，我这么大的盾你都打不中！”
沈婕妤佟昭仪未笑。
轮到我了，我说：“这次是我提出了，为了避嫌，我只听不参与。姐姐们莫怪。”
林之木意味深长的瞅了我一眼。
淑妃笑着说：“妹妹真是大义。那姐姐就讲了。甲说，多保重。乙说，不能再重了，都120斤了。”
花妃笑得妖娆：“姐姐哪里重了。”
我未笑，安贵嫔不知道在想什么，因此也未笑。
佟昭仪和沈婕妤各说了一个，都是笑多未笑少。
最后一个是安贵嫔：“一个农户要杀鸡，他说，鸡呀鸡，好好吃吧，这是最后一顿晚餐了。第二天，他到鸡棚时看到鸡已经死了，旁边留书曰，爷已吃老鼠药，丫不让爷好过，丫也别想吃爷。”
林之木依旧是温柔的笑，皇后笑的泪花闪闪：“你这个小蹄子呦！”
苏萱萱的笑一闪而过，但至少笑了。
淑妃笑得眉眼弯弯，佟昭仪沈婕妤也都笑得花枝乱颤。
我垂眸，记下了众美人所讲的笑话和反应，然后也笑了。
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安贵嫔胜了，于是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沿着一条路走，越走越荒芜，杂草丛生。
“小姐……”
在皇宫中，叫我小姐的只有青韵一个。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在这条路的尽头，我看到一座破败的院子。
我推开旧漆斑斑的木门，看到了满院衰败的景象。这里也曾有过金碧辉煌，也曾有过风光无限，可现在只剩下摇曳的蜘蛛网在风中漂荡。
有杀气。
稚杨一袭黑衣立在我面前。他的剑尖指着我：“动手吧。”
锦暮挡在我面前，他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稚杨。
他们很快缠斗在一起，我知道，锦暮一定会输。
他只能输。
就在稚杨的剑快要刺中锦暮的时候，我拔剑而起。
我的剑尖指着他的脖颈：“自不量力。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我一定死了千百次。他冷厉的说：“我还会再回来的。”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是我不能保证下次你还会这么幸运。”
我走到锦暮面前，他没有责怪我，只是眼神悲伤的看着我。
他说：“蒹葭。”
“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
他修长的食指划过我的脸庞，带来阵阵战栗。
“带着你的水流锦走吧，永远的走出我的视线。以后各自嫁娶，各不相干。”
他像小时候一杨抱起我，他说：“蒹葭，不要闹了。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他俯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只是，不要推开我。”
我哭了，哭得歇斯底里。
锦暮，锦暮……
这条路太过漫长，漫长到看不到终点。我不要把你也陪进去。
你应该站在阳光下享尽万世景仰，而我就像苔藓一样，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用晚膳得时候，我特地做了锦暮最爱吃的菜。
我看着他把菜一口一口咽下去：“怎么样？”
“他笑起来，仿佛整个世界的温暖都聚集在他身上：“蒹葭做的菜自是人间美味。”
他接着道：“以后不要做了。”
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握着我白晰晶莹的手：“我舍不得，以后我做给你吃就是。”
我垂下眼睑，倒了一杯酒，端到他唇边，他喝下，我再倒，他再喝。不知喝了多久，我说：“你醉了。”
我把他扶到他的房间，脱去他的靴子，他的睡颜干净的如同未经世事的婴孩。灯火在他脸上洒下柔和的色泽。我的指腹划过他如画的眉目。
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
我褪去他的衣衫，如同月光一样完美无暇的身子展现在我的面前，令我自惭形秽。
我使劲的摇晃他，他睁开眼，目光迷离，显然是喝醉了。他看到我一丝不挂的坐在他旁边，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做梦了？”
说完又闭上眼睛。
我又把他摇醒，不等他反应，便吻上他柔软干净的唇。他猛地睁开眼睛，他说：“蒹葭，真的是你么？”
我点点头，他把我压到身下，他柔软的发覆在我的脸上，他额上的汗珠滴在我的眼睛上。我小声的抽泣，他停下来，吻去我眼角的泪珠。我说：“不要停下来。”我双手搂紧了他的脖颈，指甲嵌进他雪白的皮肉中。
如此无望的结局。
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唇角挂着满足的笑靥。
我披衣，狼狈的逃回我的屋中。
我一夜未睡，天微亮时，我觉得我应该去看锦暮，于是我就去了。
我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看到水流锦安静的窝在他温暖的怀中，连睡梦中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锦暮听到声响，睁开眼，他茫然的看着我，再然后，他看到了身边一丝不挂的水流锦。
他的眼神瞬间清明。
我退了几步。
他喊：“蒹葭。”欲起身，水流锦的手抓住了他裸露的胳膊，一角的被子被掀起，洁白的床单上是一片干涸的触目惊心的红。我微眯了眼，转身走开。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我坐在房顶之上，远处沁冬园的梅花开得越发灿烂了，宫人们有条不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雪一直在下。雪花落在梅花上，越发显得白雪剔透，红梅似火。雪似梅花，梅花似雪。当最后一粒雪花落下时，梅枝终于承受不住其重量，“吱呀”一声断了，完成了由量到质的飞跃。我的心毫无预兆的颤了一下。那么锦暮，我们是不是也是由量到质的突变呢？
我看到锦暮在我宫门前停了很久，他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最后水流锦拉着他的衣袖离开。
天逐渐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天空显得越发低沉。我自嘲的笑了下，果然还是离开了。这不是我一直要的结局么？他会一直好好的活下去，他会和水流锦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们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当他老了的时候，他会握着他的妻，坐在暖暖的阳光下晒太阳……
这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他的生命中没有我。
尽管他的幸福，不是我。
我爱他，与他，与任何人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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