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宝贴,又为宝贴

目录:快意恩仇录| 作者:后街金庸| 类别:武侠修真

    贾鸿图为人体贴,一个称呼的更改,便令班浩心生亲近。他接着道:“这回我三弟吃了一个大亏,其中有些关节,老弟你或者不明白。我三弟为朋友之事,不顾一切,一开始便掉进卢义鼎精心设计的圈套。后来步步不防,愈陷愈深。”

    班浩静听他讲下去。

    贾鸿图道:“卢义鼎有位师兄叫鲁义荣,年轻时,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人称‘玉面风侠’。不仅气质出众,犹如玉树临风,而且一手‘回雁迎风掌’尤其厉害。”

    班浩想不到鲁义荣从前竟有这样的外号,简直难以相信。人生的际遇难测,可见一斑,当真唏嘘。

    贾鸿图说:“鲁义荣和我三弟多年相识,引为至交。他本是衡山掌门大弟子,但不知什么缘故,没能继承掌门之位,被师弟卢义鼎抢了去做。鲁义荣性格要强,连我三弟这等至交好友,也没说过缘由。

    可是三个月前,他却忽然给我三弟捎来一封急信,道明二十年前,正是受了卢义鼎陷害,才失去师傅信任,丢了掌门之位。”

    “为何鲁义荣二十年来一字未吐,时至今日,却旧事重提,我当时本不明白。

    但后来三弟出事,大伙儿为明究竟,从他书房中找出这封书信,才知原委。原来,那又和今年一段轰动天下的公案有关。”说到这里,贾鸿图浓眉微锁。

    班浩经历了这么多事,已多沉稳,知他必会解释,也就不问,微笑而待。

    贾鸿图也是笑眯眯的,瞧着班浩,微微点头。过了一阵,续道:“今年元宵之夜,京城里的皇帝,突然丢失了几幅名贵字画。消息传出,江湖震动。不料这几幅字画中,有一幅字,竟然和鲁义荣以及我三弟有着极深的渊源。”

    班浩不禁一惊。又是关于字画之事,不禁勾动了极大的好奇。

    这时门外脚步传来,一人轻声道:“贾堂主,范舵主。”

    范世芳赶紧站起,出去道:“什么事?”低语几句,那人才匆匆去了。

    范世芳进来一笑,对贾鸿图道:“是来禀报明日设伏邀击衡山派之事。我吩咐他们过一阵再来。”

    贾鸿图微微点头画。忽然外边又一阵脚步急响,这回却有三人来到,低声唤道:“范舵主”。范世芳又赶紧出去。

    贾鸿图摇头一笑,再不管这些,继续说道:“要说这幅字画,还要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衡山上曾有一座大大有名的寺庙,叫做藏经庙。

    庙里的主持,是个有道高僧。两肩担明月,双眉藏高山,不问世事,自在逍遥。因在衡山居住,不免与鲁义荣有些来往,渐渐成了朋友。

    我三弟和鲁义荣是极好的朋友,因他介绍,与高僧相识相交。三人都喜书法,经常往来。那主持藏着一幅极贵重的字画,是他家祖传千年的宝贝,叫做《快雪时晴贴》。这位高僧俗家姓王,乃当年书圣王羲之的后人,出家之后,取个法名,叫作定喻禅师。”

    班浩冷不丁听了这个名字,心里一跳。好在他定力渐渐有成,脸上神色不改,暗想:“为何这么巧?师傅也认得这位老禅师,还令我来为他扫墓烧香。”

    贾鸿图喝一口茶:“不料祸起无兆。二十年前的一夜,定喻禅师突被谋害,死在藏经庙后的柴房里。他那幅祖传的宝贝字画,竟也不见了踪影。

    这事极是蹊跷。定喻禅师虽外在逍遥,其实是个极谨慎细微的人。

    他因要保管祖传墨宝,这才处心积虑隐身来做和尚。

    世上知道他是王羲之后人的人,寥寥无几。知道他收藏着《快雪时晴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不是深知定喻禅师底细的人,不能做下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来。”

    班浩心里扑通直跳。

    贾鸿图慢悠悠吸茶,出一阵神,才叹息说:“那时,我三弟已来到四川,与我们这些志趣相同的朋友结为生死之交,谋划大事,再没回过湖南。

    而鲁义荣那时好像自己也境地尴尬,这事竟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无人过问。

    定喻禅师本有个徒弟,法号悟铮。定喻禅师死后两年,悟铮忽然还俗,改投衡山门下。

    其时鲁义荣的师傅已经亡故,改由卢义鼎接衡山掌门。

    这个卢义鼎,当真脑筋奇怪得很,竟然代死去的师傅收徒,让悟铮入了衡山‘义‘字辈,做了自己师弟,改名义铮,就是如今江湖有名的饶铁头饶义铮。”

    班浩不禁一愣,哑然失笑。

    贾鸿图笑道:“卢义鼎这代师收徒之举,让人费解。只毕竟是衡山派门中私事,旁人无从干涉。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不觉过去二十年。定喻禅师的死因,如今忽然真相大白。在鲁义荣寄给我三弟的那封信中,一一道明原委。当年,正是卢义鼎勾结悟铮,害死定喻禅师,偷走《快雪时晴帖》。鲁义荣苦无凭据,在衡山忍气吞声,就是为找寻字画下落,以求人赃俱获,让卢饶二人无从争辩,却是一直没有收获。但是今年元宵,京城皇宫中失窃了几幅宝贝字画,消息传遍江湖,其中竟然就有那一幅《快雪时晴帖》!

    鲁义荣难以置信,忍耐的心终于达到极致,无法自抑,也顾不得有无凭证,径直便去质问卢义鼎。”

    班浩细细与鲁义荣临死前的话语对照,事情渐渐有了一个眉毛,也是恍然。

    贾鸿图说到此处,范世芳推门进来,在原位坐下。

    班浩见了这样忙碌的情形,心知魁门今夜布置甚忙,自己来得不巧。但贾鸿图脸上却瞧不出一丝一毫大战在即的紧张神情,居然不慌不忙陪自己说话,班浩暗生敬服。

    贾鸿图等范世芳坐好,这才继续说:“不料,卢义鼎毫无鲁义荣预料之中的万般抵赖,居然想也不想,一口承认。”

    “鲁义荣没想他如此干脆,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顿。

    卢义鼎居然也神色自若,并不恼怒。

    鲁义荣越想越气。他想单靠自己一人,奈何不了卢义鼎,气愤回家,连夜写一封信给我三弟。信恨短,三言两语说明事由,问我三弟是否愿帮他向这势力极盛的师弟讨还血债!”

    “班老弟,你想我三弟是什么样人。跟他毫无干系的江湖丑恶,他尚且都要干预,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与他有关!于是他毫不犹豫写信答复,就两个字:即到!

    信寄出后,抓紧料理了几桩门中的要紧之事,便前往湖南。

    哪里知道,这却落入了一个天大的圈套。”

    班浩一直静听,这时也忍不住问:“什么圈套?”

    贾鸿图道:“你想,为何卢义鼎这时敢向鲁义荣承认一切,难道是没有缘故的么?

    字画从皇宫失窃,清庭出动五大内卫的精锐,四处密查,后来慢慢地将怀疑的目标投向一方,那就是我们魁门!”

    班浩听了一惊。

    贾鸿图微笑道:“这些年来,魁门也有些小小的发展。虽然我们偏安四川,可是朝廷总归对我们有些不大放心。

    这回出了大案,他们遍查无果。思来想去,能有胆子到皇宫中去盗画的,自然而然便怀疑我们魁门。更何况,我这位三弟,与字画的原主本有交往,更易招致疑心。

    卢义鼎与朝廷之间,却向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他在江南坐大,正因有朝廷支撑。

    清廷早有意图,要在江湖中扶植一些势力,来与我们这些不大听话的门派分庭抗礼,牵绊制肘,以保江山平安。卢义鼎,就是其中一位深受他们扶植,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奸雄。”

    班浩想起那晚在衡阳县城的听闻,知道此言非虚,微微点头。

    贾鸿图道:“本来早一年前,我们便得到消息,朝廷密令卢义鼎出面组织一个盟会,网罗门派,扩张势力,与魁门抗衡。卢义鼎四处联络。但半年过去,应者寥寥。

    一般人的心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为皇帝卖命,做哈巴儿狗奴才,将来被子孙戳脊梁骨,并非好事。所以,许多江湖中人,极有骨气,无论卢义鼎如何威逼利诱,始终嗤之以鼻。卢义鼎眼看进退两难,难以向主子交差,焦头烂额,却忽然出了这个失窃案,正好被他抓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