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甫琴科受伤下场,米兰突前的shè手只剩我一个了,身后有里瓦尔多、卡卡、皮尔洛和西多夫,不经意间再现了一年前安切洛蒂所创的“四个10号共存”的神奇配置。坐镇中场调度的皮尔洛、惯于后排插上的西多夫、在禁区前沿制造全面威胁的卡卡,以及在进攻端控球的里瓦尔多,曾经统统被定位为前腰的四大球星因各自差异化的特点而被赋予不同的位置和任务,他们在我身后就像一支海陆空立体的编队,待我充分享受这豪华的后援团吧。
第78分钟,西多夫接皮尔洛的横传带球前进,保罗.扎内蒂和加皮埃雷蒂联防,荷兰人变向内切,另一名前卫格雷拉也参与防守,三人包围。西多夫后磕,球给回皮尔洛,皮尔洛再传左前方,得球的是与西多夫交叉换位的卡卡。见卡卡拿球,加皮埃雷蒂撤回来,和右后卫卢基尼一起去盯。卡卡护住球,原地挑起,吊过卢基尼头顶传给左路插上的里瓦尔多,这时主队已经调剂不出人手去防他了。米兰的前场仿佛有几个强大的磁体,它们交错开启,来回吸引防守兵力,恩波利原本密度均匀的两线防守很快就呈现出支离破碎的状态。
里瓦尔多在禁区左侧拿球的瞬间,本应防守该区域的卢基尼被卡卡套住,中场一线又没来及回收,中卫兰扎罗只能冒着门前空出大空当的危险拉边阻截。里瓦抢先传出高球,前点是被克里巴里盯防的我,后点是被格雷拉和扎内蒂追着的西多夫,球向我下落,我迎面跳起甩头蹭向身后,料想要么往门里掉,要么摆渡后点。可惜我毕竟不是高中锋的料,蹭过去的球掉在了球门的顶网上。
我向里瓦尔多鼓掌表示称赞,“传得好!……下次传脚下吧。”后半句才是我真实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密集的人群中、积水的草皮上,传脚下球?那是最不科学的。
没过多久,米兰又对恩波利的禁区形成围攻,皮尔洛、西多夫、卡卡和里瓦尔多沿着外围来回传递,而我嵌入禁区中心。他们都在寻找一道能把球塞到我脚下的缝隙,我也主动呼应着,一次次闪身甩开后卫,狭小的区域内对方一秒就能跟上,只求他们能把球塞进这一秒。
来了!当我与卡卡目光交汇时,一记贴地的直传擦着水花快速地塞进来,力度和准心毫无折扣。我侧身倚住左边的克里巴里,空出右边让球刚好停在我伸出的左脚脚弓上,然后右脚领过去。本该如流水般顺畅的传接却突然卡壳,我左腿的裤管被克里巴里使劲扯住,一步跟不上,皮球已经够不着了,布奇上前抱住。
“他犯规了!他拉我的裤子!”我举手对主裁判喊。
裁判摇摇头,指向我方方向示意比赛继续。
“喂!……Vaffa!”我气愤地飙出国骂,声音使劲忍着憋着,但心里真暴躁得要炸了。
我往回走着,加图索捋过我的脑袋,“他真的拉你了?”
“当然,他拉我的裤子,不然这球肯定有。”
“那你怎么不倒下?”加图索拽拽我的头发说,“你站着裁判怎么判犯规?记住了,拿不到球,就倒下。记住了吗?”
“嗯。”我点点头。
“我不是教你跳水(假摔)哦。”他补充道。
比赛进入最后10分钟,比分还是0-0。恩波利用后卫博内托换下前锋加斯帕雷托,变阵为5-4-1,坚决地守平。
第82分钟,我拉到外围来接球,禁区里面的压迫感太难受了。左边西多夫把球横拨给我,右边卡卡先往禁区里跑位了。我打算带球进去,和卡卡做一些小配合,应该会有机会,于是我在格雷拉面前耍了一番“钟摆腿”,从一侧穿过。又拉球衣了,我没照加图索刚刚教我的去做,我觉得突进去机会更大,所以就硬扛着背后的拉力往里突。但格雷拉似乎一定要把我解决在禁区外,手上没松劲,连腿也上来了,从后面挂住我的左腿将我绊倒。
哨响了,直接任意球。我从遍布积水的草地上爬起来,呸,吐出渗进嘴里的雨水和草屑,看了看位置,离禁区线还有一米。
皮尔洛走过来,他拿起球对我说:“这球我来吧。”
“好。”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征得我的同意,他是钦定的首席罚球手,而且我也很清楚,此时此刻不是锻炼新人的时候。不过即使是老师,这球难度也相当大,首先cháo湿的环境不利于搓弧线球,如果用电梯球,距离又太近了。皮尔洛会怎么处理呢?
他用球衣下摆裹住皮球擦干表面的水,拿在手上旋转两下,稳稳地放在地上。气嘴是对着自己的,我最关注的就是这个——他要踢电梯球。
皮尔洛低垂眼皮,视线朝下,看起来他的自信只到达“试试看”的程度。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把球踢起来,皮球轻易越过人墙,急剧下坠……果然还是太近了,不足20米的距离框不下这条抛物线,球高出横梁不少。他抹一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地后退。
时间不停地走,米兰的进攻一遍又一遍,总是在我这儿卡死。我踢得缺乏灵感,局促的时间和空间不允许我平心静气地寻找与因扎吉、舍甫琴科等等那些禁区杀手的共鸣,一味地用蛮力和程式化的假动作往密集的人堆和雨点中闯,白费功夫。场边伤停补时的提示牌举起来了,5分钟,很给面子了。
西多夫接皮尔洛的传球,挑起来,球碰到了他身边加皮埃雷蒂的手臂,米兰又获得了直接任意球。
皮尔洛跑过去拿球,这次没再问我了。我自觉地到禁区里站位,从那儿看皮尔洛,好远,目测在30米开外。他放好球,退后两步,大幅地喘着气。体能消耗到这程度,我很怀疑他能否有力地shè门,应该传球更靠谱些,但我知道他放好的皮球气嘴朝里,他微睁的眼睛盯准球门。
起球了,皮尔洛右腿撩起的一刹那我才发现那不是一支撑过整场雨战而乏力的腿。皮球果断越过人墙,升到禁区上方,禁区里球员们都随球的轨迹伸着脖子迎着雨点将脑袋摇过180度,就像观赏一颗流星。我很少有幸看到流星,那是最美的一颗。那球极完美地找到了它的预定的切线和落点,嘲讽般地滑过门将的手指坠入网窝。
1-0,这个简单的比分到第88分钟终于被米兰实现。皮尔洛打进赛季第9球,第4个直接任意球。
皮尔洛仰面迎着雨奔跑发泄,我们追上去把他拽住,按倒,一群人裹着泥水疯狂地翻滚,想把最后一点比赛时间在庆祝中耗完算了。好不容易爬起来,他边理头发边问我:“怎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我用意大利语把这句中国俗话说给他。
“嗯。”他听得懂,“我估计你火候快到了,只要不是在紧张的时候。”
重新开球,中圈里站的是卡帕雷利和格雷拉。恩波利每个球员的脸上都挂着沮丧,虽然只是一球只差,但守到这个时候失球,对于士气和全盘计划都是致命的打击。他们完全没有扳平的方案,我们要做的却很简单,安切洛蒂挥挥手,下令阵型回收。然而我的目标还没达成,我必须好好利用这5分钟的伤停补时,破球荒。
前卫线和后卫线都回收了,里瓦尔多退到左边平行于西多夫的位置,卡卡在皮尔洛前面一些,我一个人逗留于前场,整体阵型趋近4-4-1-1。教练没有给我单独的指示,也就是说我仍然可以不参与防守,留在前场作为反击的箭头,反正我就这么理解了。
恩波利一通凌乱的进攻,被我方轻松截断,球交给皮尔洛,他懂我的心思,直接给我一记过顶长传。球落到我身前,我和克里巴里齐身追赶,兰扎罗斜线包夹,博内托也在身后不远。我赶在弹地的球第二次落地前用右脚勾住,减去它的动势纳入自己的盘带节奏。到了禁区弧顶,兰扎罗和克里巴里左右关门,我左脚向兰扎罗的反方向拨开,他回身阻挡,我左脚转到皮球另一侧再扣回,正好从他胯下扣过,人则跳过两个后卫的腿跟上球。球衣又被拉住了,我胳膊往后使劲砍下去,狠狠地打下那只手,摆脱他们乱七八糟的纠缠带球直入禁区。
布奇出击,速度很快,给我的压力也很大,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招数就是挑shè了。我左脚踩住,右小腿摆动,脚尖顺着球底挑上去。球太滑了,我的脚尖到脚背都没有吃正部位,球起得很低,而且歪向左边,被另一个一直跟进的中后卫博内托追到,大脚解围。
球回米兰的半场了,我继续等待机会。拉扎克切入禁区被内斯塔抢断,内斯塔把球分给右路的潘卡罗,潘卡罗传西多夫,西多夫传皮尔洛,皮尔洛控制了一会儿,又分给潘卡罗,潘卡罗沿右路带过中线,往斜后方回传加图索……还剩一分钟了,我跑回后场。
“来!”我要球。
这时球在卡卡脚下,他望我笑了笑,传过来。我拿住球转身向前带,加速变向晃过加皮埃雷蒂,踩单车晃过扎内蒂,下一个是博内托,我左脚拨球到右脚,右脚拉球连带身体转过180度,左脚顺势勾球再转回180度,从他左侧绕过。快到禁区了,兰扎罗正面偏右防守,布奇站位准备。我小碎步带球把兰扎罗往前顶了两三步,突然向他左侧加速,几步冲上去超越他半个身位,起左脚打球门远角。关键时刻,布奇岔开左腿格挡,皮球击中他的脚尖弹起但方向没变,远角……门柱!弹起的球正中门柱弹回,回防的克里巴里甩腿踢开。这球飞出禁区时,裁判吹响了终场哨。
2004.1.28(周三)意大利·恩波利·卡斯特拉尼球场意甲联赛第12轮补赛
米兰1-0胜恩波利
第18次出场,第13次联赛出场
米兰:皮尔洛88’
恩波利:
米兰阵容(4-3-1-2):迪达
潘卡罗、内斯塔、马尔蒂尼、卡拉泽(塞尔吉尼奥)
加图索、皮尔洛、安布罗西尼(西多夫)
卡卡
亚特兰蒂尼、舍甫琴科(里瓦尔多)。
恩波利阵容(4-4-2):布奇
卢基尼、兰扎罗、克里巴里、库皮
罗基(P扎内蒂)、加皮埃雷蒂、菲奇尼(格雷拉)、拉扎克
卡帕雷利、加斯帕雷托(博内托)。
经过这场补赛,米兰和领头羊罗马拉平了积分,因净胜球少3个而暂居第二。(按意甲的排名规则,同分的情况下先比较同分球队的胜负关系,一般在赛季收官时结算,平时的积分榜还按净胜球排序书写。)虽然过程和天气一样邋遢,但我们完成了既定目标。虽然完成了既定目标,但我们损失了舍瓦,他大概又要伤停一个月了。还有,我的目标没有完成,球荒正绵绵不断地往第四个月蔓延着。
休息仅仅三天,意甲第19轮周末开战,我们的对手是博洛尼亚——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队伍,那场神奇的3-2,我职业生涯的头两粒进球就是送给他们的。那天我曾和西格诺里约定下次赛后交换球衣,可是36岁的老将不可能保证出勤率,这回他没进首发名单。博洛尼亚的正选前锋是贝鲁奇和罗西尼,阵型5-3-2——他们对抗强队的防守反击套路。
米兰这边舍甫琴科缺阵,我和因扎吉联袂首发。我俩都是对进球充满饥渴的shè手,我急于结束球荒,他,一贯饥渴。周rì下午,天气晴好,我们得在博洛尼亚的达拉拉球场大干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