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小院,四间正房,两间临道房,连成了一体,内部相通。教室就在临道房中,散落着一些缝纫机,这是初学者的地方。正房有一间是加工室,是熟练工待的地方。
讲课的老师是东北人,叫商子升,是残疾人,小儿麻痹后遗症。他白净的脸,有一点点胡须,很严肃的样子。
出来迎接我的也是残疾人,单腿,另一条腿是假肢,假肢的膝盖有点坏,明显的后凹。
“你好,我叫黄河,也是在这儿学的。欢迎你来这儿学习,有事你说话。”
“好的,谢谢你,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不客气,你就把你的缝纫机放这儿吧。”他说,缝纫机是我自带的。
安置好以后,并没有人来教我,我只是无聊的跑直线。以前我并没有接触过缝纫机,当然也不会用,一直练习了三天,才学会使用。
到了晚上,人陆续的来到,商老师开的有夜班,只教制图,不教做工。可是第一课并不是我想的入门课程,而是接着人家的茬口学,已经是一多半课程了。
这对于我并没有影响,我本来数学成绩就很好。裁剪制图也就是几何,很简单的东西。
可是做工对于我来说就困难多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行业,我要慢慢摸索才可以。
晚上休息,姑姑为我单独的租了一个小房子,这样更方便一些。
过了几天,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白天也接着开课了,每天上午讲课,到下午还是实习。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很长时间了,再也看不到兰灵,原来她要放周末,基本上每星期都可以见到,但是从我学裁剪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写信变成了更常有的交流方式。
隔了大约有二十天,夜班结束了,新的一期学员又来到,全新的面孔。老师指定我来授课,教授二十天前学到的知识,我对于制图理解还是很深入的,只是有的地方背不过,要看一下自己原来画的裁剪图。
我的脚越来越厉害了,已经不是足底那一点点创面,整个左脚内侧足踝部都肿了起来,低烧已经是很长时间了,也许是从参加中医学院的考试未遂开始的,也许晚一些,是逐渐加重的。到这时,已经很明显了,可是乡村医生找了有几个,都是把低烧当感冒治疗的,也没有效果。
仍然和以前的每个晚上一样洗一下脚,敷药面。可是这个晚上我却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多事情。我给中央的信已经寄出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子了,也没有回音。假如说,某一天真的有回音了,同意我重新读书,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返校啊,回去了恐怕也是重新休学,我怎样才能完成学业呢?也许吧,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寄到位置,中途丢了,或者人家嫌事情小,没时间理会,也说不准,不管它,随便吧。兰灵,我和她一直保持通信,她是那样的美好,至少说是一个正常的人,有着属于她的一切,我根本就不敢说出我的心事,我太自卑了,也无法面对社会的鸿沟。也许,埋在心底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愿她能幸福。
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天慢慢的冷了,我又有低烧,怕冷,该多带点衣服来。还有,我的爷爷!――他会不会死掉!
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我的爷爷好好地,我来的时候他还可以下田干活,捡柴火。我又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最近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我猜的是东,必是西,我把它叫做猜不准定理,或者说,当一个人最倒霉的时候,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判断正确。可是,对于遥远的事情,又有着很准确的心理感应。我最关心的人,出了比较大的事情,我都可以感知到。我看到有很多人向往心理感应,其实,这不是一个好东西。心理感应是弱者对于伤害的感应,它或许是普遍存在的,但只有当你处在生命最羸弱的时候,或者你将受到很大的伤害的时候,才会出现。它或许源于羊对于狼的防范,或许源于动物对于天灾的感应。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当你出现了心理感应,就说明――你要受到伤害了。你可以感应到亲人的死亡,却不能感觉到亲人结婚。当然,如果是恋人突然跟别人结婚,是可以感觉到的。
不过――我但愿我是胡思乱想,好好的,也不能咒自己的爷爷死啊!我的爷爷很平淡,智商不是太高,但也不是低能,他一生也没有主导过什么事情,只是默默的干活,我对于他的记忆,大概只有这些,我记不起他对于我有多少好处,也记不起他的坏处。没有特别的印象。我――怎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一夜也没有睡好,熬到天亮,还要正常的做活,老师每天布置的有作业,也就不再想这件事情。上午十点多,叔叔家的弟弟来到了,带来确切的消息,是爷爷过世了,就是昨晚上我睡不着的那个时间。我的弟弟是来告诉姑姑这个消息的,并顺便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