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学的好快啊,来,乖囡囡,慢慢来,到额娘这里来。”
她一步一步慢慢挪着,摇摇晃晃向额娘走去,不得不说,学走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这小胳膊小腿真的很软很难控制,甚至拿东西有时都不是很灵活,舌头也不怎么听使唤。正在她努力的尝试学习猫步,走的尽量优雅的时候,身后一个男声说:“囡囡又在学走路啦,来,看阿玛给你买什么了。”她不由得苦笑,一定又是糖人,自从看到她上次吃了额娘给买的糖人,叫了第一次“额娘”之后,阿玛就开始每天回家都买糖人逗她,就想听她叫声“阿玛”。开始她还贪图那甜甜的味道,不肯开口叫,可之后每天糖人就成了必吃的晚餐前茶点,着实让人有点难以承受。于是,她终于开了尊口,叫了声阿玛,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每日的糖人了,没想到,阿玛反而更来了劲,更是每日乐滋滋去买糖人,乐滋滋的逗她。这份自己讨来的罪着实让她始料未及。她转头看了眼糖人,又看了眼阿玛,本想不理不睬继续走自己的猫步,可看到阿玛那洋溢着期待的笑脸,只得低下头暗叹了口气,转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喊了一声“阿玛!”,然后摇摇摆摆跑向阿玛。阿玛满足的摸摸她的头,把糖人递给她,她开心的舔了舔,脸上仍然挂着甜甜的笑意,直到阿玛慢慢走向额娘。看着夕阳下两人的身影,突然让她感觉无限美好,自己的付出着实伟大的动人,她伸手擦擦自己的眼角。
突然身后有人猛的推了她一下,本来就站立不稳的她一时仆到在地,糖人随即脱手而飞。“哈哈哈”,一个笑声从身后响起,又是那个破坏气氛的小破孩儿,虽然是因祸得福的摆脱了糖人,但是她还是有些恼怒,居然又被小破孩儿欺负了,她咬咬牙,故意放声大哭,引得额娘过来抱着她,引得阿玛追着要暴打小破孩儿,引得张妈在旁边跑来跑去的劝着……
吃罢晚饭,额娘坐在桌边灯前缝着小破孩的刮烂的衣服,阿玛借着灯光看着书,皮了一天的小破孩儿歪着脑袋已然坐在炕上挨着靠垫睡着了,她则是躺在小破孩儿旁边,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
“崇安,再过几天就到了囡囡抓周的日子了,之前正赶上我身子不好,满月酒百日宴都没摆,囡囡的名字也没定下,这次得把亲戚和邻里街坊都请来坐坐,还是赶紧给她定个名字吧。还有咱们家狗子,到现在还只用个贱名。他打一出生就身体极弱,一直到一岁多几乎每日里就没有好的时候,遇到人多响动就又咳又闹,这抓周什么的都耽搁了,转眼都快到他三岁生日了,索性这次也一起办个抓周。现下他身子骨不错,性子却越发顽劣,今儿还把囡囡欺负的直哭,也该给他起个正儿八经名字,请个先生做点学问了。”额娘低声对阿玛道。她一下竖起耳朵,听额娘这话,这是要给自己起名字了,名字这东西得跟自己一辈子,可马虎不得。
只见阿玛放下书本说道:“请先生倒是不急,文的嘛,你当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满文底子也好的很,给咱儿子启启蒙那是绰绰有余的了,至于这武的,咱们满人的汉子,哪个从小没练过点拳脚,到现在我也没全撂下。不过,起个名字倒是应该的,还有这囡囡,这丫头看着老实,鬼精灵的很,给她起个文雅点的名字,说不定还能把这性子改改。”
“呵,”额娘开始护短了,“你还说呢,咱们家孩子可真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她早都不爱吃你那糖人了,你每次买回来,还是乐滋滋的跑过去,还不就为逗你开心,明儿这糖人,你就别再买了。”
“哈哈,”阿玛大笑道,“这孩子还真有意思,今儿个她偷偷叹气我也看到了,赶明儿不买了,难为这孩子这么小倒也懂事,只是可惜了我那一个大子儿。”听到这,她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之前她还自以为是的觉得哄哄大人真容易,没想到原来阿玛额娘早就看穿她了,碰上这么聪明的爹娘真是万幸中不幸啊,以后还得多长点心眼才行。她在这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额娘那边正拨着大算盘,“唉!咱家现在这境况,能省则省吧,你说的也是,这先生就先不请了,咱们就凑合着先教着吧,长大了送到官学里,再由师傅好好调教。”
阿玛伸手握住额娘的手:“这些年难为你了,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你打理已经不易了,每天还要帮人做绣活儿,过年过节还得想办法省出钱来给京城寄,想当年就连这房子也是靠你娘家的帮衬才……”
“夫妻两个说这些做什么,”额娘轻声打断阿玛的话,“现今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从梅姐那接的绣活儿,一来能有些进项,二来也不枉费我苦练了十二年的巧手,何况你不是提成八品了吗,将来啊,过好咱们的日子绰绰有余了。”
阿玛点点头道:“提八品的事已经下来了,转过年来正月里就能多些进项了。”
一听这话,额娘一把抓住阿玛的衣袖,喜道:“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我正愁着置办完年货,接下来几个月又要入不敷出了,这下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多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又在操心这事呢,”阿玛笑道,“对了,今个儿还得个信,说是朝廷正打算重新整顿官学,还要请江宁府几个大儒去官学当师傅,这事真要成了,将来对咱们儿子也是好事。”
“希望能如愿吧,这样咱们家狗子也能早点懂事,早点成人,将来说不定还能成就状元之才呢。”额娘正做着美梦,阿玛笑着瞟了眼额娘,“快说名字的事吧,这扯到哪里去了。”
“对对,你看我,我今儿个想了一天了,想了好些个名字,总觉得不妥。”额娘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给阿玛倒了杯茶,正看到刚才阿玛看的书,“这不是《饮水词》嘛,说起来,这里面‘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句,我觉得最好。咱们女儿就叫若初,如何?”
“若初,总好像缺点什么,饮水词,若只如初见,”突然阿玛一拍手,倒把额娘和她都吓了一跳,“不如就叫若水吧!恭佳若水,古人云上善若水,希望我们的女儿也能像水一样,滋润万物却不争名利,心思沉静,与人为善,更希望,将来能像淑慈你一样,温柔如水。”
额娘被阿玛最后一句柔声细语弄的满脸绯红,轻瞟了阿玛一眼,低声道:“恭佳若水,就这名字吧。正巧咱们女儿从生下来就极怕水,找人合的八字也说命里缺水。”
若水,恩,这名字虽不是上上,倒也可以勉强用用,反正关键是我的善良和美貌嘛!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嫩脸,暗暗的对自己点点头,准备非礼勿视阿玛额娘的亲密,转身大睡一觉。只听额娘又道:“那狗子的名字……”
阿玛起这名字得到额娘的夸奖,不由得意起来:“咱们家到狗子这一辈是尚字辈,饮水词,既然囡囡占了‘水’字,不如狗子就用‘饮’字吧!尚饮!怎样,不错吧?”
一听这名字,若水差点没从床上翻下来,上瘾,这是什么鬼名字?!虽说那小破孩儿挺讨厌的,但好歹也算是跟自己同父同母,以后跟他一起出去,叫起名字来还不得丢死人啊。不成,淑女的面子很重要,想到这,若水瞅准小破孩儿得屁股,狠狠捏了一下,然后马上转头闭上眼睛装睡。那小破孩儿正睡得直流口水,突然疼醒,不由大哭起来。额娘听到哭声马上跑过来哄他。好不容易哄好小破孩儿,额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轻轻走到桌前坐下,轻声埋怨阿玛道,“看你一说那名字,倒把咱儿子招哭了,尚饮,这将来难不成保不齐倒成了酒鬼,不成不成。”
“呵,”阿玛拍拍头,笑道,“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那再想想,饮字不行,那就用词字,尚词!将来精工词作也成。”
赏赐!若水一听狂汗,还不如刚才那个,怎么办,难道还要掐小破孩儿。
幸而额娘反应过来,瞪了阿玛一眼,“赏赐!这名字如何叫得出去,再换一个。”
阿玛脸微微泛红,有些微赧,“也别光埋怨我,好歹你也是大户人家小姐,倒也一起出个主意!”
额娘托着腮,想了想,说:“若水,纳兰容若,不如取容字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胸怀宽广之意”,说着额娘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若水,“也希望我们一家人能互相包容,和和美美。”
“恩,说得好!说的好!恭佳尚容,就这个名字了!”阿玛在一旁拍案叫绝。
“嘘,小点声,没把桌子拍烂,又要把狗子和囡囡吵醒了。”
“呵呵,现在应该叫尚容若水啦!”阿玛跟额娘眨了眨眼睛。
额娘伸手点了下阿玛的头,笑道:“你啊你,倒跟个孩子似的。”
一旁的若水,也跟着偷偷的笑了会儿,而后揉揉眼睛,翻个身,笑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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