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过年,若水贪吃,看到好吃的就一直不肯停嘴,在庙会上更是只要能拿到的就绝不放过,结果从庙会回来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泻,接下来几日每天只能喝下点清粥、吃下点咸菜,连正月十五的上元节灯会也没去成,只让尚容帮忙带回个小兔子灯笼,抱在手里玩了好一会儿,也算暂时解了对灯会的期盼之情。额娘忙完年,又没白没黑的照顾若水,累的眼眶都凹下去了。又因为阿玛提了级,年后要穿新官服,于是额娘又连夜赶制新衣,把阿玛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日,额娘一边坐在灯前缝衣,一边给若水唱着儿歌,哄若水睡觉,因为实在太累,不小心睡着,针把手指刺破了。阿玛抓着额娘的手,眼眶有点微微的泛红。额娘笑着拍拍阿玛道:“没事的,说起来,自打我十二岁出师,到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扎到过手了,这一扎,倒让我想起了年幼时的往事。当时还有满儿每日陪我一起学绣活,我累的时候,她总能像变戏法儿似的,给我变出好多好吃的。”
“说起满儿,当时咱们两个人能认识,还多亏了她。”
“是啊,当时阿玛从京城赴广州上任,咱俩同乘一艘船。满儿不小心把我的《饮水词》掉到河里,那寒冬腊月,你竟然直接跳进河里帮我捞书,又把书烤好才还我。”
“那书掉下去的时候,我看着书上包着锦缎,还以为是你的包裹,又看到你着急成那样,还以为是极贵重的东西,这才跳下河里,没想到捞起来竟是本书。”阿玛想起当时的事情,颇有点无奈的样子。
额娘杏眼圆睁,佯怒道:“怎么,你还敢后悔了不成。”
阿玛笑道:“当时还真有点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过捞起书来,就看到那书上罩着的竟是你包的绣花封面,就觉得能做出这种绣活的女子定是心灵手巧。于是好人做到底,帮你把书一起烤干算了。结果这一翻书看到书里你做的批注,真感叹逢到了知音。”
“所以,你就弄污了我的书?”
“那哪是弄污了啊,我是认真的在旁边加了感言的,只是文笔差点。”阿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呵,当时满儿拿回书,我看到你那感言,也觉得这世上知己难觅。只是没想到,当初以为你老实憨厚,连本书都肯为我打捞,如今看来,竟是一场误会,倒是我上当受骗了。”
“你看你,虽然起因不同,但到底成就我们一段好姻缘,这就叫做殊途同归,一样的。那本书还在吗?”
“当然在了,我一直小心收藏着呢。”
“对了,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一直这么喜欢《饮水词》吧?!”
额娘看着阿玛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仅白了阿玛一眼,又好气又好笑道:“不然你说呢?”
阿玛一拍脑袋,大笑道:“你看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就奇怪,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饮水词》啊,尤其前几天,看你那样,我还真有点吃纳兰容若的醋呢。哈哈,原来如此。”
额娘伸出纤纤玉手,轻扣了阿玛的脑门一下:“你啊你,跟个孩子似的。小声点,别把若水吵醒了。”其实殊不知,这时候在被窝里的若水正听的相当的欢畅。
额娘帮若水掖了掖被角,又对阿玛说:“话说我还真想满儿这丫头了,尤其想她的一手好厨艺,好久我都没吃到她做的冬瓜蛤蜊疙瘩汤了,还有炸酱面、黄豆糕、豌豆糕……,想想都直流口水。”
阿玛笑话额娘道:“馋虫,这刚感叹完,馋瘾就犯了。”
“才没有呢,”额娘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真想她了,这丫头的爹是我们家的老管家,她娘又是我的奶妈,她更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从来没离开过一天,现在竟然三年多没见了。”
阿玛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三年前老管家辞世,满儿又是独生子儿。只是这丫头真是孝顺,一个女孩儿家,竟然一个人将老父从广州送回京城入殓。”
“是啊,当时阿玛觉得广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想先将老管家在广州安葬,将来回京再一并迁回的。只是满儿怎么也不肯,说没能在老父生前为其尽孝,不能让老父死后再受思乡之苦。她也不让我阿玛额娘帮忙,说是父亲生前兢兢业业,自己不能做让父亲死后不安之事,只求能留在京城老宅三年,一方面老宅也要人打扫料理,另一方面也可以替父守孝。”
“转眼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满儿这丫头也真够可怜的,**岁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孤苦伶仃一个人待在京城。哎,张妈的儿子现在也在京城老宅呢吧,好像年前还给她添了一个大胖孙子,前几天老听她念叨。”
“恩,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张妈年纪大了,一直想念自己的儿子孙子,正好满儿的守孝期也满了,咱们这儿也有好些活儿,像做衣服打络子这些,只有满儿能帮上我。所以,我就想把满儿接来,打发张妈回京,让她也可以好好享享子孙福。”
阿玛点头道:“这主意好!只是你也先写信问问岳父岳母的意见,也应该问问满儿、张妈怎么想。”
“我年前给你们家送年礼的时候,就托人给满儿送过信,问过她意思了,这丫头已经答应了,依她的性子,只怕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至于我父母那儿,赶明儿我写封信给他们打个招呼就成。张妈嘛,肯定是没的说的。”
“呵,等满儿这丫头来了,这你这馋瘾也就解了。”阿玛伸手刮了一下额娘的鼻子。
“才没有呢。行了,天不早了,快睡吧!”额娘红着脸,把枕头塞到阿玛怀里,吹灯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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