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道:“说吧,今天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若水撒娇道:“额娘,若水刚迷了路回来,您就这么凶啊。”
“你迷路?天天城里乱跑,哪条街你没溜过。只怕现在江宁府的路,你比我还熟呢。”
若水伸了伸舌头,凑道额娘跟前道:“额娘,若水跟您说实话还不成嘛!”于是将昨天满儿遇到佟福,还有今天自己如何试验佟福之事都一一说了。
额娘敲了她头一下,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这种事情就敢私自做主?还跑去龙门居折腾人家大掌柜的?又忽悠着人家在城里瞎转悠,最后忽悠完人家还敢领到家里来,你可真行!幸好佟福人老实,要是遇到个恶的,来家里告你一状,你就等着挨屁股板儿吧!”
若水撅着嘴,道:“他要人不好,我也不能领家来啊,直接领我阿玛衙门去了,告他心术不正,还敢对满儿姐有非分之想。”更何况,这事儿只有这三四岁小孩儿的身体做最合适,不用实在可惜了,要是自己长大了再做这事,只怕会被佟福误认为自己对他有意思了,若水心里坏坏的想着。
额娘瞪她一眼道:“恩,动不动就往衙门送,从此你满儿姐就没人敢娶了!唉!你真是太儿戏了!这男女婚配之事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合过八字的,事情多了去了。”
“额娘,满儿姐父母早亡,福子哥也只有老父在家。至于什么八字、媒妁的,有干娘不就成了?”
“说的倒轻巧!不过,现下也只能这样了,先问问满儿的意思吧。这事要成了还好,如若不成,倒叫两人白白受场折磨!你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只听这时,满儿在窗外道:“满儿不嫁!”
若水一惊,难道自己真的办了件错事。
额娘把满儿唤了进来,满儿跪下道:“满儿不嫁!满儿绝不离开小姐!”
额娘赶忙扶起满儿:“傻丫头!你早晚要嫁人的!这佟福对你确实是真心真意的,人又仗义踏实,你要真能跟他在一起,下半生必定是衣食无忧、举案齐眉了。那样,我也就算对得起奶妈和老管家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爹的事你已经做错了,你现在还要错过这段姻缘?”
看满儿低头沉吟不语,额娘又问道:“莫非你是嫌他是个生意人?”
满儿摇了摇头道:“满儿不在乎门第。”
额娘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你不嫌弃他,你这事,今儿我就替你做主了,赶明儿……”
“小姐!”满儿打断额娘的话,“如若要我答应这桩婚事,他必须先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我要在小姐家再服侍一年,等小姐找到合用之人方才离开;第二,如若将来我们有了两个以上的男孩儿,必须有一个要随我姓,我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无人后继香灯;第三,我要他永不休妻,永不纳妾!如若这三个条件一件不允,满儿虽死亦不嫁。”说完满儿又跪下冲额娘磕了个头,走出了西间。
额娘看着满儿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前两个也还罢了,可哪个男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休妻不纳妾呢!只怕这事儿有点悬了。你这丫头啊,真是给额娘整出个大麻烦来。”
若水伸伸舌头,心想,这事儿要搁在现代,根本就不叫个事儿。可是在清朝,这满儿的思想,可以说是太前卫了!只是要说“永不休妻、永不纳妾”这事儿,即使男人保证的了,又有几个女人能信呢?
若水还是有些疑惑,问额娘道:“满儿姐怎么对休妻纳妾这事儿这么坚决呢!”
额娘苦笑道:“你是有所不知了,当初满儿的娘因为她爹要纳妾,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她爹一怒之下要休了她娘,结果当晚,她娘就上吊自尽了。从那以后,满儿没跟她爹讲过一句话,也是从那时起,她就立定主意终身不嫁了。她爹也因为她娘的事悔不当初,独居了一辈子。直到她爹前些年在广州病逝,满儿悲痛欲绝,辞别了我,一人去往广州。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她一时的固执让父亲一人孤零零撒手人寰。于是她后来才一人从广州将父亲灵柩拉回京城,与母亲合葬一处,也是为了最后为父亲尽点孝心。”
若水听到这,不由有些后怕。没想到这事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一段隐情,难怪满儿如此固执要为父亲守孝。只是逝者已矣,空留余恨!自己今天整的这出,竟一不小心揭开了满儿的伤疤。还是额娘说的对,自己真是太鲁莽了,也没先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就自说自画的,这桩姻缘牵得成还好,牵不成倒白白叫佟福伤心一场、也为满儿姐平添了一段烦恼。
当晚,额娘就跟阿玛说了满儿和佟福的事,阿玛也麻利,第二日就去了龙门居问佟福的意思。佟福听到这三个条件,只说自己今生必是只有满儿一人,可还得征得老父同意方能决定。不几日后,又传来音讯,说是老父扭不过他,已经答应了,还找人替他与满儿合了八字,两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于是,选定良辰吉日,到若水家中提亲。
佟福见到满儿,瞬时又是满脸通红,低声叫了声:“满儿姑娘!”满儿也是脸上飞起红霞,福了个万福。
佟福又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来……提亲的。”
额娘看到两人这样不由暗暗好笑,正要替满儿接过聘礼,满儿突然伸手拦道:“慢着!”
阿玛、额娘、尚容、若水、还有佟福都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满儿,心道:不会又有什么变数吧。佟福紧张的脸都紫了,额头上的汗哗哗的往下流。
满儿看佟福那紧张的样子,忍住笑道:“想要提亲,还得再过一关。”
佟福点点头:“你……你说!”
“亮一亮你的厨艺,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佟福一听这话,马上挺胸抬头,刚才那紧张的神色一扫而空。只见他走进厨房,仔细思索了一下,找出一袋面粉、一个筛子,微笑着用筛子将面粉仔仔细细筛过。之后又将筛过的面堆成四周高中间低的小山谷的样子,将打好的鸡蛋和油倒入小山谷中,一起揉成一个光光滑滑的面团。随后,站在旁边静静等了起来。阿玛和尚容看的直着急,尚容在旁边喊道:“大福子哥哥,你等什么呢?你不是刚学的刀削面嘛!来一个啊!把满儿姐震住!”
佟福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满儿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满儿递过去一只擀面杖,佟福看了一眼,没有去接,反而拿起那面团来闻了闻,随后皱着眉摇摇头,将面团放在原处,仍是站在一旁等着。又过了好一会儿,佟福又凑到面团上一闻,这时脸上才又现出喜色,拿过满儿递过的擀面杖,用力的将面团擀成面皮,细细切条,又起油锅,将面条炸成金黄色才捞出。同时熬了一锅糖水,往里面加了好些蜂蜜、饴糖、桂花、葡萄干之类。熬好后,将面丝跟糖水搅拌均匀,放到了一个涂好油的方盘里压紧压平,最后撒上芝麻。
若水全家这才看明白,原来佟福做的,是二人的定情之物——萨其马!佟福满足的叹口气,笑着将切好的萨其马递给满儿,满儿脸红红的看了佟福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中尝了一尝,脸上也随即现出惊喜和甜蜜来。
额娘迎了上来,搂着满儿问:“如何?”满儿羞涩的轻轻点了点头。佟福一见顿时大喜,激动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悠。阿玛跟尚容还是有点迷茫,问满儿道:“这就算是通过了?不过就是道萨其马,也没什么技巧可言啊!”
满儿低头笑道:“做饭做菜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他的那颗心。他做萨其马的样子跟我当时教他时一模一样,而且对这面得火候掌握的比我都好,味道更是比我做的纯正的多,可见他是真的用心了。”
额娘笑着接口道:“是啊!可见你当年做萨其马时的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都深深的印在他心中了。今天他挑这道点心,也是为了让你看到他这三年来从来都没忘记过你。你看他做萨其马时候的那笑容,可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我看着都感动,也可见他心中多爱你敬你。”
满儿羞涩的笑着,脸上的喜悦和幸福随着萨其马的香味飘飘散散,也让阿玛跟额娘两人想起了过去的美好岁月,看着如今自己这温暖的一家,只觉得心头也是一片甜蜜和温暖。
<h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