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去吧,怎么能让‘神医’屈尊去请他呢?”公西麟自愿充当下人,还特别强调了“神医”两个字,回应他的自然是雪海一连串的鬼脸。
没一会儿,院子外的主仆二人就被公西麟领进了屋。居不让在一边忙前忙后,又是斟茶又是递水,扮老仆扮得不亦乐乎。雪海黑着脸,不想理这个玩上了瘾的师父,端坐在客人对面,闭目不语。
垂手立在胖老爷身后的彭德,见雪海面色不悦,自家老爷爷还若无其事地只顾喝茶,心里直着急,正要出声提醒,胖老爷终于放下了茶杯。
只见他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雕金凤的锦盒打开来,推到雪海面前,两颗足有鸡蛋那么大的珍珠躺在里面,珠皮色泽均匀丰润,烁烁的珠光还泛着粉色,一看就是极品。
出于对美丽事物的天生好感,雪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落在别有用心的胖老爷眼里,就变成了神医也不能免俗的“罪证”。他趾高气昂的看着雪海,好不嚣张。
光是这第一回合,对方就摆明了要吃定雪海。雪海心里气结又不好发作,正要把珍珠推回去,居不让却忽然从旁边直扑上来,把珍珠夺进怀里,乐颠颠地跑走了。
雪海哭的心都有了,抬手揉着眉心,心里直叹:“师父啊,你就不能少给我惹点麻烦吗?”却不知道连公西麟都跟过去研究那两颗大珍珠去了。
所谓拿人的手软,虽然万般无奈,可雪海就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这么快就范,岂不是更让他有恃无恐?半敛清眸,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道:“先生不会以为这就是求人的诚意吧?”
胖老爷倒是沉得住气,笑得冷静,可旁边的彭德就不一样了,故意用雪海都能听得见的“低声”自言自语:“胃口还真不小,神医也不过如此……”
胖老爷假模假式地瞪了彭德一眼,转而看向雪海时,眼里满是深意:“刚才的东珠,只是给神医赔罪的,不算是诊金。”
雪海不禁暗暗抽气:“我想先生应该明白,根本不是诊金的问题。”
“实不相瞒,病的不是彭德的夫人,而是小女。”直到这时,胖老爷脸上才显出担忧痛心的神色,虽然晚了点,但也作的七情上面、入肉三分,“神医慧眼,老夫也不敢再有隐瞒。老夫姓谈,名受功。”
“哦,难怪了,原来是颜国的司空大人。不过何必藏头露尾的呢,咱们平头老百姓,又没几个认识你的。”有机会揶揄他,雪海一定不会放过。
躲在旁边屋里的居不让和公西麟都是一愣。
“这个胖子竟然是颜国颜国的大司空?颜国的大司空不是邰荣宗那个老家伙吗,什么时候变成这个谈什么的了?”居不让撇着嘴,眼珠溜溜儿转个不停。
“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公西麟挑着眉毛,心里越发好奇。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一时糊涂,一时精明,一时蒙塞无知,一时又好像博学广闻;有时精灵机变,有时又乖巧文静,面对远道而来的司空大人还不乏心计……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谈受功被雪海噎得脸一绿,终是没有发作:“颜国虽小,老夫又从政不久,但也要顾及安全,顾及面子。若非小女病重,老夫也是无缘见到鼎鼎大名的居神医。下月小女就要入宫侍奉我王,却在这时病了,还请神医高抬贵手,事后必有重谢。”
男人都一样,总要牺牲女人来巩固自己的权势!雪海不禁心中某处一痛,胸中酸涩。
按雪海自己的意愿,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答应他。若是应了,日后肯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对师父和自己都不是好事,可是师父已经收了人家的珍珠,这意思是不是让她答应啊?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神医请讲。”谈受功淡淡笑着,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真意的想要答应。
“第一,除了今天在场的人和令千金之外,不能再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雪海边思索边慢慢道,“第二,不能透漏我们的住所,连贵国的国君都不行;第三,不得随意与人议论有关于我治病的一切,以前你不认识我,所说的都只当是市井流言、饭后谈资,但是今日起,你等须当守口如瓶,不得妄言。另外,治病过程中可能需要很多珍奇药材,希望大人不要怕麻烦。”
“神医的要求都在情理之中,老夫自然都答应,珍奇的药材也会着人去办的,神医请放心。不知神医合何时动身?”谈受功听了雪海的话立刻笑逐颜开,之前的愁云惨雾全被抛得一干二净。
“你们先回去吧,准备个干净安静的小院,我不想住到司空府。过两日我收拾好了药庐就会启程。”正要往回走,雪海忽然瞥见谈受功微微皱眉,语气不禁带上些鄙夷,“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把管家留下与我随行!”
“神医莫怪,老夫并无此意。不过为了神医的安全着想,还是留下管家和几个侍卫保护吧。”谈受功变脸的技巧练就的简直是炉火纯青!
雪海冷哼一声:“看来我也要担心下谈大人能否实现对我的承诺了!慢走,不送!”
“丫头,干得好!这个人的确信不过,找到机会一定要狠狠敲诈他一下,让他嚣张!”居不让拉住刚进门的雪海不停地拍她肩膀。
“你怎么知道他是颜国的大司空?”公西麟摆弄着珍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是听家里的叔叔说的,怎么了,你们不认识他吗?你可是……”皇族。后边的这句话自然是对公西麟说的,差点说漏嘴才忽然想起居老爷子还不知道公西麟的身份,急忙收口。
公西麟理所当然的摇头,而雪海心里比他还莫名其妙,虽然嘴上揶揄谈受功说没几个人认识他,但在雪海的认知里的,他在一部分人中应该很出名了才对,起码神医和郦国的皇族不应该不认识吧?可是事实怎么好像全不是那么回事?
“师父,到了颜国还是你去救人吧!”雪海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楚楚可怜地盯着居不让眼泛着泪光。照理说这种柔弱攻势应该百试不爽才对,她对着公西麟练习的时候,几度弄得他面红耳赤,甚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可是居不让是谁?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不让完全不拿她当回事,根本不买账。
“事儿是你自己接的,人家也只认你,当然是你自己去治!”居不让笑吟吟地窝在马车里,端了杯茶细细品着。
好,软的不吃那就干脆来硬的!
“你要是不治就把珍珠还给我!既然你说人家只认我,那珍珠也是我的!你要是舍不得的话就乖乖去治病,然后珍珠归你,怎么样?”毫不客气地夺过茶杯,雪海看也不看就丢出车门,还好外边驾车的公西麟闪得快,不然肯定淋他一身。
“话可不能这么说,珍珠是我自己抢来的,你可从来都没说过要收那两颗珍珠!”居不让学着雪海横眉冷对的样子和她对峙。
“你!你要是不抢我早就退给人家了,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先收了人家的东西我才会答应的,你闯的祸你去收拾!”
“这怎么是我闯的祸呢?你去跟他谈之前,分明说好不治的,是你自己临时改了主意,跟我毫无关系嘛!”居不让见雪海被自己的无赖劲气倒,又心安理得地倚回去,闭眼装睡。
“那是因为你拿了人家的东西!那人家的手软懂不懂啊!你既然不想治干嘛还拿人家的东西!你收了我做徒弟起码得对我负责任吧,我要是治不好她的病可是会坏了你神医的名声的,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呢……”马车里只有雪海一个人滔滔不绝的声音,不管她找出什么理由,居不让就是无动于衷。
公西麟手握着缰绳,半仰着头不知望着哪里,脸上蓄着温柔的笑,本就俊朗的脸孔再添上此时眼中流露的温情,仿如天人。
车里渐渐没了声音,雪海最终还是斗不过居不让这个老无赖,车帘一动,欲哭无泪的雪海从车里钻了出来,苦哈哈地坐到公西麟身边。
“怎么出来了?”雪海深受打击的委屈样让公西麟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出来,眼不见为净!”这次雪海算是对这个师父失望透顶了。
公西麟再一遍幸灾乐祸:“谁让你拜他为师的,自找麻烦!”
“错!”雪海差点跳起来,“是他强迫我做他徒弟的!说是不拜他为师就不给你治伤。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总不能因为拜师这点小事就让你送了命吧。本来以为只是拜师学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师父啊……”
雪海哭丧着脸,闷声埋怨。
与她的丧气相比,公西麟可是心情大好,因为雪海是为了他才不得不忍受那个任性的老小孩儿的,虽然歉疚的成分居多。
按常理来说,他此刻应该对居不让的行为表示气愤,再而声讨,替雪海出口恶气。可他现在竟然觉得雪海委屈受气的样子十分讨喜,一时忍俊不禁,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起来!雪海满腔愤懑地伸出魔爪,在他脖子上来回比划,作势要掐他,非但没把他吓住,反倒让他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泄气地坐回去,雪海继续自己生闷气,可是公西麟畅快的笑声却将她的不悦慢慢驱散了。那笑声里无尘无垢,如阳光般直透心底。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皇族,不是猜到他有曲折的身世,雪海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人只是个单纯长大,快意江湖的游侠。
出门的时候,雪海不想彭德几人听到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就让他们远远在前面带路,这会儿前面的几个人都听了下来,官道上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一些人堵在路边,马车都要很慢很小心才能从人群边上蹭过去。
让公西麟把马车停在一边,雪海看着前边面色变幻莫测的彭德:“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