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气阴阴,寒风肆虐。我和玥琳在家,照旧在学习殷语。
经过自己的努力,总算可以勉强说出自己的意思。只是有时颠三倒四,玥琳每每笑得不得了纠正我。就像是在中国听到老外用蹩脚的汉语说话,我每次一想起来这种相同的境界,总是自己都忍俊不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在我偶尔跟随玥琳出门的时候,有人在我们身后。我还问玥琳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月林一脸茫然的摇头。大叔性格善良有时候甚至遇到穷人家药也是半卖半送,实在是想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会有什么仇家。
在语言稍微可以通达之后,玥琳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半天,用汉语说:“钱之笑”。实在是不懂得如何翻译成殷语,玥琳叫我笑笑,大叔大婶在别嘴半晌之后,也终于算是叫得比较标准。要不是玥琳一时突发奇想要给我起个殷宪名字,大叔大婶也不会改口,以前一直叫我“丫头”来着,特别亲切。
玥琳说我的名字太汉化,一听就不是殷宪人。她想给我起一个很殷宪的名字,却被我拒绝了。我说,如果觉得拗口就叫“钱笑”吧。名字已经太多,真怕再多出几个就记不得。玥琳说好,两个字无法看得出,我们大笑成一团。
与此同时,我在翻看大叔的一些书籍。因为涉及到医学,所以很多很陌生的词汇。玥琳当初知道我懂得医学后非常的开心,一心盼望我早日学会殷语好教她正统的中医。
在殷宪,医学书籍大部分来自中国,自然不是特别的全,我看到了很多经典的中医书籍,例如《黄帝内经》《伤寒论》等。只不过《黄帝内经》用汉语已是十分深奥难懂,翻译成别国语言更是晦涩困难。在殷宪,家境好的贵族子弟,都会学习汉语,只不过汉语十分难学,所以精通者很少。
殷宪很多的书籍,也是于中国而来。比如玥琳告诉我,贵族子弟要学习《论语》《孟子》等等,言谈之间是满满的羡慕。玥琳很期待的问我懂不懂,我只是十分惭愧的告诉她,我背的并不全。我用汉语背了几句高中所学的论语,告诉她我也就记得这么多。狐狸师父的藏书很多,但大多是一些医药孙子兵法周易之类,论语孟子庄子等等一概看不到,就算是有,我也不见得会看。
我只是捡自己感兴趣的,或者前世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看了一些而已。我并不是想做政客或者文人墨客,所以什么诗词歌赋,什么诗经论语,都不是我想看的。也许是因为前世从医的关系,对中医很是喜欢。但是就算是系统理论的学习,加上好的导师,五年也不见得就能通达贯穿所有的中医理论。
中医与西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系,身为一个西医科班出身的人,乍一学习中医的时候困难重重。因为我早就习惯了唯物主义马克思理论,习惯了所谓的科学,依赖于各种各样的仪器化验,病理生理。然而中医却是一种传统而非实质性的理论,导致到现在我还有这样一个习惯,看到中医的病名就会去想如果在西医看会是怎样,会怎样用药。
在山谷的时候,狐狸师父虽然并不了解我口口声声所说的“发达的医术”,但却默认手术的方法。虽然并不知晓抗生素光等等一系列的高科技的产品,但是狐狸师父还是可以相对保守的接受西医的理论。我知道一些中医传统人士,十分反对西医,而一些西医医生也蔑视中医。在现代两种理论的冲击性太大,再加上中医很是神秘高深,导致西医大行其道。所以有所谓的“大病找西医小兵找中医”的理论。
当然,在我偶尔提到解剖学的时候,狐狸师父不能接受。我并不觉得有多么诧异,毕竟中国自古以来推崇“入土为安”,连火葬一开始推行的时候都遇到了困难,何况是在古代看来不止是缺德那么简单的解剖?
所以,狐狸师父一直对我口中的医学,既好奇又厌恶。在我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在这个封建的社会,偶尔看到认同你观点的中医传统人士,真是一种莫大的福气和幸运。
我看着玥琳求知欲很强的眼睛,决定掩埋我所知道的西医知识。我没有把握确定他们可以接受,比起相同时期的南宋,他们的医术因为流传的关系进展不如中国大,层次面也相对比较窄,我不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不想做第一个提出地球是圆的的人。
虽然我的中医表浅无实质,但是我的导师好,课本齐全,总比玥琳这样瞎子摸象要好很多。待到语言好一点后我开始学习殷语的医学专业术语,毕竟是翻译自中国,很多都是直接的汉语,只有少部分为了翻译方便而创始。所以倒是也不难。让我想起当初考研究生时,苦背很多的医学专业术语,那时候才叫一个困难。但是最终还是坚持下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所以,面对着如此的语言差距,倒也安然,肯耐下性子慢慢学习。
不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我伸伸懒腰,从一堆书籍中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到阴沉的天空,不免突然有些抑郁。玥琳也在看书,准备来年四月的医女考试,看到我起身,说道:“笑笑,快下雪了呢。”
“恩。”我随意的应声,然后推开门,一瞬天光突然从云层中迸出,紧接着,满地飞雪。
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漫天纷飞,泥土地上很快一片洁白。
那些飞雪如此的纯洁,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我回头,看到玥琳也出来了,站在身后,看着片片飞雪失神。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落寞的神情。以往的玥琳,总是淡淡的微笑着,彷佛任何事情在她眼睛里都是用微笑可以解决的。虽然我实际年龄比她小很多,但是心理年龄却比她大很多。但是还是忽略了她,把她当成单纯乐观的孩子,而其实不然。每个人在人前都会带着自己的面具,或者悲伤或者快活,而我忘记了,这个孩子,即使天性再乐观,也只是一个孩子。
我故意长叹一声,看到玥琳反应过来收回了自己的惆怅,又是微笑:“笑笑怎么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不自然的避开我的眼睛。
“玥琳姐,有心事么?”我把她拉回屋里,给她倒了一杯茶。
“笑笑真是,我哪有什么心事。”玥琳说笑,想要拿起书继续,却被我按住书的一角:“有心事的话,一个人藏着会发霉变质的。而两个人的话,起码会有点主意哦。”我循循善诱。
然而玥琳比我想的要固执许多:“笑笑别开玩笑了,我才没有心事。”说完拿开我的手,继续努力。而我在她的头顶上方一直盯着她,一直盯到她合上书本,头也不抬烦躁的说:“你干嘛老是看我啊?”
“玥琳姐,你从来都没有抬过头,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呢。”我笑,姿态故作潇洒的抄起她看的那本书:“看看,那么长时间,一页都没有看完~~”
“笑笑~~”玥琳夺过我手里的书,大窘。
我收回目光,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看书充电。
不久后,玥琳低声问:“笑笑唱的什么歌,很好听呢。”
我想了好久,为难道:“玥琳姐,我实在是没法翻译,我把汉语给你唱一遍好了。”
说完,我又唱了一遍《归去来》。当初看这版神雕侠侣时,我还是很小的,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它的这首片尾曲,每当剧集结束,依旧要听完这首歌再走。
钱之笑的嗓子不错,我顺着声带把这首歌唱的自我感觉良好。自从我的女儿身份暴露,也就不再压低声音说话了,倒是内增高高跟鞋还穿着,显得和玥琳一般个头。
玥琳听完,表情很是投入。我知道虽然听不懂但是依旧喜欢的道理,前世听不懂但是喜欢的他国语言歌曲多了去了。
我想我的旁侧敲击已经足够,接下来要等到玥琳自己开口了。
之所以那样肯定,也是因为自己有过类似的经历吧。如果是我在那个年龄,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妹妹,必定是无话不谈。可惜我是独生子女,无法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也特别羡慕有弟妹或者哥哥姐姐的诸位,能够有一个可以时刻在身边的年纪相仿无话不谈的亲人。
我看着露出这样表情的玥琳,不禁有些猜疑。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如此惆怅呢?难道是···感情?
等了半晌,也许也是歌的催动,玥琳终于对我开口道:“笑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把茶倒满,窗外依旧大雪纷飞。天地显得尤为干净整洁。
在这片看上去纯洁安详的土地上,玥琳终于向我缓缓揭开了尘封的旧事。
这些琐碎的东西,像极在淤泥里缓缓盛开的白莲,虽然沾染了淤泥,虽然内里是黑暗的依靠,依旧开出雪白清香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