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二)挺住灾难

目录:飘舞的群山| 作者:茅箭刘| 类别:都市言情

    春天来得晚,姚志强所在煤矿的山坡上的山桃花迫不及待地绽放着自己。就在这野花缤纷的坡下,一场猝不及防的矿难,声声撕裂人心的呼唤,惊天动地,痛绝人寰。

    春天目睹了这场灾难。姚志强来到煤矿挖煤还没拿到半年的工资,煤矿发生严重透水事故,二百多人命悬一线。姚志强非常倒霉地成为这二百多人被困矿工中的一员,他大概也是着被困矿工中最年轻的一个,一个隐瞒自己实际年龄提前务工的姚志强,是争着抢着来到矿里承受这命运的捉弄与考验。

    春天见证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生命接力。十多个日日夜夜里,无数人参与到救援之中,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抗争,提前向厄运报到的姚志强与死神擦肩而过,接受了死神的拥抱,他最终还是非常顽强地拒绝了死神的邀请。

    清晨。太阳暖暖地照在姚志强工作煤矿的山坳里。

    姚志强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推开窗户,一股清凉扑了过来,他习惯地做了个深呼吸,姚志强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这是旺盛生命力展现的对生活的无限新奇,对一个正在咯咯拔尖成长的十六岁的年轻小伙子,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活力,都包含激情,矿工工友们的路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而姚志强的路是一步一跳地蹦着过来的。

    这是中国北方一个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山坳。地儿虽不大,下面却蕴藏着不菲的“黑金”。五个月前,可爱的命运把十六岁的姚志强安排到这里当煤矿掘进工的,这里也成了承载姚志强挣钱梦想的又一个职场。

    山里的春天虽然来得有些晚,但四周的山上岭上,一簇簇野桃花、梨花、杏花,已随眼可见,红的像火,粉的似霞,一些性情急躁的藤蔓植物也开始用自己的颜色探头探脑地做些表白。

    快清明了,一定要记着买些纸钱在十字路口为已逝的父亲烧些纸钱。父亲在世时总是风风火火喜欢尽量把一切事情往前赶,他的勤劳总是让责任田的种子,比村里所有人要早上几天安上他才心里踏实,父亲是个急性子,不能让父亲早早地在那里等着自己儿子给他送纸钱。如果让父亲等久了,父亲肯定会失望的,又要骂儿子不长心,不能让父亲在那个世界日子也过的紧紧巴巴。望着窗外的山花,姚志强的心有着一股莫名的惆怅……

    吃过早饭,姚志强和自己所在施工队掘进班的其他几名工友领了矿灯和任务,疾步向坑口走去。想到家里的情况,姚志强想自己应该要抓紧一切时间好好干活,不能让大伙说自己人小工作赶不上进度,更不能因自己的工作不到位,拖了大家的后腿。

    辗转奔波之后,姚志强来到了这座煤窑前。第一次下井,他惊恐不已。巷道黢黑,周围不时有矸石坠落的声音。整个采煤面上很嘈杂,有人用那些从山外拉来的槐树等杂木杠子顶顸板,有打眼放炮的,还有拉托运煤的。带班的安排他拉托运煤,不是技术活,有力气就能干。所谓的拉托运煤,就是将绳子拴在用汽车外胎做成的框上,套在肩膀上,用近乎爬的原始方式往外运煤。姚志强所在运煤巷道根本容不得人站立行走,所以拉煤只能倾斜着身子。

    自从来到这个煤矿,姚志强就一直在这个巷道拉托钻探。刚开始时困扰姚志强的是孤独、寂寞还有累、疼。绳子紧紧地勒在后背上,磨得脊背火辣辣的疼。但姚志强从没想过放弃。他总在盘算着,再过几天就又可以到了发工钱的日子,自己可以朝家里寄点钱,补贴一下家里,这个念头,让姚志强在黑暗里看到了光亮。他慢慢适应了,后背渐渐消肿,大概已经磨出茧子了。姚志强在拉托运煤的时候,还在想着他的课本上的问题,这样他认为可以缩短那漫长的时光。

    虽然来这里工作时间不长,由于这里的人对他特别关照,他觉得这里的一切条件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满意的。自己的事业就在这里,他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认真,干活更卖力,他是在用心干活,他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工作程序,他认为这里的每一个部件,每一块煤都是有感情的,他很快就和这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环境融为一体。对这里的每一颗螺丝,每一根锚杆,姚志强闭着眼都能摸到。

    像往常一样,他熟练地操起凿岩机开始向巷道深处掘进,轰隆隆的机器声立刻响起,一时间噪音和煤尘弥漫了整个巷道。

    在繁忙的巷道里,姚志强和他的同伴们各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他象往常一样,在心里想着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让自己的动作更熟练更利索,不能让同伴们看不起自己。就在人们以为一切平安无事的时候,灭顶之灾悄然降临。

    没过一会儿,井下有几个出水点的水量陡然增大。水很快漫过了正在附近作业的工人的脚面,这是姚志强第一次在深井遇到这阵势,他还未意识到这是矿难的征兆。

    “不好,透水了,快跑啊!”有经验的工人大声呼喊。巷道里,人们开始呼喊着拼命地朝外面跑起来。

    姚志强仍然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他手里的机器噪音太大了。突然,机器停电了。看到巷道的人们都在拼命往井口跑,不知谁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跑,晚了就没命了。”他这才发现不远处,更高更猛的水流呼呼地卷着浪头涌了过来。

    姚志强撒腿就跑。

    从回风巷开始,水势迅速向邻近的胶带巷,辅助运输巷的大巷、小巷里蔓延。昏暗的巷道里恐慌的喊叫声、噼啪的踩水声、以及呼呼的水流声混杂在狭长的空间里,水流追逐着人群一路奔涌,矿灯中的影子在巷道里一片散乱。

    眼看着水追着赶着扑了过来,姚志强和十多个矿工一起拼命往巷道高处跑,但已经来不及了,疯狂的水流急着想要赶路似地迅速地占领了它能够到达的地方。

    “姚志强,快上锚杆!弟兄们,快上锚杆!快上锚杆!”不知谁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姚志强手脚并用迅速扒着巷道壁上的钢筋锚杆往上爬。霎时,身后的回风巷道就被淹没了,眼前已经是一片水的世界。

    姚志强以及十来名工友攀着锚杆爬到了巷道墙壁最顶处,不一会儿,水还是没过了姚志强的脚面、没过了膝盖,没过了姚志强的整个下身。冰冷刺骨的水在姚志强他们的齐腰处停下了。姚志强和他的一同逃生的同伴们十几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齐腰深的水,大脑一片空白……

    姚志强所工作的煤矿发生特大透水事故。

    井下,姚志强双手攀着锚杆,像蝙蝠一样挂在巷道壁上,胳膊一会儿就酸了,腰以下的身体浸泡在水里,刺骨的凉。

    “这可怎么办啊?能活着上去吗?我的胳膊快没知觉了。”姚志强旁边的一个同伴像是询问姚志强,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一句话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感受和担忧,似乎大家都没听到这个同伴的自言自语,但大家分明都在心里说着这样一句话,工友们被惊惧无望的情绪笼罩着,整个空气毫无生气地死一般地凝固了。

    “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活着。”姚志强顽强地支撑着并鼓励着大家。

    不管怎样,我必须坚持,只能坚持。我不会死,我才来这世上不到十六年呢,阎王爷不会收留我的。我也不能死,老娘还在等着我挣钱为她治病呢。如果我死了,我那可怜的老娘肯定也无法活了。姚志强暗暗给自己打气。

    姚志强苦苦地想着,自言自语着,“噗通”一声,这重重的声音,打破了这狭小空间死一般的寂静,看来那个同伴实在撑不住了,手一松,掉了下去,任凭壁上的姚志强和十几个同伴们声嘶力竭地呼喊,也没有半点回声。同伴支撑不住落水身亡,让大家觉得自己离死神也越来越近了,担忧、恐惧、近乎绝望的情绪在姚志强他们中间更加强烈地弥漫开来,瞬间的躁动过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水越来越冷,空气越来越稀薄,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儿。一股强烈的求生让姚志强觉得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要想办法自己救自己。姚志强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工装腰带。那是一种特制的下井皮带,厚厚的皮质,非常结实。他灵机一动,一手解开腰带,褪下一条裤腿,用那条裤腿把自己整个身体绑到了锚杆上,最后再用皮带加固。酸麻的双手终于解放了。

    姚志强成功地把自己绑到了锚杆上后,他招呼身边那几位同伴也学着自己的办法绑在锚杆上。一传两,两传三,很快和姚志强一起被困的十几个同伴都把自己绑到了锚杆上去。此时,大家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心情也稍稍舒缓了一些。尽管泪水在大家的眼圈里打转,但姚志强他们相约,谁也不许哭。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会那么倒霉,我们都还很年轻,咱们还没活够,阎王爷是不会收留咱们的。

    如果井上知道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救人,他们看过电视上说南美洲有个叫智利的国家有几十个矿工,因事故被困井下半个月还是被救上去了,更何况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国家不会见死不救的。姚志强他们互相鼓励着。

    姚志强说:“智利矿难被困的矿工们,面对生死未卜的前景,想必不可能完全没有绝望的情绪,但是他们终于能够走出绝望,安然走过时刻与死神面对的半个多月,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淡定。坚定的生命信念,让那三十多名矿工成为创造生命奇迹的主角。”

    一名矿工说:“这个电视上我也看过了,我们虽然被困在黑暗的地下,不知道上面的在干什么,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但想到我们的家人、朋友,我们也应该有着坚强的决心要活下去,并且离开这个地方。”

    姚志强说:“那些矿工被困井下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矿工们积极自救,等待可能到来的救援。”

    “你说人家那矿井条件有多好,还备那么多吃的?”

    “除了对生命的尊重之外,人家的救援行动还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人性的关怀。通过钻孔,救援人员为地下传送了录影机、小型电视、游戏机和纸牌等,使被困矿工能够保持精神上的稳定。”

    “为了保持生命体征的稳定,医生不断地给那些矿工们如何合理使用地上输送的饮食、以及通过适当锻炼以保持体能的指导;心理学家也不断通过对话及视讯了解矿工们的心理状况,调整他们的心态,以使得矿工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保持健康向上的情绪,耐心等待地面的救援。”

    “人家那是金属矿,我们这是煤矿。”

    “煤矿条件肯定要差一些,主要怕瓦斯爆炸,怕透水。”

    “人家的成功救援从一开始,救援人员就把希望寄托在矿工们能够成功转移到设在矿井内的避难处。而矿工们也没有辜负人们的希望,在灾难发生时迅速抵达了避难处。虽然经过艰苦的半个多月的等待,他们仍然严格合理分配了补给品,维持每一个人的生命,坚持到了救援钻孔抵达他们的被困处。正是这个设在地下七百米深的避难处,拯救了矿工们的生命。”

    另一位矿工说:“我在煤矿挖煤这些年,这样的被困事件已经在我身上发生第二次了。”

    一位矿工说:“你这叫打不死的程咬金,有一次就够了,你还来个第二次,我这次如果能活着上去,我就是在大街上要饭,谁喊我三声爷爷我也不会来挖煤了。”

    那位曾在矿难中幸存的矿工说:“你就说人家那个拯救三十多名智利同行的避难处,我在多家煤矿挖过煤炭,从没在自己工作过的矿井中见到过。你说,我们现在受困井下,树皮、渗透水是咱们唯一所能食用的;在黑暗中等待,是咱们唯一所能做的。”

    “这也许就是国情不同,国家不一样,矿井的情况不一样,人家那个是大矿。人家智利那个矿下面的安全设施真好!”

    姚志强说:“这就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区别,谁叫咱们还是发展中国家呢,这就需要我们这一代人多做出牺牲,赶到咱们的儿孙辈条件就会好多了。”

    一位矿工说:“你才多大岁数,就想着儿孙辈的事情了?”

    “人家那次矿难救援反映出智利上下认同一个理念,尊重生命,即使倾全国之力救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值得的。在这种理念指导下,即使救援最初无法确定被困人员是否还活着,但人家没有放弃,直到最后迎来救援的成功。”

    “就怕老板看到出事了,鞋底抹油,把盖子捂住,那咱们可是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一位年岁大一点的矿工说:“小伙子,遇事往乐观处想是没错,可是矿井事故分多种,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被困矿工存活率极低;而铜矿坍塌则没有毒气和洪水的威胁,如有条件合适的避难处以及可维持一定时间的氧气、食品和水,人员成活率则相对较高。”

    姚志强说:“你放心,咱们肯定会有人救援的,我估计国家最高领导就知道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的事情了。地面上的人们知道咱们被困在下面,肯定已经急得不成个样子了,你说哪次发生大灾大难了,国家不是动员一切力量,第一个冲在前面的就是咱们的解放军,我敢保证这次国家肯定救援咱们,国家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

    “关键是这事情国家领导知道不?”

    “就看这老板还有没有良心了?”

    “智利那次被困矿工中年纪最小的仅十九岁,年龄最长的已达六十岁。咱们这次最小的只有十六岁,年龄最长的也有六十岁了,咱们和智利那次矿难有得一比。我想我就不会这么背时,不会啥倒霉事都让我们碰上。”

    那天晚上,在这一个往日再普通不过的山坳里,灯火亮如白昼,车流如织,人头攒动。

    煤矿出大事了,几百人被困几百米矿井之下,消息传开。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事故地点所在地区政府组织开展紧急救援,医院里也早就忙开了,当天就派了救护车上矿去。这里的医护人员心里非常清楚要是救出伤员,第一时间肯定得往这里送。

    为出事煤矿供电的国家电网所属地区电力公司接到抢险指令,所属电网职工全部出动,全天候不间断地看守供往煤矿线路杆塔。保障事故抢救电力供应不被中断。

    强大的国家优势在这次拯救姚志强及其同伴们的生命大营救中再次显现。时间的脚步嘀嗒地走着。更多的人们马不停蹄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甚至远在千里之外,一个共同的信念把他们聚在了一起:只要能多帮一把,被困的矿工兄弟就能早一天获救。

    宇宙之中的事纷繁复杂;宇宙之间的人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但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的办法一定比困难多。能够解决问题和难题的人就是有能力的人。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抗争。地面上国家层面指挥的抢险救援艰难推进,没有放弃,不会放弃,也不可能放弃,绝不抛弃!被困的姚志强和他的那些难兄难弟们努力自救,等待救援,没有放弃,也绝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