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决裂
兰瑟尔看着坏笑着的哈尼雅忽然觉得有些心有戚戚然，故作镇定地干咳一声：“‘处理’这个词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友好呢。不管怎么说我对二位并无恶意，何况两位都是上位的战士，应该不是那种无视自己受到的帮助转过头来以剑相向的毫无尊严感的人。”
“激将法。”哈尼雅一挑眉，“你觉得对我们有用吗？”
“哈尼雅，别玩了。”迪妮莎看不过眼，无奈道，“好歹他是你老乡，恶作剧也不带拿这种事吓唬人的。”
“安拉安拉，真没意思。”哈尼雅扫兴地挥了挥手，“喂，兰瑟尔，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你这次真的玩过火了。命大从组织逃出来就老老实实藏着呗，居然还转过头来从组织嘴上拔毛，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是这回任务只有我们两个大不了撒个谎说无法锁定你的妖气――反正我们两个感知范围不大是有目共睹的，可是现在另有三个堵着上下山的路你叫我怎么帮你打掩护？”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哈尼雅这么一说，兰瑟尔倒是放了心，“如果两位真的有这个心，完全可以告诉组织没有见过我，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哟？”迪妮莎乐了，“莫非你还能不翼而飞？”
“那我还真能。”兰瑟尔笑着站起身，从水池中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弩箭，走到墙壁边用力推了一把，两三下子就将挡在表面的木板推到一边，露出一个可供一人弯身通过的洞口，可以望见几十米外的临近一座山的山顶，“狡兔三窟嘛。那么就此别过了，如果有事需要我效劳的话，欢迎来圣都拉波勒找我。在城西的‘拉波勒之花’旅馆找老板问起来就可以了。”说完以后扣动手中的扳机，数枚小巧的铁钩带着绳索呼啸着划破空气牢牢扎在对面山壁的岩石上，片刻间一条空中索道就已经成形了。
“……这倒还真是不翼而飞了。”迪妮莎看着兰瑟尔从索道上滑到了对面，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林里，有点黑线地自言自语道。
“一点儿也不奇怪。”哈尼雅这种场景以前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叹了口气，“距离伊妮莉到我们面前大概只剩几分钟了。本着充分利用时间的原则，我们现在最好对对口供统一口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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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当其她三个人一路杀上山顶得知正主儿居然连影子都没有，那种沮丧的心情就别提了。特别是艾路达和丽娜莉，丽娜莉的手腕上挨了一指枪还没完全愈合，艾路达则反复询问首先上来的哈尼雅和迪妮莎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个金眼男人，问得两人简直不胜其烦。当艾路达确认从她们那里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以后，那种表情让哈尼雅觉得相当不舒服。
“大家也不必太灰心。”伊妮莉见大家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开始鼓舞士气，“毕竟这次我们将妖魔群尽数剿灭，那个金眼男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手下，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反而更方便我们追击。就算一时找不到，他再度召集妖魔时就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了。”
“伊妮莉，莫非在他自己现形之前我们就只能等着了？”丽娜莉有气无力，“大家都是个位的战士，辖区里的任务难度偏大又比较多，往往还要带队讨伐，如果被长时间拖在这里实在得不偿失啊。”
“我们可能需要组织的援助了。”伊妮莉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人类中打听消息还是组织的人出面比较好，怎么说金眼的男人还是比较容易引起注意的。不过大家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视情况决定是分别回辖区还是继续追击。”
艾路达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我出去找点吃的。你们有谁想要我帮忙带吗？”
“我。”哈尼雅举了举手，“那就拜托你了。”
“迪妮莎？”
“我不用。”迪妮莎淡淡地说。
丽娜莉也表示想要吃点东西，于是艾路达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剑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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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好了，就算因为任务没完成，怪罪下来也只会落在我头上，没你们什么事的。”见艾路达已经出去了，哈尼雅懒洋洋地说，“嘛，这次的情报基本全都是我搜集的，居然让目标落跑了只能说明我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呢。就算组织不愿破例，对你们的所谓‘惩罚’也只会是形式上的，组织的战力特别是高级战力向来处于吃紧状态，估计黑老头儿们还不至于自毁长城吧。”
明眼如迪妮莎一听就知道哈尼雅算是打定主意要叛逃了，伊妮莉丽娜莉两个还当哈尼雅的意思是担心回组织复命时会被恶整一顿，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干脆默了。
直到哈尼雅成功叛逃以后，终于能够喘口气的伊妮莉总算是弄明白了她的真实意图――哈尼雅的意思是反正自己是要叛逃了，暗示她们有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有机会不好好利用过时作废。伊妮莉怎么也想不明白印象中这个冷漠自私还特爱惹事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慷慨，当然，伊妮莉从来就没弄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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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路达带回来的是烤鱼。
然而中途又出了件让哈尼雅恨得牙痒痒的事。刚刚从艾路达手中接过看起来就是烤得色香味俱全的烤鱼还没来得及下嘴，迪妮莎忽然冲着她勾了勾手指：“过来一下。”
“干嘛？”哈尼雅不假思索地靠近了迪妮莎，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烤鱼已经给撕走了一大半。“哇，好好吃的样子，分一半给我不介意？”
一半？
剩下的基本就剩鱼尾，或许还连着点儿肉……你管这叫一半儿？！
哈尼雅嘴角抽啊抽：“你刚才干嘛去了……”
“这不是人家艾路达手艺好嘛，原本没打算进食的，闻到这种香气食欲还是被勾起来了。”
“那你就跟我抢？你怎么不去打丽娜莉的主意？”
“唉呀呀，毕竟人家丽娜莉是前辈嘛，不抢你的抢谁的？”迪妮莎本来还想说“如果你真的叛逃那估计以后我想抢都抢不到了”，话还没说出口，不由自主地感到居然有些伤感，为了掩饰情绪连忙低头咬了口烤鱼，结果差点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艾路达的脸黑了：“抱……抱歉，貌似……在杀鱼时我把那条鱼的胆给弄破了。”
一言既出，战士们暂且栖身的洞穴里顿时安静异常。
按照自己的性子，哈尼雅真想不顾一切大笑一场，何况一边的丽娜莉也是忍得很痛苦的样子，甚至伊妮莉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有那么一点点松动的迹象。不过看看迪妮莎那“你们敢笑出来我就敢杀人灭口”的目光……算了吧，惹恼了那个自尊心极强的家伙，后果会很悲催的，搞不好暴走了也说不定……
“现在开会。”迪妮莎擦了擦嘴唇，利用自己最高排位最有发言权的优势成功转移了话题，同时顺理成章地将咬了一口的大半条鱼塞进了身后的石缝里（……），“讨论一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分头追击还是解散回各自的辖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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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讨论时间始终达不成同一意见。伊妮莉和艾路达两个出了名中规中矩的人都认为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应当继续进行下去，丽娜莉则认为已经失去了线索无法追踪，与其在这里束手无策不如回辖区多斩杀几头妖魔来的更现实。正当轮到迪妮莎发言时，还没讲上两句，坐在迪妮莎对面的哈尼雅忽然站起身来拔出了剑指住艾路达，冷冷道：“谁叫你动的手脚？！”
这一下事出突然，包括迪妮莎本人，其她战士都愣住了。伊妮莉第一个起身，语气有点不满：“哈尼雅，够了！平时你怎么闹我不管，现在我们是一个团队，剑不是用来指着自己人的――这个时候你闹什么内讧？！”
“闹内讧？貌似不是我先动手的呢。”哈尼雅讽刺道，扫了迪妮莎一眼。
伊妮莉和丽娜莉怔了怔，同时去看迪妮莎。只见后者半人半妖标志性的银色瞳孔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的黑色，正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疑惑地回看她们。一见伊妮莉和丽娜莉看到自己时的反应，迪妮莎立刻明白了：“秘药?”
“很巧妙呢，‘失手’弄破鱼胆，胆汁的腥味与苦味正好掩盖了秘药的味道，避免了让我们过早发现从而在妖力还没被抑制之前提前发作。我很佩服你呢艾路达，如果是我下药的话充其量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哈尼雅平时是喜欢嘻嘻哈哈，一动起怒也是很会损人的。
艾路达垂着头坐在原地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似乎感觉到战士们的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忽然轻轻叹了叹：“要是是你吃了那条鱼就好了。”
说着，艾路达站了起来，伸手按住肩后的剑柄，看那神色竟好像显得有些愤怒和失望的样子：“如果可以，哈尼雅，我也不希望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你，这实在是践踏我的尊严的不得以的办法。说实话，能够在北方担任O.7达四年之久，同为战士我对你抱有充分的敬意。
“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组织？！！阿里斯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作为代理人，怎么连自己负责的战士都想要除之而后快？可是没想到你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反叛了，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放走那头妖魔，我们战士的脸全给你丢尽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放走了他。”哈尼雅语调冷漠，心中却是一凛。不久前分出的二十多个影几乎用光了她除了必须留在身上以防万一以外的所有妖气，精神力也几近透支，脑子里正一跳一跳的疼得厉害，现在迪妮莎也被秘药暂时封住了妖气。虽然迪妮莎本来平时战斗就没依赖过妖力，但伊妮莉和丽娜莉同为技巧派而且很合拍，高速剑完全可以在迪妮莎面前撑到“乱舞”施展到足以应战的时候。尽管就算她们两个联手上也伤不了迪妮莎，但拖上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的，那段时间等于是自己和艾路达一对一。艾路达的实力不可小觑，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与之一战的话……
胜算真的太小了。
“我亲眼所见。”艾路达咬着牙说，“没想到我们那边还有第三条小道吧？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我将全部的‘影’留给丽娜莉前辈，独自从那边摸上山。你给我的回答就是让我看着那个袭击北方三名同伴的凶手从空中逃到了对面！还在我们面前说谎！哈尼雅，你已经不配再作为战士了，请交出你的剑，跟我回组织接受审判。”
哈尼雅冷冷地笑了。她忽然彻底失去了争辩的兴趣，感到实在是悲哀得很。“……不配作为战士了，就凭你一句话？当不当战士我无所谓。但是即便如此，你根本没有资格没收我的剑。想要是吧？我是不会主动交出去的，你自己来拿！”
“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了。”艾路达低声说着拔出了肩后的大剑。她没想到的是，丽娜莉站起身来走到了她对面，“丽娜莉前辈，您什么意思。”
“对不起。”丽娜莉也认真了起来，“哈尼雅说得对，剑象征着我们的尊严，你没有资格没收她的剑。现在先不说你没有证据证明哈尼雅放走了那家伙，就算哈尼雅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按照惯例也应该由她自己主动向组织报告和领罚才对。”
“她明明是和妖魔勾结，你还指望她主动向组织报告？！”艾路达愤怒了，“丽娜莉，你也打算背叛组织吗？！”
丽娜莉沉默片刻，“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无法接受你对同伴做这种事。”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了！”
“我不承认！”丽娜莉有点被惹火了，“在组织正式发出公告前我们依然是一个团队！想对哈尼雅动手的话先打倒我再说！”
“那就如你所愿好了！”艾路达一剑向丽娜莉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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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两人打起来了，伊妮莉条件反射性地起身想要去阻止，结果被迪妮莎一把拉了回来：“你干嘛？”
“总不能让她们内讧啊，你说我要干嘛？”伊妮莉反问。
“我不是说你不该去管，我是问你打算帮哪边。”迪妮莎郑重其事的样子真的不多见，一下子就把伊妮莉镇着了，“依她们两个的个性与价值观，不倒下一个是绝对停不下来的。哈尼雅是打定主意要叛逃了，被封住妖力的我是‘绝对无法’单独阻止她的。你呢，作为本次行动的队长，你的选择是什么？”
被迪妮莎黑色的眼眸牢牢盯着，伊妮莉觉得那种眼神仿佛一眼就能把自己看个对穿，一时间竟感到有点恐惧，强作镇定：“这不在任务范围之内。哈尼雅真的叛逃也好，艾路达坚持要哈尼雅回组织也好，我没有理由去干涉，但是我不能看着她们再这样打下去了。”
“很好。”迪妮莎松了手，“很明智的选择。”
伊妮莉松了口气，正打算上前阻止艾路达和丽娜莉时，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的哈尼雅忽然拔出大剑抢先一步冲上前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丽娜莉在上山时不慎伤到了手腕，原本只能后发制人的“乱舞”等于打了折扣，更何况实力本来就不如艾路达呢。没多久就给打翻在地，胸口狠狠中了一剑，若非哈尼雅多多少少帮忙挡了一下，恐怕只有横尸当场了。
哈尼雅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沉了下来：“艾路达，你来真的是吧。”
艾路达也没想到自己下手真的下重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背后就传来一声断喝：“够了！都给我住手！”
这回发话的是迪妮莎。
“艾路达，适可而止。”迪妮莎加重了语气，明明没有妖气，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属于上位者的强大威压却比平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是将在场的人压得不敢随便动弹，“当着我的面随随便便拔剑，是不是平时我实在太没有作为了，你当我不存在？”
被迪妮莎的威压所慑，艾路达只得恨恨地将大剑插回了背后的剑架。
“哈尼雅。”迪妮莎转过头来，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这次我放你们一马。如果这条路真的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以后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很郑重的警告呢。确实，这次有妖力被封的借口抵塞过去，如果迪妮莎没有叛逃，下次再相见的话会让双方都很为难啊。
哈尼雅俯身扶起一直在大口咯血的丽娜莉：“我当然不会自找麻烦。”转身离开了山洞。
从此以后，真的不再是战士了。虽然不用再作组织的玩偶本来是应该很高兴的，可是这种消沉的情绪算是怎么回事？
深深地叹了口气，哈尼雅仔细察看了一下丽娜莉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胸口中的那一剑非常深，人已经因为失血偏多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再不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施救，那就真的有生命危险了。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边犯着嘀咕，一边将丽娜莉架起来。哈尼雅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