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自醉人(二)

目录:[萧十一郎]蔽日| 作者:帝休|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有话要说:</br>3000字好蛋疼……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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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晚上8点木有第二更的话。。不用等了。。今天不更的话,明天也会2更的。。  那一声叹息,便恍若轻羽。

    连城璧回眸。

    月光之下,青年静立,英气更甚往昔。

    连城璧抬头仰望天边明月,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

    他好像听到萧十一郎应了一句,又仿佛没有。不过他是否应了,其实不无所谓。

    连城璧一手抚摩杯壁,淡道:“我煮的茶,你便喝喝看罢。”

    萧十一郎敛眸不答,反问:“你煮了这么久,就只为了这一杯茶么?”

    连城璧轻笑一声,眸中三分轻暖:“你瞧了这么久,便一样只为等我煮这一杯茶。”

    萧十一郎摇头:“不一样。”

    连城璧闭眸静闻清香:“倒也确实不同。”

    冬日夜晚冷寂,唯有远处亭台水榭水声潺潺,偶有雾气飘渺,渐次消散于虚空里。

    萧十一郎终于走到连城璧对面,坐到石凳之上。

    便在此时,他的面前出现一杯清茶。

    连城璧煮的那杯茶。

    萧十一郎闭了闭眼,声音平静无波:“我不喝茶。”

    连城璧道:“你可以把它当作是酒。”

    萧十一郎皱眉道:“味道并不相同。”

    连城璧轻笑一声:“这世间的酒,也决计不都是一个味道。”

    萧十一郎又道:“茶不会醉。”

    连城璧将茶杯放到萧十一郎面前,缓缓收回手指:“你若只喝一杯酒,一样不会醉。”

    萧十一郎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连城璧都能完美接过话茬,将他堵回去。

    他曾经认过命,听过连城璧的话。

    可他不知,原来认命一次,还要认命第二次。

    唇边恍然间溢出叹息之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要叹息。

    茶与酒截然不同。

    酒要饮,大口大口得饮;茶却要品,小口小口得品。

    但他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只会大口大口喝酒,不会小口小口品茶。是以他便端起那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茶水顺喉咙而下,一点一点,暖了全身。

    十月初八。

    十一个月,又十一天。

    他们已有十一月又十一天没有见面。

    他其实不想再见连城璧。

    这个人影响他太过了,甚至让他饮不出酒的味道。

    酒是什么味道?

    他曾经是知道的,并且深深喜欢。然而现在,他竟连酒的味道,都喝不出来了!

    这多讽刺?

    于是他踟躇再三,终于来了。他想,若连城璧不在,那他便即刻掉头离去;若连城璧在,他便先看上片刻,而后再离去。

    他再无法欺骗自己。

    ——他想见连城璧。

    想,太想。

    他便躲在不远的树梢上,静静凝视那一袭青衣之人,恍若青竹雅致。他见他煮了一夜的茶,终究按捺不住,叹息一声。

    因为他明白,这一杯茶,其实是为他煮的。

    寒露深重。

    然仅这一杯茶,便可驱逐所有阴冷。

    萧十一郎敛下心中动容,恍若漫不经心把玩茶杯:“好茶。”

    连城璧“哦”了一声。

    萧十一郎道:“其实要萧十一郎喝茶,便等同于牛嚼牡丹。”

    连城璧轻笑起来:“你方才却说,这是一杯好茶。”

    萧十一郎抬眸。他的眸色很亮,亮的叫人难忘。他说,“因为这一杯茶,是无瑕公子煮的。”

    连城璧的眸色愈发温柔。

    他明明不是个温柔的人,却有着千万种的办法,让人以为他很温柔,甚至心甘情愿沉溺于他的温柔。

    萧十一郎在他的视线里怔忡了半晌,才不动声色错开:“酒呢?”

    连城璧微扬了下巴。

    酒坛便放在离石桌不远的银杏树下。不多不少,刚好两坛。

    萧十一郎将酒坛子搬来,拍拍那两坛酒,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便是整个无垢山庄的酒?”

    “自然不是。”

    萧十一郎说:“若萧某没记错,连少是欠我整个无垢山庄的酒?”

    连城璧握了握帕子,拭了拭指尖:“若你不介意,此后每年,便来喝两坛。”

    萧十一郎浓眉终于皱了起来:“为什么?”

    萧十一郎并不指望听到连城璧的回答,连城璧却说:“因为今日,是我生辰。”

    “……生辰?”

    连城璧的生辰是在三月初四。他身在江湖彼端,也听说了叫天下人称颂的无瑕公子生辰之期。

    连城璧微笑点着指尖:“不信?”

    萧十一郎定定看他:“疑惑罢了。”

    连城璧道:“至于理由,也许太过匪夷所思,你大抵是不会信的。既然你不信,我也无需说。”

    萧十一郎掩下心中莫名滋生的失落,缓缓点头。

    连城璧又继续道:“你只要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那便够了。”

    萧十一郎心跳一滞。

    ——只要知道他没有骗人,只要知道他不会骗他……

    便够了。

    他默不作声拍开封泥。先给连城璧倒了一碗酒,而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这是他与连城璧喝的第三次酒。前两次,连城璧都只喝了三碗。

    离上次见面时已近一年,相处却无丝毫生疏与不适。

    好像他们什么都没有变。

    萧十一郎依然是那年那时的萧十一郎,连城璧依然是那年那时的连城璧。

    又像是都变了。

    只是些微变化皆在都在指掌之中,是以就好像当年。

    连城璧说:“这一年你很沉默。”

    萧十一郎执碗,饮尽:“沉默?”

    连城璧道:“往年总能听说你灭了谁家,抢了哪家。今年倒什么都没有听说。”

    萧十一郎顿了顿,低低笑了声:“萧某总不能为让连少听闻,故意杀人放火。”

    连城璧道:“其实你可以换个法子。”

    萧十一郎又喝了一碗:“换?”

    连城璧道:“譬如你可以跟在某个小孩后面,捡到他掉的一文钱,还给他。接着报上自己的名字,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如此拾金不昧,萧某肯定名扬四海!”

    萧十一郎是大盗,声名狼藉至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盗。若是传出他这般事迹,想来整个江湖都会掀起舆论狂潮。

    连城璧点头:“最重要的是,保证我能听到。”

    萧十一郎不笑了。

    他敛容,细细瞧了连城璧许久,缓缓吐出三字:“我醉了。”

    连城璧微笑:“你没醉,你也没听错。”

    萧十一郎这才道:“为什么?”

    连城璧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萧十一郎定定凝视他许久,一如既往的微笑从容,一如既往的优雅不迫。萧十一郎却觉,眼前之人甚至连眸色都是满满的诡谲难测。

    他心中复杂无法明说,终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是么。”

    天快亮了,已是初九。

    生辰已过。

    而两坛酒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饮尽。

    萧十一郎起了身,抬头看了眼,东方启明星升起。便道:“我要走了。”

    连城璧问了一句:“你醉了么?”

    “我没醉。”

    连城璧眼中露出些许遗憾神色:“真可惜。看来下次,我可以准备三坛了。”

    下次……

    来年十月初八。

    萧十一郎收拢手指:“我走了。”

    连城璧应了一声,重复了一句:“记得,要拾金不昧。”

    “……”

    萧十一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初九的天亮了。

    连城璧已动身前往大明,参加沈璧君的生辰宴会。

    一切一切都恍若当年。

    ——没有他的当年。

    萧十一郎一个人,缓缓走在路上。

    这一条路有些偏僻,好像是走的多了,才缓缓形成的小路。

    路又通往哪里,他不知道。

    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

    也许他终能走到自己的家,抑或永远都回不到家。

    他无所谓。

    因为如今的他,还没有家。

    萧十一郎身旁走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身着大褂,看起来陈旧不堪,已打满了补丁。

    想来生活所迫。

    萧十一郎心中一动,他忽然叫道:“喂,前面的小孩。”

    少年脚步不停。

    萧十一郎便又唤了一声,少年这才停住脚步。转身,便见面前有东西朝他飞来。他忙不迭结果,定睛一看,竟是一贯钱。

    少年愣在原地。萧十一郎淡道:“你刚才掉的,被我捡到了。”

    少年抬头。他见萧十一郎面色淡然,就好像这一贯钱真的是他捡的,眼中才浮现出惊喜。他连声道:“谢谢这位大哥,多谢大哥啊!”

    萧十一郎道:“我叫萧十一郎。”

    少年满面喜色,一边数那一贯钱有几文,一边激动道:“谢谢萧大哥!”

    萧十一郎淡看少年欣喜的模样,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便为了连城璧一句话,他将他一个月的酒钱送给了个素昧蒙面的小鬼。

    他抽了抽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却只见面前虚无一片。少年心下惊恐,撰紧钱哇地哭出声来,慌慌忙忙向自己家中跑去。

    他自然是没有听到,半空里飘散的那两个字。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