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承君一诺(三)

目录:[萧十一郎]蔽日| 作者:帝休| 类别:历史军事

    承君一诺(三)

    作者有话要说:修BG

    最后那段剧情出自原著……不过是逼沈璧君……然后沈姑娘那个永远吃亏不长进的小女人又傻逼兮兮的招供了……

    新增原著剧情人物,昨天写的时候被我忽略了囧~~

    ——这个冬天来得实在太快了!

    山谷之中尚且一如春季温暖,一路走来绿色却迅速褪去。

    就仿佛这几十里路间隔之下,已成两个世界。外界四季交替,而山谷则无需顾及世俗规律,随心所欲。

    出谷的路泥泞且长。连城璧缓缓走着,并无丝毫嫌弃。

    路的尽头是一架马车。这架马车比之一般的都要大一些,但装饰却并不豪华,看起来只是大气舒适。

    连城璧自然认得,这是他的马车。

    更何况马车边上,还站着跟随他十年有余的小厮,明安。

    明安穿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马车上四下张望。远远瞧见连城璧,便回身取了披风,再飞快跑到连城璧身边,为他披上。而后又恭恭敬敬行个礼:“主子。”

    连城璧点了点头。

    他并不停顿,径直上了马车。车中温暖,甫一进入,便有馨香扑鼻而来。连城璧呼吸一顿,才认出是他惯用的静心香薰。

    马车正中是一方红木书卷纹案几,案几之上置了小巧的火炉,正在煮一壶水。

    明安已端来水盆,水面冒着丝丝热气,竟还是温的。连城璧便洗净了手,而后取过帕子擦净,再递与明安丢弃抑或毁去。

    这几乎已成他深入骨髓的习惯。然而这一个多月身在山谷,离开这些步骤,他也并未觉得不习惯。

    也许是萧十一郎让他忘记了这些习以为常的伪装刻意。而一旦离开萧十一郎,他便也恢复成世人景仰的无瑕公子,并无丝毫不适。

    水即将开了,已发出“咕嘟”声。

    连城璧随意靠在软垫上,一手轻击案几。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待他吐完,面前便也出现一人。

    面前车帘并未放下,连城璧甚至清晰见得来时脚印。他思索片刻,轻笑了声,淡道:“便留下三人守着这个山谷,莫要叫人打扰。”

    面前少年应了一声,神色一片淡漠。

    连城璧看着少年,目光温和:“近来我不在,沈家之事你却做的很好,影三。”

    影三闻言,目光豁然一亮。

    他并不谦虚承让,因为他并非君子。他也不掩饰眼中狂热崇敬,因为他是真的崇敬连城璧。

    他虽是影卫,平素却并不穿夜行衣,反而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他的五官分开来看应是极佳,但组合在一起,却成说不出的平凡。

    ——便因着这一分平凡,他安然活过了成为影卫后的七个春秋——因为真正的刺客便应如大海中的一滴水,亦当如沙漠里的一粒沙。在万千的花花世界里,是人们忽略的存在、漠视的价值。

    连城璧逗玩着炉中火焰,笑容轻暖:“沈家现今如何?”

    “如主上所料。”

    连城璧挑了挑眉,嗤笑一声:“真真是风雨前宁静啊……小公子,呵。”

    影三眼中愧然。

    他又问了几句,影三倒是对答如流。连城璧神色满意愈甚。

    车外寒风嘶吼,车中沸水“咕嘟、咕嘟”向外冒着泡。

    明安将水倒入茶壶,原先干瘪的茶叶渐渐便湿润饱满起来,一如溺水的舟叶,缓缓沉入壶底。

    明安将这一壶茶水倒去,又满上一壶滚烫的水。

    霎那茶香思溢,茶叶瞧着也愈发青嫩。

    连城璧瞧着茶叶沉浮,忽然道:“便将山谷中的人都撤了罢,留下两个,千万莫要叫人打扰他。”

    连城璧瞧着,本便是温柔雅致。然他说那句话之时,明安猛然发现自家主子眉眼间,更是说不出的温柔轻暖。

    他尽管好奇,却不开口询问。

    影三垂眼应了声。

    连城璧接过热茶,啜了口:“去吧。”

    影三躬身退出,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驶向来处。

    渐渐从偏僻之地,至于闹区。只是这道上积满冰雪,行人也很稀少。

    一路走过,有富贵之人锦衣玉食,懈美出游玩乐;有平头百姓为家奔波,在雪中飞快行走;还有乞丐捡了破旧的棉衣蜷着身子缩在城墙下,为着几文钱喜笑颜开。

    连城璧掀开车窗帘瞧了片刻,眼中思索愈深。

    车中一直很安静。概因连城璧喜欢安静,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是安安静静。

    但连城璧忽然道:“明安,你觉得……何谓幸福呢?”

    明安一愣。

    他皱眉想了片刻,才迟疑着说:“回少主子的话,明安没有读过书,不明白书中大侠说的‘天下忧乐’。额……明安小时候家里穷,很多时候都吃不饱,穿不暖。所以那时候明安以为,能吃饱穿暖,就是幸福了!”

    连城璧支着下颚,神色慵懒:“呵……有意思。”

    明安皱了眉,又道:“后来明安跟着主子,吃饱了,也穿暖了,无忧无虑的,但好像幸福也不过如此。所以明安觉得,只要少主子好好的,明安就高兴了,就幸福了。”

    连城璧哈哈笑起来:“你倒是会说话。”

    明安腼腆得摸着后脑勺。

    连城璧转头看车外,像是漫不经心道:“明安,你可有心系之人?”

    明安愣了愣,脸色通红:“咳咳,少主这是在说什么呢……”

    连城璧淡道:“你会想送什么东西给人家?”

    明安眨了眨眼,下意识道:“少主是问送给少夫人么?”

    连城璧笑而不答。

    明安以为连城璧多日不见沈璧君,心中甚是想念,便比着沈璧君的喜好道:“明安觉得,金钗、珠宝,玉佩就很好。”

    连城璧不语。

    连城璧靠在车壁上,静静看车外人生活痕迹。片刻后,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眉眼之中温柔似水。

    他走的时候便在想,是不是要送萧十一郎什么东西,以作信物。直至如今,他想他终于知道,应该送什么了。

    十一月的姑苏并未下雪。寒风萧瑟,路上行人匆匆来去,闹市略显寂静。

    无垢山庄一如他走出时模样。只是四个月的季节变换,落叶都染了枯黄。

    这是他的家。

    甚至他成为连城璧后,飞快拓展产业,在一个又一个地方买下别院,也可以算作是“家”。

    ——人这一生,可能有几个家。但最牵动他心念的,永远却只有一个。

    甚至也许那个地方,简陋得连家都称不上。

    但那个地方有那个人。而那个人说了——

    “我等你回家。”

    那便是最美的家了!

    连城璧这般想,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但便如他曾经多次出门又归来,一脚踏入无垢山庄,他心中其实波澜不起。

    然而整个无垢山庄,甚至不久之后的江湖,都要风起云涌!

    因为无瑕公子连城璧,回来了!

    事实上泰阿将消息封锁得很好。但这世上决计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也便知晓连城璧为救一人掉下山崖,生死未卜。

    这个月以来,无垢山庄几乎陷入低谷。连城璧迟迟不出现,货商们心中惶然,纷纷要求毁约,山庄损失惨重。

    连城璧瞧见匆匆来接迎接的泰阿,两颊凹陷眼眶青黑,原先潇洒风流全然不见,只余力不从心的无措,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

    指尖方触及泰阿,他便觉两月以来全部疲惫,尽在这无声安慰里,烟消云散。

    连城璧归来时,无垢山庄迎来了贵客。

    除了六君子之中的厉刚、柳色青,徐青藤,还有南七北六十三省七十二家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中人称“稳如泰山”的司徒中平。

    两月之前赵无极等人死在沈家,江湖人缅怀称赞后,便也迅速遗忘了。事实上江湖可以没有他们,却不能缺乏那些人人称道的大侠楷模,厉刚等后起之秀,也便迅速填补这些空位。

    抑或说,江湖便是这般无情。

    而厉刚等人之所以会在这里,却是为一桩惨案。

    连城璧会归来,他们提前并不知晓。但连城璧虽然不在,无垢山庄之名却依然屹立江湖。是以他们前来其实并不是为同连城璧商量,而是为了不失六君子情谊。

    如今连城璧回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四人对视一眼,眼中幽芒渐深。远远瞧见连城璧青衫,不约而同扬起笑容。厉刚更是笑着踏前一步道:“连兄可回来了!”

    这语气中含一分亲热三分温和六分担忧,实乃君子典范。

    连城璧目光中自然也是笑。

    这种伪装,真真手到擒来。

    连城璧既然回来了,泰阿便也无需陪同。连城璧命他先行休息,将四人引回大厅。

    见着他们,连城璧心情已经不大好。连城璧更明白。而他们所说的内容,必然也会让他心情更加不好。

    他拂袖落座,喝了口茶,才缓缓道:“四位远道前来,却不知所谓何事。”

    柳色青皱眉道:“江湖上有位前辈名孟三爷,不知连兄可曾听说过?”

    连城璧自然微笑颔首。

    厉刚喝了口茶,才道:“这位孟三爷仗义疏财,不下古之孟尝,谁知十多天以前,孟家庄竟被人洗劫一空,家里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不分男女,全都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连城璧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半晌,挑了眉头轻笑道:“不知又是谁下的毒手?”

    柳色青目中异色,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大盗’萧十一郎!”

    连城璧手一顿:“萧十一郎?”

    厉刚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正是萧十一郎!除了他以外,还有谁的心这么黑?手这么辣?”

    连城璧嗤笑起来:“孟家庄既已没有活口,四位又怎知下手的必定是他?”

    徐青藤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柳色青目光渐冷了起来。他冷声道:“萧十一郎不但心黑手辣,而且目中无人,每次做案后,都故意留下自己的姓名——”

    哪知连城璧却斩钉截铁道:“不是他。”

    四人相视皱眉。

    他们并不指望连城璧与他们一同追杀萧十一郎,却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决绝得否认凶手之人。

    徐青藤温和道:“连兄何出此言?若连兄有不同见解,大可说出来,我等必洗耳恭听。”

    却不想连城璧竟哈哈笑了起来。

    厉刚目光已有了三分愠色。他本是严厉之人,此刻看着也更加肃冷:“连兄这是做什么?”

    连城璧笑声戛然。

    他静静坐在主位上,目光阴冷,退去温雅,整个人都像是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又仿若天神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他紧紧盯着厉刚,一字一顿道:“如果本少说,这两个月来本少一直与他在一起,厉兄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