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桑大人出离愤怒了。
远比当年的上级看上了他老婆要愤怒得多。
因为,将老婆拱手送上至少有助于自己后来坐上守备官的位子,老婆还可以再娶。娶很多。
而那些“火拼而死”的强盗们突然又活了过来这件事情,让一切都没有了挽回余地。
尤其是那些可恶的强盗根本不过来厮杀,只是嘴角挂着轻松的微笑,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悠闲地驱赶着骆驼。
这让他肺都快气炸了,但是他的胆子并没有气炸。
他下令一队骑兵下来,杀死自己的坐骑,然后用骆驼尸体阻塞山道。
这样至少可以为他赢得整队撤离的时间。
为了延长这个时间,他甚至命令那队死了坐骑的骑兵断后。
突破一大堆骆驼尸体和士兵的封锁,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他一边掉头,一边惊魂未定地想。
然而,事实根本不如他所想。
强盗们根本无意突破那道屏障,反而有意加固那道屏障。
然后,一些黑色皮肤的家伙嚎叫着,用助跑加速,奔到屏障边,投出了手中的短矛。
度桑仿佛透过惨叫听到了矛头穿过肌肉、卡进骨骼的声音。
这顿饭真不好吃。图卜卡勒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客。
断后的队伍混乱了,环卫度桑的阵列都露出了空隙。
撤退下山的速度虽然加快了,但是马拉喀什的守备队并不是那么容易崩溃的。
甚至当他们看到屏障后飞出一支长箭,射中了守备官大人的骆驼腿,导致度桑大人摔下山崖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自相蹈藉而一片混乱
因为副官大人果断地肩负起了指挥官的重任,带领他们有秩序地向山下退去。
“难道你就不能像个骑士那样,堂堂正正地战斗?”伦蒂尓质问道,全然忘了他质问的对象曾经是他的老师。
“我本来就不是个骑士。”蒙提默耸耸肩膀,“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剑法有多烂。”
“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成为一名骑士?”女孩儿气愤地说,“不管是使用远射武器,还是剑法差劲,都绝不符合骑士标准。”
身后的布兰迪和葛朗崴等人都暗暗点头。
“骑士的鲜血是宝贵的!”蒙提默义正词严地说,“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应当珍惜骑士的鲜血!”
布兰迪和葛朗崴面露得色地大力点头。只有大病初愈的老疯子翻了个白眼。
“现在也没有必要吗?”伦蒂尓继续着他的质疑,“如果叫布兰迪的重骑兵尾随追击,再让诱敌入山的小疯子他们迎面拦截,不是能够扩大战果吗?”
“我亲爱的学生,”蒙提默懒洋洋地说,“我有让战果更大的方法。”
女孩儿还待分辩,蒙提默突然喝道:“别拦他!让他过来!”
只见那些被短矛掷死的士兵尸体中,有一具竟然站了起来,佝偻着腰,一瘸一拐地向屏障接近。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受伤的士兵径直走到蒙提默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伦蒂尓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信上用通用语赫然写道:
“非常感谢您的礼物。我会对您的生意尽力照顾,并且在我们老板不在的时候帮他代理一段时间。不过我们这边前不久走失了三头骆驼,在你们那边,应该叫做萨利姆、扎杨和阿巴斯。”
信上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蒙提默对那位装死的士兵柔声说道:“你先简单包扎一下,喝口水,等会儿我还想请你帮个忙,晚上你再偷偷回去。”
士兵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包扎去了。
蒙提默叫屠夫伐克斯过来,把那封信塞到他手上,轻轻地说:“信上有三个人名,尽快把他们揪出来,用你最擅长的技巧,热情地款待他们,直到榨干他们为止。”
屠夫乐呵呵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拿着信走了。
伦蒂尓一头雾水,用指尖轻轻捻着蒙提默颈后的一小块肉,温柔地说:“说吧,怎么回事?”
蒙提默苦笑着,一动都不敢动地老实交待:“我和他们的副官最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提供给我三个内奸的名字,还准备和我共同编排一场精彩的戏剧。”
“什么戏剧?说清楚点!”女孩儿咬牙切齿地问道。
蒙提默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提前知道剧本的话,看戏的时候就会索然无味了。不过反正你也看不到了,先让你见见主演,过过瘾吧。”
等到众人回到老巢的时候,“主演”已经在等着了。
当他向蒙提默行礼,再向伦蒂尓微笑的时候,女孩儿睁大了漂亮的眼睛。
“主演”竟是马拉喀什的守备官度桑!
“怎么样?像不像?”蒙提默突然问道。
女孩儿刚想说很像,只听得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说:“不够像!颧骨高了一点,眉毛细了一点。”
“啧……这样啊,”蒙提默摸着下巴,左看右看,慢吞吞地抽出了墙边的火把,伸手在“度桑”眉前一燎。
滋啦啦几声,“度桑”的眉毛就烧了个乱七八糟,蒙提默还嫌不够,又将“度桑”的头发也烧去半边。
放下火把,蒙提默又从布兰迪腰间抽出他的骑士剑,“嚓”地掠过“度桑”的脸颊。
直到“度桑”的两边颧骨上都留下了剑痕,“化妆”才结束。
“一般人都只会注意他的伤疤,而不会注意他的颧骨高了一点吧?”导演问。
看见那位装死的马拉喀什士兵缓缓点头,导演才严肃地交待着主演:“今天你就带着几名新来的卫兵回去,装作摔下山崖大难不死的样子。有不懂的地方,尽量多问问你的副官。下个月请他亲自进山剿匪,我安排一个武器走私的现场给他抓,并且支持他登上下一任守备官的位子。还有,你要尽量分散你那十四个老婆的注意力,别让她们发现那些隐秘的破绽。虽然这不是个轻松的任务。但是我想你会很乐意尝试的。”
其他剧组人员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主演则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惜,我等不到你登上舞台,一夜成名的时候就要离开了。难道每一位伟大的导演,都难免在应酬中错过很多精彩的演出吗?”导演叹息着,又把自己准备捧红的明星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挥了挥手。
现场医师阿卜杜勒迅速地上前止血、上药,继续伪造着伤口。
现场化妆师小奥迈尔把主演粗暴地按在椅子里,继续处理着他的新发型。
现场剧务在菲洛的指挥下,抬了一具尸体进来,放在地上。原来是从山涧里弄上来的另一个度桑大人。
几个场务一起动手,剥下了真度桑的盔甲和衣物,用火把细心地燎了好大一阵,再给假度桑穿上。
场务们加工演出服的时候,化妆师们比照着真度桑身上的痕迹,一一在假度桑身上刻画着。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导演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仿佛提前听到了观众们忘情的欢呼。
可惜参观后台的女观众似乎并不满意,只听她恨恨地说:“我现在非常怀疑,当年帕瑞斯郊外那场邂逅,根本就是你导演的另一场戏剧。只不过那次的主演和导演是同一个人而已。”
导演继续微笑着:“你以为你母亲当年没有看出来吗?”
女孩儿不服气地问:“真要看出来了,怎么还会被你迷惑?”
导演长叹一声,郁闷地说:“她在帕瑞斯夜夜笙歌,还总想叫我卖命;我在沙漠里打生打死,还要操心他儿子的婚事……到底是谁被谁迷惑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