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军对峙、一触即发之际,报警的号角声从东方海峡处传来。
战场外围的萨拉森侦察船被惊动了,一边上报舰队司令,一边迅速驶往海峡口探查。
萨拉森联军总司令胡戈扬是哈弗斯苏丹国的海军大将,久经海战,接到直布罗陀海峡方向的警讯,不禁微微诧异:南部水面早已在前几天就被肃清,怎么恰好在决战当口又冒出敌舰来?倘若海峡失守,或者丢了休达港,那就腹背受敌了!
心念电转,胡戈扬将军当即下令:暂缓攻击,保持压力,等待后续侦查报告。
临阵却步,一股不安的氛围在萨拉森桨手中悄悄弥漫。
果然,基督教海军主帅菲利普见敌舰停桨不前,毫不犹豫地改变防守态势,全军突击,直取敌阵中枢。
胡戈扬见劣势敌军反攻,还直扑己方看似薄弱的中段,不由得暗自冷笑,命两翼压上,将敌舰与港口隔开,旗舰周围的阵型稍稍紧缩,抵挡敌舰的中央突破。
震天的战鼓、粗豪的呐喊,轰然响起。
居高临下,蒙提默看到了设想中最糟糕的情景。
十几艘挂着新月旗的萨拉森战船,正热火朝天地攻击直布罗陀港,烟火弥漫,箭羽横飞,港内仅有的两艘战船均已倾覆,守军只能依靠海边的箭塔消极防守。
蒙提默赶紧命令舰队减速。
救治伤员的任务轻了下来,阿卜杜勒的好奇心和观察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即使战斗临近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也丝毫不能阻止他凑到船舷边上。
当然,靠近船舷也许并不是为了方便观察,而是为了接近女孩儿。
看他越来越顺眼的水手和士兵们也根本无意拦阻。
“为什么那些围攻港口的舰队不敢靠近西边那块水域?”阿卜杜勒疑惑地问道。
“我父亲生前说过……”也许是想起了离奇死去的父亲,女孩儿的眼圈红了起来,“……直布罗陀港的周围并没有礁石,最浅处水深都有三百多米……”
“陈”犹豫着插嘴道:“为了防御吃水深的重型战舰,我们满剌加国的某些港口把铁索拦在水面以下……”
阿卜杜勒闻言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很有可能!要不是这样,直布罗陀港就会被三面围攻了。你们看!水边的巨型箭塔已经有两座冒烟了。”
直布罗陀港内本来建有四座巨型箭塔,高度甚至比“优素福号”的主桅顶端要超出很多,密集的箭雨和投石倾泻而下,将港外的十几艘萨拉森战船打得不敢过于靠近。但没过多久,箭塔上的攻击逐渐稀疏,可能是箭枝和石弹告罄了。萨拉森舰队趁机挺进,两艘大型战舰冒险开到箭塔下,将火箭射进了石质箭塔的内部,浓烟滚滚而起。
见到“友方舰队”驶来,萨拉森海军士气大振,抓紧猛攻。为稳妥起见,原本逡巡在港外的两艘战船迎了上来,向“赛义德号”连连挥动旗帜。
后面被撞伤的两艘战船一路吹响警报,竟也慢吞吞地划桨追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之奈何?”满剌加药师“陈”又在口吐奇言怪语,除了阿卜杜勒之外,其他人俱都面色凝重,充耳不闻。
当面迎来的萨拉森海军颇为疑惑:这支舰队挂着马里尼德海军旗帜,怎么事先没有得到通知?从式样上看,是4艘战船、8艘运输舰,进入海峡以后,为什么不迅速赶来助阵?
目的地就在眼前,奈何登陆不得。
蒙提默看清了形势,暗叹一声,扬手挥动旗帜,准备恶战逃脱了。
伦蒂尓也作好了牺牲一到两艘战船,原路退出海峡的准备。
希望还有逃出生天、回归故土的机会吧!
她握紧了佩剑,心中默默祷告。
佩剑的原主人,是不是知道我此刻心中所想呢?
“轰!”
地动山摇,海涛翻滚。
直布罗陀海峡中,猛烈攻击的、苦苦防守的和准备死战脱离的三方,全都滞了一滞。
所有人都听到了恐怖的声音。
难道这是无尽之海传来的怪兽巨吼?
“吼!”
这次众人听清了吼声传来的方向,不约而同地扭头向西望去。
直布罗陀港外,一艘挂着巨大新月旗帜的战船上,马里尼德的舰队司令惊疑不定: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巨响?西边海面上,我军正与基督教同盟国舰队决战,莫非战局已经分晓?
蒙提默满腹疑虑,不过眼见萨拉森海军人心浮动,倒也不急于开战,指挥己方舰船靠往一侧,让开水道,暂时按兵观望。
“阿甘树号”上的“陈”听到怪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念道:“震天雷?”。
阿卜杜勒注意到“陈”的反常表情,却没有细问。
“吼隆!”“吼隆!”吼声越来越近了,海峡西边的洋面上,现出几团船影。
两艘破烂的萨拉森战船惶惶然奔逃过来,一群“怪兽”穷追不已。
又是“吼隆吼隆”两声,“怪兽”群中飞出两团黑糊糊的球体,一团落在水中,激起冲天的水柱,一团砸在战船甲板上。
这艘船本来就摇摇欲倾了,再被“黑球”吐中,顿时“咔嚓”一声,船身连晃,被黑球穿进了船舱。
惊恐的喊叫响彻海峡。
船舱中又“轰”地巨响,火光四迸,整艘舰船散裂开来,逐渐变成水中碎木。
仅剩的一艘更是惶恐,卯足了劲向休达港外驶来。
“吼隆!”追在最前的那只“怪兽”大发淫威,喷出巨大的黑球。
“啪啦!”恐怖的黑团擦过船舷,将已经倾斜的船体又击出一个窟窿,海水“咕噜咕噜”直往里灌。
水下响起一声沉闷的轰鸣,随即,碎木和残肢飞出了水面,溅得老高。
呼救声、惨叫声蹂躏着所有人的耳膜。
萨拉森舰队的司令犹如身在噩梦之中,而且,任他怎么挣扎,这个噩梦就是不醒。
噩梦里面,一群喷火的怪兽向他咆哮着奔来。
游到近前,“怪兽”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哪里是什么怪兽,分明是一队怪船!
这些黑压压扑过来的怪船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但是船侧根本没看到有人划桨,反而布满黑色的“隆起”。“隆起”后面,扬起巨大的浪花。
怪船的高度令人惊异,此刻直布罗陀港外的萨拉森旗舰和最矮小的怪船比较起来,都像一件拙劣的玩具。
每一艘怪船的甲板上,都有七八根桅杆,桅杆上挂着奇形怪状的帆。
既不是萨拉森人惯用的三角帆,也不是北欧人用过的四方形帆,而是梯形帆。
说是梯形帆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些梯形的帆都重重叠叠地并不舒展,活像布满皱褶的巨幅幕布,并且皱褶都是横向平行的。
主桅顶部飘扬着三角形的白色旗帜,绘着一只不知名的高瘦水鸟。
几艘特别巨大的怪船船头,并没有安装金属撞角,而是探出一根粗大的圆筒,有的圆筒袅袅冒烟,有的圆筒喷出艳红的火花,伴着火花和“巨吼”,恐怖的黑团再次落在直布罗陀港外的萨拉森战船上。
“啊!”幸亏司令见惯大风大浪,看清怪兽们只不过是古怪点的船只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随即,他发现有几艘怪船脱离了后面的队伍,连忙下令:“撤离直布罗陀港!围攻突前的这三艘怪船!”
打头的三头怪兽似乎毫未察觉已经闯入了包围圈,甚至还非常配合地减慢了速度。
循着怪兽吐“物”的间隙,八艘萨拉森战舰勇猛地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