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勒从未想到,像自己这样的半吊子,竟然也被冠以“国手”的称号。
尽管他一开始很有些沾沾自喜。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就因为这样一个称号被出卖了。
还是卖给一个岁的小姑娘。
不过,比起和那个野兽般的大汉较量身手,他宁愿和小姑娘比试医术。
尽管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好对付,但是总比和野兽搏斗安全些吧?
看到蒙提默那茫然的表情,阿卜杜勒不禁微微有些庆幸,毕竟自己多少懂些“汉文”的皮毛。
安拉真神还是庇佑着他的。
蒙提默从未想到,满剌加水师里竟有不少黑人士兵,虽然他们握着“诸葛弩”的手势像模像样,但打量自己的诡异眼神,活像南边的食人生番掂量食物一般,这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被逼着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比试拳脚功夫”。
难道这些小眼睛、黑瞳孔的异族人如此没眼光,竟然看不出自己是个射手吗?
虽然并不介意和这种近战型的武士友好地较量一下,但难道自己连选择场地的权力都没有吗?
至少,不能在狭窄的甲板上“比划”吧?
更何况,这些异族舰队看来要离开了,而且丝毫没有放自己下船的意思,对面那个大汉也似乎就要在行驶中的甲板上开始“比划比划”。
虽然怪船上每个人的眼神都没有恶意,但是难道自己就这样被“绑架”走吗?佣兵团和远征团的舰队怎么办?
蒙提默实在难以理解这些异族人的思想。
他有点怀疑这是“陈”故意的。
当他回头找“陈”的时候,“陈”却挺着大拇指冲大汉一划,然后朝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尊敬的团长!我已经送消息给伦蒂尓长官,叫他带舰队在港口等你!来吧!让这个鲁莽的家伙见识见识什么是高手!”
阿卜杜勒很快为自己的轻率后悔不迭。
刚登上怪船的甲板,小丫头就塞给他一个小药瓶,娇声说道:“小国手是吧?诸位叔伯作证,我和这位‘小国手’比试解毒之术,若有损伤,各安天命!”
没等阿卜杜勒想明白“各安天命”是什么意思,“陈囡囡”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来吧!把你最厉害的毒药拿来给我尝尝!”
等阿卜杜勒连猜带蒙地弄懂了意思,顿时面如土色,连连摆手:“我认输!我不是国手!”
与此同时,刚刚听完翻译的蒙提默也大喊:“我认输!我不是高手!”
陈慕景笑谑着逃离了两位被拐卖者的视线,搭乘舢板上了另一艘巨舰。
“哎呦!几年不见,景哥儿高了不少啊!可怎么晒得跟黑炭似的?”
“恭叔好!这边日头毒,没办法呀!”
“景哥儿!可找到你了!我们家阿花这四年可真是难熬啊!”
“诚伯!您就别逗弄小景了!”
“慕景!快去船长室见过刚叔!办完事了来下边第二层的戊字号房,你师父要好好考较考较你!”
“师叔好!师侄遵命!”
“小景……”
……
再见这些熟悉的面孔,再听这些亲切的乡音,浓浓暖意从心头化开,流遍四肢百骸。他整整衣衫,快步向船长室行去。
“报!弗朗科观察使陈慕景求见!”
“快进来!”
“是!”
大门打开,一个面容清癯的蓝衫武士转过身来。
“慕景见过刚叔!”陈慕景躬身行礼。
“何须多礼!刚叔救援可曾来迟?”刚叔微微露出笑意,示意陈慕景坐下。
“刚叔言重了!慕景愧煞!不过……刚叔整军何去?大战方歇,萨拉森人恐有不服……”陈慕景迟疑地说。
“哈哈……小景不必多虑!主公亲帅水师前来,正在加的斯湾伺机行事,命我先取了直布罗陀港,再回去复命。”刚叔拍了拍扶手,正色说道。
“主公也来了?”陈慕景大喜,“我正有紧要事情禀报!”
刚叔斜眼瞥来:“恐非事情紧急,而是面见主公之心紧急!”
陈慕景嘿嘿一笑:“都急!都急!”
“何事紧急?莫非我听不得?”刚叔佯作怒色。
“刚叔息怒!”陈慕景连连拱手,“确有要事!伊匹利亚大战已起……”
“这还要你来禀报?”刚叔瞪眼。
“……此地有位女子待字闺中……”陈慕景坏笑着。
“莫非你想做上门女婿?”刚叔摇头轻笑。
“不是我,是主公!”陈慕景神秘地说。
“一派胡言!”刚叔怒道,“主公天纵之才,西蛮女子怎是良配?再说主公年方十四,何须着急?”
陈慕景吃吃笑道:“这可不是寻常西蛮女子!乃欧陆强国的公主!”
刚叔嗤笑:“公主又如何?主公在满剌加时,周边各国想送公主来联姻的难道少了?即使与我们几度交战的暹罗国,也有意招主公为婿呢!”
陈慕景胸有成竹地说:“那种不值钱的女婿自然没劲,我说的这桩姻缘却大有玄妙!卡斯蒂利亚老国王病危,膝下并无子嗣,惟有一女……”
刚叔冷晒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打这个主意!伊匹利亚观察使早已禀报此事,也是力主联姻以谋其国,军中不少人赞成,主公却言道:‘男儿当提三尺剑,马上得天下!怎可躬七尺躯,裙下谋疆土?’何等气度!汝当效仿!联姻之事,再也休提!”
“不提!不提!”陈慕景讪讪一笑,复又询问:“国内情形如何?新拓疆土可安?”
“你这个滑头!”刚叔笑骂道,“问你的事还没答,倒打听个不停!”
陈慕景嘻嘻一笑,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小包,呈了上去:“刚叔勿怪!弗朗科一应情报,均已在纸上写明,请刚叔过目!”
刚叔小心接过,粗粗浏览一遍,又收起来放入怀中,方展颜笑道:“小景之功大矣!果如你所禀,英弗之战即在须臾!待我禀报主公,细细参详,再定行止!”
陈慕景面露微矜之色,口中却连称不敢。
刚叔踱了过来,狠狠地敲了这个虚伪的子侄一下,方自说道:“满剌加百业勃兴,石叻城去年扩建已毕,与马德拉斯、泉州等地贸易日繁;查戈斯群岛、马达加斯加、南非、加纳利群岛、丰沙尔群岛各处皆定,当地土人俱感主公教化之德,共奉主公为国主,新拓疆土,现已远超满剌加数十倍!”
陈慕景目射奇光,喃喃道:“主公以总角之年,建此跨海拓疆之伟业,可谓前无古人矣!”
刚叔满面钦佩,向西方拱手为礼,复自言道:“主公乃天赐宿慧之人,方能通贯古今、预知未来,可惜老大人却不能容,着实令人扼腕……”
陈慕景偷偷打量门户,插嘴道:“老大人未必是‘不能容’,恐是护犊而远逐之意……”
刚叔停住脚步,沉吟片刻,双目陡然精光迸射,直刺过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脑中竟也颇多弯绕!适才我追忆往事,发觉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老大人将主公逐出家门之时,说是‘将府中好勇斗狠、沉溺奇技淫巧之辈一并逐出’,未始不存尽遣陈府豪勇、智巧之士随侍之心,主公在满剌加经营三年,泉州方面也一直没断了军器往来……”
“报!前队已驶出海峡,临近西人战场,是径直前往主公处复命,还是绕道而行?”门外有传令兵来报。
“绕道!加速前行!勿要坏了主公大事!”刚叔立断。
“是!”来人自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