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掀帘进来,宠溺地问道:“囡囡!又捉弄人了?”
陈囡囡楚楚可怜地回答:“哪有啊……我只不过把一瓶酱油说成毒药吓吓慕龄师兄,谁叫他躲在柜子后面吓我的!”
“酱油?呵呵……”三藏忍俊不禁,“那阿卜杜勒医生呢?你不是请他帮你配药吗?怎么也被你吓跑了?”
“他呀……出了一点意外……”女孩儿使劲绞着裙角,“他不小心把调忘情水的药粉沾到嘴唇上了……叔公说过,只要没吃下去,麻痒一阵就会没事的!”
听闻无甚大碍,三藏也就不深究了,他实在不愿苛责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真弄出什么大乱子来。
通译已经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收网工作。
“胡戈扬将军,伤口好点了吗?”
他恢复了首领应有的气度,在萨拉森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承蒙关照!”萨拉森人微微颌首,“不过这丝毫不能增加我对所谓和议的信心。”
“如果我保证基督教同盟一方不再越过直布罗陀一线呢?”三藏微笑着说。
“虽然我并不清楚您的真实身份……”胡戈扬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是据我观察,您既不是欧罗巴人,也不是基督徒,凭什么作出上述保证?”
“嗯?我的士兵请您来的时候没有自我介绍过吗?”三藏惊讶地起身,“抱歉!这是我的失职!请允许我马上为您作自我介绍。”
胡戈扬礼貌地抬起左手,请他坐下。
“我是一名来自东方的法师,您可以叫我三藏。”少年法师又开始摆世外高人的谱儿,“我的专长是预言。”
通译的速度又陡然加快了,出口成章,流畅无比。
“法师?预言?”萨拉森人揶揄地说,“照我们穆斯林的说法,您就像伟大的穆罕穆德一样,是一位洞彻未来的先知了?”
“在下法力浅薄,不敢说洞彻一切。”先知谦虚地低下了头,“但是像圣战的结果啊,地中海的势力消长之类的问题,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哦?”萨拉森人收起了揶揄的语气,半信半疑地问道,“烦请法师为我解惑。”
三藏闭上了眼,开始梦呓般地描述:
“圣战将持续下去……萨拉森世界将在战争中蒸蒸日上,无比兴旺,甚至出现空前强盛的大帝国。”
“它的疆域横跨欧亚非三洲,远超当年由先知穆罕穆德建立的萨拉森帝国,甚至可与亚历山大、凯撒征服的版图比肩。”
“一百二十年后,穆斯林将攻陷基督教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君士坦丁堡。世上最宏大的教堂——圣索菲亚大教堂将变成清真寺。传承千年的罗马帝国从此烟消云散。”
“新月将全面压倒十字,在地中海上空熠熠生辉。”
胡戈扬满面通红,双眼射出狂热之色,忍不住插口道:“如果你的预言是真的,作为一名穆斯林,我将因为不能亲眼见证这一伟大时刻而遗憾终身!"
门帘掀开,蒙提默和菲利普走了进来。
三藏依旧那副悲天悯人的作派,缓缓续道:
“在漫长的岁月里,基督教世界都不堪一击,直到儒略历1571年,时代的转折出现了。”
“一场决定性的海战改变了地中海的形势。在西纳的勒班陀,基督徒的舰队击溃了穆斯林的海军。天平从此向西北倾斜了。”
“一百多年后,基督教世界开始发生深刻的变化,无论政治、经济还是文化,都将萨拉森人远远抛在身后。”
“又过了一百年,基督徒掌握了改变世界的科技力量,开始征服世界。”
“最强大的穆斯林国家,将被基督徒肢解,萨拉森世界在地中海的势力从此一蹶不振……”
“基督徒并未因此而一统地中海沿岸,重现当年罗马帝国的辉煌,因为他们陷入了难以遏制的内讧之中,毁灭欧洲的战争开始了,萨拉森世界和远东也被波及……史称世界大战。”
“这样的战争一共进行了两次……”
“两个信奉无神论的国家在战火中崛起,世界将在他们脚下颤栗……”
“地中海沿岸的基督徒和穆斯林愕然发现:他们都已沦为二三流的民族,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这不可能!”
菲利普忍不住嚷了起来,胡戈扬在听了翻译之后,也露出不愿相信的神情。
“我们预言师的第一条准则是:一切皆有可能。”三藏淡淡地说,“如果两位不愿这样的预言成为现实,就请力促此次和议,未来将被你我改变。 ”
“那您刚刚的保证又如何实现?”胡戈扬挑眉问道。
三藏还未答话,船身微微一颤,速度缓了下来,直布罗陀港已经到了。
“两位不用心急,下船后我们再正式商议,如何?”
两位主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些东方人的强大武力,只能无奈地默认了停战议和的事实。
满剌加水师终于回港了,不但没有任何损伤,并且比离开时的规模更为庞大。伦蒂尔远远望见,不由得舒了口气。
这些神秘的满剌加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海边的几座巨型箭塔,已经被他们越俎代庖地修缮完毕,一队黑人士兵喊着号子,正把一管大腿粗细的金属圆筒往箭塔顶上运,他们难道想把那种喷火的武器安装在塔上?
海风吹来,伦蒂尔打了个寒噤。
港外的空地上,一座木制的建筑已经初见雏形,怪船上下来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指挥士兵进行着最后的调整。
想起不久前,满剌加人把几座可移动房屋从船上推下来的时候,港口居民那副蜂拥围观、惊叹不已的样子,伦蒂尔仍觉得不可思议。
隶属港口的护卫舰队已经全军覆没,港口驻军也已所剩无几,难道当地居民就不怕这些异族军队鸠占雀巢吗?
她偷偷询问过几位居民,得到的答案竟然如出一辙:直布罗陀的居民早已习惯了港口反复易手的生活,无论是欧罗巴人还是萨拉森人,都没有过分为难过他们,更重要的是,这些“满剌加人”看起来还不坏。
是啊,看起来还不坏。看着大队黄皮肤或黑皮肤的满剌加士兵在码头迅速列队,看到他们迎接的那群人中有某团长的修长身影,伦蒂尔默默认可了这种观感。
“吼隆!吼隆!”
正准备下船的菲利普脸色大变,他早就闻报直布罗陀港濒临沦陷,现在却发现港口全是满剌加军队,正琢磨着是不是满剌加人赶走了萨拉森人,而直布罗陀港又会不会归还的时候,那种恐怖的吼声竟然就在船边响起,惊得他几乎脚都迈不开步子了。
附近的通译连忙解释到:“这是鄙国海军表达敬意的特殊礼节,叫做’礼炮’,两位身为海军统帅,享受鸣炮15响的高规格待遇。”
“吼隆!吼隆!”
菲利普虽有不安,但心下受用,也就暂时不提港口主权的事了,胡戈扬却突然开口问道:“这可是莽括人攻城时用过的武器?”
那通译一愕,结结巴巴地翻译了出来,在场众人听到“莽括人”一词,顿时鸦雀无声。
“吼隆!吼隆!”
待又一轮礼炮响过,三藏才叹息着答道:“胡戈扬将军当真渊博!这正是莽括人摧城拔寨的利器之一,鄙国对其进行了些许改动,唤之为’震天雷’。”
“吼隆!”
轰鸣震耳,双方主帅却恍如未闻,若有所思。
“咔嚓!咔嚓!”
这又是什么?菲利普脸色阴情不定,抬首向码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