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弱,应该学习点骑射锻炼身体。再说日后有何急事,牵过马就能跑,难道还等着雇辆车不成?算我救你了,还不行吗?”萧赫风一副软磨硬泡的样子,倒好像是求她教自己骑射一般。
“真没见过你这样好为人师的!”谨惜抱怨了一句,不过终究还是被他所说的打动了,万一以后有事就可以自己骑马去。
而且父亲现在不算太忙,休息的时间长了,他在家时自己很难脱身。如果跟父亲挑明自己想学骑马,那样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到郊外去练马,然后回来时顺道去惜墨斋处理事情也有了借口。
萧赫风见谨惜同意了,不由得笑得美目流光。谨惜觉得这个家伙如果不开口,老实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很赏心悦目的。
他说:“那我先牵马到西城门那里等你,西郊外那片空地很适合练马。”
谨惜点点头,看着他如一只灵巧的豹子,蹿上围墙消失掉,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一时映雪醒来,见谨惜早已穿戴整齐,才揉了揉眼,说:“我怎么睡过头了?”
谨惜没有应声,转而说道:“去给我打热水净脸吧。”
和父亲一同用过早饭,今日恰逢初六,每到三六九日便是衙门放告的日子。放告日这天,衙门发头梆、打开大门后,皂隶就在大门两侧树起“放告”牌,起诉的人们早就在照壁前等候,见了出放告牌,就到东侧排队。
待发二梆后就被皂隶领到大堂院落内等待,县令升堂后,跪在月台下的起诉人就依次从东阶上月台,将状纸递交给坐在长桌后的刑房书吏,到月台中间给县令叩头后,再从西阶下来,仍旧跪下。刑房书吏将状纸逐一登记,等到全部收齐,再交给值堂长随。值堂呈上县令。县令会逐张翻阅,并逐个传唤起诉人上月台问话……
刚开始谨惜还挺好奇,和三个丫头经常偷偷去听。可时间长了,才发现,原来打官司的多半没什么大案,不是张家占了李家的地,就是王家丢了牲口怀疑是赵家偷的,还有就是因为悔婚退亲之类的小事打官司。
老百姓的生活如此,哪个地方也不会天天发生大案等着县官处理,所以听惯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谨惜和三个丫头都懒得再去听了。
见父亲去前面坐堂问案,谨惜就忙找衣服要出门——反正知道父亲这一大天都不会有时间回内宅休息。毕竟现在农闲,老百姓都有时间来县里打官司,所以放告这天父亲的公务会格外繁忙。
既然要学骑马,自然不能穿长袍大袖的衣服。可她也没有什么骑射服啊……正在踌躇之间,守后门的冯婆子却进来回话,手中捧得正是她给萧赫风包衣服的那个包袱皮。
谨惜打开看时,竟然是一件非常眼熟的宝蓝色袴褶。这件衣服正是那年萧赫风与她第一次冲突时,她被陆循带到外书房换上的那件。织金团花,琵琶紧袖,下摆打着马面细褶,正适合骑马。
不过……这件明显不是萧赫风能穿得上的衣服,怎么会随他到了渔容?谨惜不由得皱紧眉头,心中不知为何,却多了一缕惆怅。如果他不是世子……也许他们的关系能不同?
她把长长的秀发束好,戴上风兜。穿着那身略显华丽的袴褶,足登白麂皮靴子,抹口鸦绿罗纳绣狮子。更衬得面如桃花,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炯炯有神。再过了年就十五了,裉了青涩的谨惜更添风韵,尖尖的下巴,纤细的腰身越来越有女儿态,恐怕再用男装掩饰也掩不过去了。
燕喜穿着小厮的衣服跟在身边,趁着明朗的晨光,两人逶迤来到西城门。只萧赫风正牵着马站在城门口与守城门的大高个子闲谈,俩人颇为熟络的样子。
萧赫风看到谨惜穿着他的衣服,不由得嘴角得意扬起,一副十分喜悦的表情。他对大高个子拱了拱手,就牵着马向谨惜走来。
远远的,大高个子也认出谨惜就是上次被萧赫风“抢劫”的少年,不由得眼光灼灼,眼睛跟探照灯一般扫向他们。
谨惜冲他微微点点头,他倒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忙冲她深施一礼。
随萧赫风出城,冬季的城外更显荒凉萧索,远处的一片树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草甸上枯黄的草被残雪覆盖,更添寒意,谨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燕喜灵巧,忙把手中的大毛披风给谨惜披上。
萧赫风用手拢着辔头,冲谨惜伸出手:“来,我教你骑马。”
到了近前,谨惜倒有些打退堂鼓了,看着那匹高大的黑马心中不免胆怯。
萧赫风这个厚脸皮的根本不管还有燕喜在旁边,上前抓住谨惜,把她抱到马背上。她一声惊呼,脸早已红了起来……
燕喜不禁抿嘴偷笑,她大概早已认定谨惜与萧赫风是两情相悦的关系了。
萧赫风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插着她纤巧的小靴子,帮她把脚踩在马镫中。教导说:“坐好,挺直身子,双脚踩住马镫……放松点,不要紧张。你这么紧张追风也会感觉到,它也会跟着紧张的。”
萧赫风把缰绳递给谨惜,又从腰间又抽出根长索,把缰绳套在马嚼子上,用来控制马的速度。他说:“马跑起来时会有起伏感,你要随着它节奏起伏这样才能达到人马合一的境地,要不跑一会就会把自己颠得吐了。”
“我……害怕……”谨惜坐在马背上,心中不由得紧张,她想抓住萧赫风的手,却没想到他突然在追风的后臀拍了一下,追风嘶鸣一声缓缓跑了起来。
谨惜咬着唇紧紧抓住缰绳,不知道是不是追风太过聪明,知道背上驮的是个新手,跑起来格外慢。过了一会谨惜渐渐适应了马跑起时那种颠簸感,还能随着它的起伏而动,这种新奇有趣的感觉可是闷在闺房不能体会的,难怪京城闺秀都喜欢骑马,这大概是贵族女子唯一能借以放纵自己心情的一项活动了!
“马感不错嘛!已经知道怎么跟马匹配合才能不被颠得五脏六腑直翻个了!”萧赫风牵着绳子,让追风一直绕着自己跑圈,这样他比较方便控制马的速度。
跑了约有半个时辰,谨惜只觉得攥着缰绳的手心都是汗水。而那匹五明马的鼻孔和嘴周围的毛都被喷出的冷气凝成白霜,看上去像是变成了白嘴巴。
骑马这项活动也要量力而行,第一次不能太久,否则第二天会爬不起来的。谨惜拍了拍追风缎子般光亮的皮毛,说:“谢谢了!”
追风扬了扬脖子,咴咴的叫了两声,惹得谨惜抿嘴微笑。
萧赫风拢着马,眼中只有谨惜那灿如朝霞的笑容。他说:“明天,还来练么?”
“明天?”谨惜愣了一下,说:“明天你不是要回鲤鱼湾吗?”
他的手捋着追风长长的鬃毛,微睨着谨惜道:“我骑马过来不过一个时辰,如果你出得来,我还在这里等你,如何?”
这个家伙!原来是有预谋的……难怪要教她学骑马,原来他想天天都来见她!谨惜紧皱起眉头,抿唇不语……不过她还真的很想学骑马,才学了一会已经上瘾了。这个家伙真是太了解人心了,就知道她放不下!
谨惜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我得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如果他同意我学骑马,会派人教我,到时就不必麻烦萧世子了!”
“不知道跟臭棋蒌子下棋,会越下越臭吗?名师出高徒,我可是京城骑术最手的禁卫之一!放着这样的名师不投,跟那些人能学出什么骑术?”萧赫风恼了,气哼哼的说道。
燕喜也忍不住一语双关的说:“就是啊,世子一片真心,不要浪费了!”
“还不知道父亲同不同意呢,且说这么多干什么!”谨惜扭过头去。
回到府中,直到撑灯时分父亲才回到内宅。看他的样子真是很疲劳,丫头们端上饭菜,父女俩人边吃边谈。
谨惜说出想学骑马的想法,蒲啸原凝眉不语,似乎不太愿意,谨惜忙说:“女儿知道父亲案牍劳神,不过女儿保证一定不让父亲担心。女儿身子一向单弱,所以想学骑马能强身健体又能多会一项本事。而且有魏泽钊跟着也不能出什么事……”
看着女儿一脸期待,蒲啸原沉思了半晌,才点头答应,说:“那明天我让你钟叔给你买匹老实点的母马,练习时千万别伤着,知道吗?”
谨惜笑盈盈地给父亲加菜,说道:“还是父亲最疼女儿!”
蒲啸原无奈的摇摇头,说:“你呀,胆子越来越大,我只怕把你惯坏了,以后只怕无人敢聘嫁!”
谨惜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蒲啸原吃过晚饭又去刑房与司吏韩景看卷棕,相处日久,渔容县内的所有书吏衙役都已了解了老爷的秉性脾气。
而蒲啸原也逐渐摸清了身边的人的清浊,像那个老谋深算的杨德全就是个祸害,许多事情细究之下都有他的存在,蒲啸原也格外防备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