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门,就见王夫人、薛姨妈和众位姊妹已经迎了出来。
薛姨妈眼里满是关切,却因着王夫人尚未开口,也只能憋了回去。只是上下打量着宝钗,好似要补回分别这么久的遗憾,又或是想看出这些日子以来给宝钗留下的印记。
王夫人拉过去宝钗,一脸慈爱,“这些日子可受了苦?见到娘娘了吗?”这里说的娘娘自然是指元春了。
宝钗微微颔首,面上也挂着恭顺的笑,“回母亲,宝钗在宫里一切都托娘娘多方照应。娘娘那里也一切都好,临回来之前,女儿还拜见了娘娘,娘娘让女儿转达她对母亲的眷念之情。”
王夫人脸上笑意更盛,“倒是让娘娘惦记了。”眼里这时的慈爱才更深切,毕竟是隔了一层,比不了她们的母女情深。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宝钗更不会心里存了别的念想。只是很多道理却很多人并不能了悟,否则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和亲情纷争了。
王夫人看了看身边的薛姨妈,也是了然。把宝钗的手交到薛姨妈的手里,语重心长,“你们也好好诉一诉这么久的离情别绪。”说着又看向宝钗,“你们姊妹之间也有时日没见了,今天也应该好好叙叙才是。”
宝钗深深望了一眼薛姨妈,眼底满是安慰。又看了看等着的众姊妹,其中对黛玉的情分自是不同别人,也是重重望了一眼。黛玉神色间也是宽慰,得知宝钗做了伴读,她也是暗自替宝钗松了一口气。别人或许以为攀龙附凤自是荣耀加身,免不了为宝钗落选赶到遗憾,叹口气,说声福气不够深也是常有的。
黛玉却明白宝钗的心思,今日又见宝钗眼底的沉静和散发出的淡淡的满足感,心下更是安慰。听到宝钗回来,她是打心底觉得高兴。
薛姨妈牵着宝钗的手,和身边的几位姑娘一起目送王夫人回房。看到王夫人身影渐行渐远,薛姨妈才拉了宝钗,领着众位姊妹进了梨香院。
身后的莺儿和望月早已拉着云楼和双儿说些小女儿家的悄悄话,倒是一片暖意。双儿和云楼守在薛姨妈身边侍奉左右,因了和薛姨妈身边的大丫鬟总是境遇不同,添了隔阂,不知不觉间倒是二人之间更为相契,比之前的关系是进了一层。
人,总是喜欢和自己境遇相同的同类人交往更深。只是随着境遇的变化,也就送走一些故人,迎来一些新人,也是理之所然,宝钗却也不以为这是件伤感的事情。
所谓交集,就是到了那个点时才相遇,而错过了那个时间段,每个人的人生道路却又向着各自的方向延伸,同时又有别的人的人生交叉了过来。
进了梨香院薛姨妈的上房,几位姊妹簇拥着宝钗坐下,薛姨妈坐在上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问了宝钗一句“是否一切都好”,听了宝钗道了句“好”却也放不下心来,只觉得满眼望不够自己的女儿。
至亲的人之间相聚,都会有这样的心境。
几个姑娘倒是性子单纯,没有那么多的禁忌。
惜春平日性子古怪,现在却也觉得宝姐姐的经历很是新鲜,也忍不住问道,“宝姐姐,这次进皇宫可有什么感悟?”
还未等宝钗答言,迎春却已经笑了,“四妹妹的问题就透着古怪,难不成进了皇宫还要想出一篇心得来才是?若是这样,倒不是选秀,而是考状元了”
惜春撅了撅嘴,“二姐姐就是这样,你平日不想事情,就不许别人想了。我瞧着宝姐姐就不是二姐姐那样糊涂性子。”
惜春平日也是这样说话古怪,迎春倒也不以为杵。
探春却已经笑起来,“四妹妹就是这样爱说笑。只是宝姐姐,倒也满足一下四妹妹还有我们的好奇心。”
宝钗笑着望向探春,同时还似无意间看了眼黛玉,才说道,“其实在皇宫里倒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经历,只是多想、多听、多看罢了。心里不存别的想法,没有特别的欲求,也就不会那样的生活所扰。若说不同,也就是换了个地方居住罢了。不管是在那里,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都是看自己怎么想了。这也就是所说的‘无欲则刚’。要我说,也是自己坚强起来,生活才能自在起来。”
说完,眼睛一扫,对上了黛玉的眼神,宝钗知道,黛玉都听进去了自己的意思,心里也是舒坦。两个聪明人交流,难得的默契最是让人熨帖。
探春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宝姐姐说的这些自然都是大道理。”
姊妹几人正说这话,却见宝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着脚步也越来越急,“宝姐姐回来了?怎么也没人知会我一声?”
探春先迎了出去,“二哥哥倒是来得巧。只是今日你不上学吗?也不怕被人告了状,让你在父亲面前落了不是。”
“三妹妹也来排揎我了。”别的倒也不说,眼睛却看向黛玉。
黛玉嘴角含笑,拉了薛姨妈上前,“姨妈看宝哥哥这性子,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姨妈到时可是要帮宝哥哥在老太太那里说情的。”
宝钗心下也暗笑,黛玉的性子跳脱了好些,倒是比当日自己离开贾府时开朗了许多,但愿她的身体也能逐渐好转起来。
薛姨妈也掌不住笑了,“颦儿这张嘴,真是巧。宝玉还不谢谢你妹妹替你求情。”
宝钗抓了抓头发,也笑了,又看向宝钗,“宝姐姐这一路可辛苦?”
宝钗也起了身,看看黛玉,又看看宝玉,“见到你们,自然是高兴还不及,哪里还能想到辛苦。”
屋子里一片笑语盈盈,又见老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传话说,“老太太今日特地置办了酒席,请各位哥儿、姐儿一起热闹热闹。还特地请了史姑娘过来,想是也快到了。”
宝玉一听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宝钗心下一动,老太太请了史姑娘过来,不知道和那位婉冬姑娘有没有牵扯。却无意间望见黛玉的神色有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安。又想到前世听到的有些红学家的理论,倒是心下叹惋。生活在姊妹丛中的宝玉,倒真是香饽饽。一切等见到了湘云再说,宝钗又望了一眼黛玉,却见黛玉已经转了神色。
薛姨妈也站起了身,“本来是怕老太太嫌闹,这几日听说都睡不安稳,还想着我给你们置办酒席,倒是老太太好兴致。你们倒是快去见过老太太,我也不虚留你们了。”心下有一丝失落,但是想到宝钗现在的身份,以及薛家现在仰仗贾府的境况,心下安慰,老太太总算还是看重宝钗的,否则也不会特特的要家里众姊妹来给宝钗接风。
或许,还有要探听宫里消息的意思在里面。
一行人跟薛姨妈辞了行,一路说说笑笑往贾母院子里走来。早有珍珠等几个大丫头迎了进去,嘴里都笑着说着老太太今日精神很好,也是提点他们的意思。
宝钗微笑着望了望珍珠,也拉了黛玉跟着自己走进内室。
贾母正歪在贵妃榻上,带着楮黄色的抹额,嵌着一颗东珠,身穿淡紫色的福字不断纹的褙子,倒是显得精神气十足。
看到孙子孙女亲亲热热的走进来,又一眼扫到宝钗和黛玉私下牵着的手,心里也是高兴。不迭声地让丫鬟快准备蜜饯、果子,还有前日外面孝敬的时鲜点心,要分给众位孙女、孙子吃。
一脸慈爱的看向宝钗,“宝丫头,还有颦儿,都来我身边坐着。”
宝钗和黛玉笑着应了,一边一个坐在鸳鸯让小丫头搬来的锦缎小榻上。
宝玉却急急问起了湘云,“老祖宗,叫去请云妹妹的人怎么还不回来?云妹妹中午能到么?要不我带着小厮去迎一迎?”
黛玉在一旁抿着嘴笑,“老祖宗倒是允了宝哥哥,要不他跟这儿坐立不安的,倒是让老祖宗不安生。”
宝钗微微笑着看了眼黛玉,看她神色如常,放了心,也凑趣,“林妹妹说的是,老祖宗倒是给宝玉一个恩典。”
贾府嗔怪地望了眼两个孙女,“都是你们也一起纵的他愈发没规矩起来了。今日你宝姐姐刚到家,也不说问问一路上辛不辛苦,倒是还要往外跑,显见的孩子气了。”听上去嗔怪,语气里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却听外面一阵小跑声,随之还有丫鬟的声音,“云姑娘慢些,看跌了交,仔细疼。”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这几日妈妈和准婆婆从老家来了,周末一直陪着她们逛,平日里不常走路,累的脚都肿了,外面好像又有雷阵雨,好闷。头也发昏。晚上有精力就尽量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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