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母如此这般一说,宝钗也就恭顺地应了,站起身来。王夫人早已站起来,走过去拉过她的手,缓缓踱到贾母的面前。
贾母眼睛直直望着宝钗,见她肤白胜雪,双颊绯红,面上带了更深的笑意,从王夫人手里接过宝钗的手,“这丫头是个可人怜的,却也是个造化大的。”
宝钗装作不懂,只是头低得更深一些,余光看到王夫人的两只手都藏在了袖子里,却也看不清晰了,镇定地收了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脚。
却听王夫人接过贾母的话茬,“也是老太太有福气,元丫头就是个孝顺的,日日带信,都是先问老太太安好。宝丫头,我看,也是个好的。”
这就是在暗示什么了,宝钗安稳住心神,静静听着贾母说话。
贾母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拉了宝钗到身边顺势坐下,满眼都是慈爱地打量着宝钗,转过头意味深长地对王夫人道,“你们姊妹俩倒都是有福气的。”
宝钗心下一动,贾母对自己还是有设防的,想到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心下豁然开朗。或许除了元春,还有贾母能让自己的前程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面上就带了笑意,大着胆子对上贾母的目光,眼里含羞。
贾母心下一动,难不成早有人先于自己把那个意思透露给了这丫头?
又探询地看了看王夫人,却见王夫人脸上盛满笑意,满眼的兴奋却是掩也掩不住,不禁心下冷笑。打量是早有计较了,不过是拉了我这老婆子来走个过场?
满府里都算计不过她去,只是当日还是自己对她防范不够,等到知晓她的目的时,她的侄女都嫁到府里了。想到凤姐儿,心下还算是满意,好在凤丫头也是个机灵孩子,不甘心做棋子,及时摇旗对自己忠心不二,也算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真是赔了侄女又折权。元春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自己的嫡长孙女,捧在手心里疼都疼不过来,却被她不知怎么说动了贾政,偏偏给送进了宫里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什么性情,自己是最明白的。宫里那个地方,对她哪里是什么善所?因了府里当日做下的事,早已经惹得上头那位忌讳,封了元丫头的妃位,不过是暂时还有用处罢了。
自己这个媳妇,倒是算计起自己府里一套一套的,看上去不言不语跟个没嘴的葫芦似的,心里的算盘打得却噼里啪啦响。大事计较上,却是个拎不清的人物。先是跟着儿子和宁府那俩糊涂虫押错了宝,惹来了是非。又为了解决是非,把自己嫡亲的女儿送进宫里受罪,现在又想着弄这个丫头进去。
她怎么想,贾母心里明镜似的,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着自己都这么一把岁数了,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偏偏件件都不让人省心,可气的是自己那儿子也被她表面的贤良蒙蔽,自己若说她不好,倒成了恶婆婆了。
今日却又安排这么一出,倒是午膳前说得好听,为了贾府的体面,只能老太太出马,又把皇后娘娘的意思说与自己,面上就露了得意。
本来看这丫头还好,既然元春想要去做个伴,自己也就允了,她们本是两姨姊妹,自己这个老婆子却又何苦来非要拂了元春的意呢。却没想,打得是这个主意,可是真敢想啊
宝丫头这神情,显然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打算,却是谁说与她知道的呢?是了,她和那薛太太虽是一冷一热,性子不同,却毕竟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过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想到这里,心下也冷了几分,又看王夫人一脸的满足神色,更是觉得碍眼。看向宝钗的眼神带了一丝琢磨不透的凌厉,“今日可跟贤德妃娘娘话了家常?倒是听说也见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可有说什么话?”
王夫人的神色一变,却怎么问起这个?方才不是已经略略解释过给老太太听了么?宝丫头也是,好好的脸上怎么多了媚态,现在做给谁看?却是个搁不住心事的丫头。
宝钗面上微微笑着,半是恭顺半是兴奋,“回祖母,今日见了皇后娘娘和瑾贵妃娘娘,二位娘娘都是心地良善的,还见了……还见了三皇子。”
说到最后三个字,早就又红了脸。
贾母心里冷哼了一声。不知羞的丫头
王夫人面上更是一紧,看到贾母的神色早已觉得不妥,正要开口岔开话题,却见贾母横了自己一眼,不觉闭了嘴巴,只是面上带着焦急看着宝钗。
宝钗却似没有看见似的,出着神,头上的碧玉簪斜斜歪着,似是要从鬓上滑落。
贾母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宝丫头,你在宫里带了这半日,也该好好歇歇了。只是有几句话白嘱咐你,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规矩大如天。行事的时候,多想着点贾府的颜面,不要做小女儿态,失了你的身份,也失了贾府的体面。明白吗?”最后的问句,语调上扬,凌厉更多了几分,完全不似平日的和蔼。
宝钗低了头,应了,退出门外。
且不提外面宝钗绷着脸,带着望月和莺儿奔梨香院而去。
屋里的贾母早已撂了脸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娘娘的主意?”
王夫人略略怔了一怔,“自然是娘娘让人带来的消息,媳妇只是觉得娘娘的想法也有道理。”
“是吗?”冷冷的声音让王夫人不禁心中一抖。
王夫人强自抬头看了看贾母的脸色,似乎带着嘲讽之意,心下的不安更甚,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倒是不争功”语气却软了下去,倒更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是却也不想想别人是不是早有了主意。”
王夫人心下疑惑,“老太太的意思,媳妇不是很明白,还请老太太明示。”
“你不明白?你明白了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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