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绯墨

目录:艳色无疆|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被卖到青鸾坊的那年,他才九岁。

    在颐朝,真正的贵族们并不炫耀财富,也不炫耀自己的姬妾,他们喜欢互相攀比谁的娈童比较美一些。

    新继位的景帝喜欢娈童。贵族们争相效仿。人们甚至说,景帝后宫的女人们,其实是穿着凤尾裙的美少年。可是,少年怎么能生出孩子来呢?

    他并不清楚。

    他甚至不清楚,当一个少年变成供贵族们猥亵的娈童时,将面临什么。

    只要青鸾坊能让他吃饱肚子,就够了。

    青鸾坊的悍妇们脱光他的衣服,把他扔到木桶里,像搓洗衣裳那样给他搓澡。突然,木桶破了,水哗哗流了一地,他赤着身子走出来。女人们直直地盯着他,满脸羞涩。

    她们把他视作珍宝,时常亲他的脸,有时竟对着他垂泪。

    他讨厌女人。她们虚伪,没有主见,总是惺惺作态。

    但他想留在这里。这里没有人责怪他弄坏了木桶。也没人责骂他总是把衣服穿破。

    老鸨让他接客的那一天,他被打扮得像个小姑娘,黄嫩嫩的罗裙很快就裂开一个大口子。他几乎是半裸着身子出现在那个高胖男人面前。

    “魏大人,这就是这孩子。”

    被称作“魏大人”的高胖男人一看见他,鱼泡眼顿时瞪得溜圆,不住地对老鸨点头。老鸨收了银子,心满意足的锁上门离去。

    魏大人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猴急地朝他扑过去,用他下面硬邦邦的东西蹭着他,口中喘着热气:“快,快,让大爷我舒坦舒坦,这一路可是憋得紧了。”

    他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闭着眼。他竭力按捺自己的情绪。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魏大人身下的那根棍子不停往他身体里戳。

    他觉得……恶心。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恶意,就让他害怕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个住得舒服的地方,却再不能待下去了。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刺得他鼓膜生疼。地上有一截血糊糊的东西。魏大人嚎哭着,把那截肉条攥在手里,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

    他知道,魏大人身上那根“棍子”,被他弄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任何接近的东西都会被他毁掉。包括他的爹娘。

    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他待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把他看做不详之人,远远地躲着他,用石头砸他。

    魏大人疼得昏死过去,老鸨狠命地打他,他没有逃,也没有反抗。他甚至在心里暗暗期望:就这样死掉,也好过孤零零地活着,被人们像臭狗屎一样躲着……

    老鸨没有把他打死,饿他了三天之后,转卖给了娈童贩子。

    他被连拉带拖地赶到一驾马车上,发现幽暗狭窄的车内早已坐了五六个少年,形容狼狈与他颇为相似。他挨着边儿坐下,斜倚着车棱阖上眼帘,因腹中饿得发慌也懒得再动。

    木质车轱辘在石砂坎坷的山道上颠簸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停了下来,车帷幔“哗”得被掀开,车里几个少年一起被拉下车,用麻绳将双手反绑起来,驱赶到奴隶市场。

    他与其余几名少年被连踢带打地拽到一处空地上,便听娈童贩粗着嗓子吆喝:“大伙儿都瞧瞧,细皮嫩肉的小童儿,只可遇不可求哇,二十两纹银!”

    这一喊,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他已饿得头重脚轻,昨夜又裹着潮湿衣裳睡了一宿,只觉浑身烧得滚烫,眼前景物渐渐模糊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终于要死掉了吧,他想。

    娈童贩见他情形不妙,唯恐砸了今日生意,忙掏出些干粮塞到他口中,接着舀了一大瓢凉水泼过去,口中啐道:“臭小子,看你还敢给老子晕过去!”说罢又是一瓢凉水泼去。

    “他,多少钱?”

    他睁开眼,见一个身穿墨色锦衣的少年站在面前。少年生得很美,美得像鬼魅,气度迫人,像极了青鸾坊里那些出身富贵的纨绔子弟。

    他愣愣地看着黑衣少年,只觉眼前擦肩接踵而过的行人皆面容模糊,耳畔娈童贩子骂骂咧咧的絮叨声也越来越小。眼前的少年,成了这世界上唯一的存在。

    娈童贩想也不想便接道:“最少也得四十两纹银……”话未说完,那少年已掏出银子:“我买下他了。”

    娈童贩唯恐他反悔,忙将银子紧揣入怀,口中抱怨着松开绳子:“这样好的货色,四十两仍是亏了。”

    少年从襟怀中掏出一方素白胜雪的绢帕,蘸了水,轻轻为他擦净面上的污物,凤眸像是饱蘸了艳艳的水墨,道:“你叫什么?”

    他摇摇头。他没有名字。唯一能给他取名的人也已经不在人世。

    少年笑着说:“就叫你绯墨吧。”

    少年说:“我要去天山,你愿意去吗?”

    “愿意。”绯墨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山,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绯墨命运中第一个大劫猝及不妨地来临。

    两个孩子结伴踏进那片黄沙瀚海,只走了一天,绯墨就后悔了。

    “你没有侍卫吗?你难道不是富家公子吗?”绯墨问。

    锦衣少年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被我杀了。”

    “为什么被杀?”

    “因为我想去天山,而他们想在半路上杀我。”

    “你……还是要去天山?”

    “嗯。”锦衣少年淡淡地说,“你现在后悔还来……”

    “我才不后悔。”绯墨打断他。

    前往天山绝顶的途中,绯墨差点被冻毙。他想:这个少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比自己煞气还要重的人。一直都是他害死别人,现在终于有人能害死他。

    那个时候,同行的锦衣少年默不作声地一路照顾着他。在沙漠里,少年分出自己的食物饮水来给生病的他。到了天山上,更是把唯一的一件锦袄拆了,扯了一半棉絮出来塞在他衣襟里。

    进了西冷国,少年在丞相府外面跪了整整三天。颤巍巍的老丞相终于走了出来,一边叹气,一边惋惜地对他说着什么。

    绯墨看见,少年的漂亮面孔上终于有了笑意。

    回到迦兰,绯墨才知道,少年的身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尊贵——他是迦兰城主,丰曦。

    时间久了,绯墨意识到:丰曦其实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苦撑,而且,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杀他。

    有一次,丰曦在书房里整整待了两天还没出来。绯墨不顾一切闯进去,见浑身是血的丰曦痛苦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藏书柜,左边第三格,有药。伤得是后背,我没法自己止血,你来。”丰曦看见他,说。

    绯墨照他说的找到了药,撩开他的衣衫,绯墨盯着他的后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丰曦的后背上有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最新的伤口正流着血,被割开深深的一道血口子,皮肉翻起,露出森然白骨。

    侍卫们跑进来,为首的男人拔出长剑,指着丰曦:“两天了你都没死,命可真够硬的。”

    绯墨问:“这些人是你的侍卫吗?”

    丰曦摇了摇头。

    那天,绯墨在迦兰城里第一次杀人。他杀光了所有的侍卫。他盯着丰曦,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侍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