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楚国百姓向来有早归的习惯,暮色将至,街道上的行人也慢慢散去,不再似白天时的拥挤熙攘,越来越显得稀稀落落。
此时太阳的光芒已经敛去,只剩下一轮红通通的圆日,将周围映得一片火红。变换多端的云朵,在空中轻轻浮动着,带着夕阳的色彩,在西边的天空绽出一朵朵妖娆的花朵。好像蘸满橙汁的画笔,在上面了无规律的挥洒。
青盏仰头望着天空,面向的还是刚刚锦鸢离开的方向,这一天的外出实在是看到了太多的东西,了解到太多的事情,多的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心中无端的升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就那样忡怔了许久,方才想到时候不早了,应该回家了,才慢慢动身,向上午来到城南时下车的地方走过去,准备再雇一辆马车回去。
这么一天不在家,爷爷或者是家里的其他人可能发现不了,但是蓝儿寻她不见,必定是急坏了。一想到那个小丫头担心的样子,青盏就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开始的时候,她是打算带上蓝儿的,但是想了想,蓝儿肯定不同意,还会找出各种理由阻拦,那样,自己的想法被她洞察,日后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有些心不在焉的,迎着冷飕飕的寒风向前走。上午来的时候,她便是从这条小巷子里穿过去的,现在也需要再次经过这里。看着周边的路人越来越少,也没太在意,心中有些混乱,些许的,缭乱着平日里的井井有条。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跑出一个面色狰狞肢体壮硕的中年男子,张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之所以说是狰狞,是因为她看到他的脸上盘踞着一道像蜈蚣一样的伤疤,那么凸显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青盏先是一怔,然后混乱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脑子里飞快的闪出两个字――危险。她警惕地看着前面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微微挪动着脚步向后面退去。
那面色狰狞的男子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她退一步,他便跟一步,紧逼不舍的样子。
青盏看看周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就算她此时遇到什么危险,也没人知道,心止不住的砰砰乱跳起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面色狰狞的男子离她越来越近,笑得甚是恐怖,“请姑娘去醉春楼啊!”
青盏慌乱地摸一摸头发,还是和早上出来的时候一样无异,并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女子,对于那人管自己叫姑娘甚是惊异,问道:“你说什么?”
“姑娘这身打扮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姑娘还是乖乖地随我去吧,免得吃什么苦头!”免得狰狞的男子威胁道。
青盏开始只觉得他是为财而拦截自己,没想到他竟洞察了自己女儿的身份,暗暗觉得不妙,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面色迅速地跑过来,拦截住她的去路,狞笑道:“姑娘还是乖乖地随我过去,还不至于吃太多的苦头,想我胡万,带去的姑娘无数,还从来没有失过手!”
青盏心知也跑不了,用尽全力压制住心中的慌乱,站定步子,与那男子对视,淡淡一笑:“你说要送我去醉春楼,不就是卖钱嘛,只要你肯放我走,我保证给你钱!”
那男子却仿佛如明镜一般洞察她的心思,只道:“看姑娘穿着,自然是知道富贵人家的小姐,老子惹不起!”然后,他将手指向青盏,“不过,你只身在外,一定是瞒着家里偷着出来的,如果回不去,谁也不知道你会在醉春楼。”
他竟了解的那般清楚,青盏慌乱的同时,不得不另眼看这人,虽然的长得有些不尽人意,但是头脑却丝毫不差。
如今,她看着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剧烈,这样的情形,自己该怎么脱身呢?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心软而陪那锦鸢玩了那么长时间,锦鸢有那么好的功夫,遇到坏人也自然无事,可是,自己……
她抬眼看着那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面色狰狞的男子,左手捂住胸口的位置,低声道:“不知壮士打算把我卖多少银两?”
她出门的时候身上特意带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就是以防身上所带银两不够用,而带多了,又显得太重。现在,她在思量着能不能为自己赎身。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起码两千两。”
“什么?”青盏猛地瞪大眼睛,随后,又稳定下来,笑道,“壮士抬爱了,小女子怎么能值这么的银两呢?”
那男子又是狰狞地一笑,牵动脸上的伤疤,无关于情绪的,只与面部长相有关。似乎从来没见到过遇到这种情况还能从容自若的女子,于是,也不吝啬自己的话语,道:“是姑娘谦虚了,以姑娘的国色天香的气质,两千两自然是不成问题!”
青盏此时是多么渴望自己能会些功夫,也暗自知道自己此时是绝对脱不了身,于是淡淡一笑:“看来壮士是非卖小女子不可了?”
男子只道非卖不可,然后便拽着青盏的衣袖向巷子外面走去。
此时,天边的红云已经尽数散了去,暮色淡淡笼罩下来。夜晚的寒风蓄意地厮磨着干枯的树枝,带着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与此中情境配合的相得益彰。
巷子的外面,偌大的街道上,已经廖若无人。远处近处,闪烁的灯光盈盈亮起,暖黄色的光芒,不太明亮的洒落在这没有月亮的夜色里。这样万家灯火的夜景,是那么的美好,是她渴望已久的。可是,她此时却无心欣赏。
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被卖到青楼去?
此时,连她自己都不知因何的,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担忧。担忧自己不回去爷爷怎么办?蓝儿怎么办?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怎么办?
突然间,感觉到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力度似乎放松了些,松的可以……
容不得多想,她飞快的抽出被他拉住的那只衣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此时已经离开那条小巷,跑起来似乎方便了很多。
那面色狰狞的男子立刻反身追过来,不多时便追上了她,甩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狠狠地攥住她的胳膊,语气与他的长相同样狰狞:“死丫头,敢跟我耍花样!”
青盏顿感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稍稍弯曲的瞬间,突然感受到里面那个挺直坚硬的东西,来不及多想,迅速的将银簪退在手里,然后朝那只拉住自己的手臂猛刺过去。
那人吃痛地松开她的胳膊,青盏便快速的朝前跑去。听着脚步声,她知道那面目狰狞的男子又追来过来,脚步越来越近,也无暇顾及,只是拼命地向前跑去。
正巧有一辆马车从前面驶过来,青盏跑上前去,拦住马车,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救救我!”
车夫稍稍犹豫了一下,车帘突然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的身影,因为是晚上,他的面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晰。
此时,那面目狰狞的男子已经追来,拉住青盏的胳膊,威胁地对车上的少年说:“别多管闲事!”
青盏用哀求地目光看着那人,但愿他能不被那面貌狰狞的男子吓到,却见那少年淡淡一笑开口了,声音朗润如玉:“本公子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有人来威胁,这个面子,本公子还是不得不要的!”说完,便动作敏捷地飞身下车,转眼间便站到二人的面前了。
“小子,果真要多管闲事么?”
那白衣少年摇了摇衣袖,淡淡道:“本公子说了,本公子不喜欢被人威胁!”
那面貌狰狞的男子便将青盏狠狠地甩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和白衣少年动起手来。
夜色朦胧,青盏只看到两个身影赤手空拳地打起来,一个白衣翻飞,一个粗壮有力。论灵活技巧上,白衣少年占于上风,但是论力气,则显得有些弱势。她一直默默祈祷,白衣少年能赢,这样,自己也便脱离危险了,就不会让家人担心了。
二人打了许多个回合,方见那面貌狰狞的男子渐渐不支,然后被打倒在地。
白衣少年收了招式,淡淡说道:“你服是不服?”
面貌狰狞的男子支撑着起身,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什么也不说,然后向附近的巷道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