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焱起身的动作让青盏从难过中回过神来,她也随着站起身,踱到他身边:“你想怎么做?”
慕容焱望着翻飞的白色帷幔,似乎又透过帷幔,望向更遥远的地方。他低声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了。”
青盏望着他,在他坚定深沉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打定主意的决心,这是第一次,没有与她商量,便下定的决心。但她还是止不住地提醒道:“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我们不知道,只是,会很危险的。”
慕容焱转回头,将胳膊放在她的肩膀上:“危险,我知道,可是,我既然在这里,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峄城被攻破。”这是任何一个热血男儿所不能看到的。他慢慢抚上她的脸颊,“盏儿,如果我回不来,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青盏伸手掩住他的口:“别胡说,不会有事的。如果非去不可,就要万事小心。”
慕容焱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罢,慢慢收回手,转身,离开。
撩起又放下的动作,让帷幔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些,青盏失神地望了一阵子晃动的帷幔,然后走过去,撩开帷幔,出去。
慕容焱的身影已经不见,青盏知道他是点兵去了。
可是,这次离开真的很危险,一切都是那么不可度侧。程孝宽已经战死,让她感觉生命是如此的无常。除了在慕容焱的面前保下了他的性命之外,青盏与程孝宽便没有什么交集,即便这样,他战死了,她还那样难过,如果换做是慕容焱的话,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对于程孝宽的死,她只是遗憾,感叹生命无常。但是,对于慕容焱,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最重要的便是压抑了两年,仍没有压抑住的感情。这么深刻,刻骨铭心,却在这最在乎的时刻要面临着生死考验,她明明可以阻止的,却做不到,任由他去了。
“小姐,快进去吧,外面风凉。”惊蛰总能够在她最落寞的时候给予关怀。
青盏默默点头,刚要走回营帐,却想到什么,对惊蛰说道:“惊蛰,你替我去燕京走一趟,告诉军师这里的情况,看他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是,小姐。”惊蛰闻言而走。
看着惊蛰的背影,青盏不是没想过,他的功夫也不错。可是,惊蛰只是一个习武之人,并没有受过军事上的训练,带兵打仗不一定行。另外,便是她不舍得让惊蛰去,毕竟惊蛰是她身边的人,她做不到明知道前方有危险,却把他推过去。
慢慢踱回营帐,宽敞的营帐之中只有她一个人,烛焰燃长了,随风摇曳着,晃动一地阴影。
青盏走过去,拿起剪刀,将烛心剪短一些。有些倦了,不愿再走动,便靠在了桌边的榻子上。
青盏没想到,她竟然就那样斜躺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条棉被。有些奇怪,心想可能是谁来过了。她掀开被子,向营帐门口走去,发现外面天已大亮,放在门口的沙漏也已经显示,现在已经过巳时了。
按理说,惊蛰应该已经到燕京了,但愿铭?能有什么办法,来解这峄城之围。
“小姐醒了?”雨水端着铜盆来到她的面前,“雨水来伺候小姐梳洗。”
青盏点点头,走回营帐之中,问道:“雨水,昨天这被子,是你为我盖上的吗?”
雨水微微一笑:“小姐,是蓝儿姐姐给您盖的。您一晚没回去,蓝儿姐不放心,便出来寻您,看到您在这里睡着了,不忍心打扰,便抱了被子过来。”
“蓝儿呢?”青盏顺口问道。
心里分外清楚,雨水对她的关心是因为她是小姐,蓝儿不同,她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
雨水道:“蓝儿姐说,这军营里的饭菜不好吃,她亲自去为您做了。”
青盏唇角轻轻一扬:“她还真是有心了。”
梳洗完毕,雨水还没整理好东西出去,蓝儿便已经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放在帐内的黄梨木桌上,笑道:“小姐,这外面天凉,小姐快些趁热吃吧!”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青盏暂且放下心中的苦恼,无能为力的事情,苦恼也没用,对着二人微笑道:“蓝儿、雨水,你们也过来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蓝儿道:“小姐,我们起的早,已经吃过了,我和雨水先出去,你慢用。”
说完,便与雨水对看一眼,二人离开。
看着热气氤氲的饭菜,青盏心里暖融融的,连这深秋的天气,也不觉得那样冷了,拿起筷子,细细品尝这桌上美味的饭菜。似乎,好久没这样过了。
吃过东西,又去校场巡视了一番。虽然慕容焱去了峄城,但是士兵的操练仍然在继续。
看到她来,张勃停止操练走到她身边:“姑娘,将军都走了,您就做主让我去吧!”
青盏摇摇头,淡淡一笑:“我可做不了这个主,若是将军回来,一生气,再把我军法处置了,该怎么办?”
张勃一怔,没想到青盏会拿出这样的理由来拒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青盏又接着道:“再说了,你还有伤在身,怎能带兵打仗?”
“我都没事了,不信,姑娘请看!”张勃说着,走出几步,举起手中的长戟便挥舞给青盏看,可是没做几个动作,便牵动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青盏笑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张少将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
然后,不顾张勃的恳求,便决然离开校场。
回到营帐,不期然地看到帐中悬挂的一幅地图,止不住地加快脚步走过去。
那是一张两国地图,和她一年前在大哥那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版面大了许多,红线的分界线有些不同,延楚疆域小了一些,明月大了一些,本来在分界线上的雀尾河,此时多半已经在明月国的境内。想必就是那次割地的原因了。
青盏走到地图前,这副地图版面很大,所以那微小的城池也都标注的十分详细。青盏在上面寻找他们的位置,寻着燕京找到涪城,找到新城,找到郦城,找到峄城,四个城池中,唯有新城属于明月国疆域。峄城在涪城的西北方向,而郦城又在峄城的北方,开始大家都认为敌军会攻打郦城实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攻打下来无需隔着什么地方,便可直接划为国土,所以早已对郦城加强防守。耶律孟琦反其道而行之,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的,由此也可知道此人的心思细密。
只顾看着那四城之间的关系,手指不经意间,滑到一个地方。青盏拿开手指,看到被自己按住的属于明月国疆域的骈州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此城在涪城的东面,城池东西南三面空旷无壁垒,北面临雀尾河,若是被围,则是很难解困。更重要的是,骈州比峄城大,防守又不严,若是带兵攻打骈州的话,敌军定会放弃峄城来救骈州,到那时候,峄城之围就能解了。
想到这些,青盏微微一笑,离开地图。她疾步走到桌前,研磨,铺纸,动作相当迅速,然后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骈州”两个字。
墨迹还未干,便看到急匆匆赶来的惊蛰。
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盏眸光一闪,快步走过去,向他问道:“告诉军师了吗,他怎么说?”
惊蛰道:“军师派严副将带兵与惊蛰一同赶来,并让惊蛰带回这个给小姐看。”说着,将一个黄绸包裹的东西递给她。
青盏一边动手打开黄绸,一边问道:“严副将呢?”
“严副将在帐外等候,他说,等小姐应允了再进来。”惊蛰想了想,据实答道。
“嗯,惊蛰,你让他现在就进来。”青盏吩咐道。
“是,小姐。”
惊蛰出去叫人,青盏已经将那黄绸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青盏将那小幅的地图展开,一眼看见朱笔圈起来的“骈州”。
看来,铭?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他的意思也是攻打骈州,目前来说,也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解峄城之围了。
不多时,那身披战甲的严副将便已经进来,他一进帐,便向青盏笑言道:“姑娘,没想到沐?也会来吧,沐?可不是私自来的,是军事让沐?前来带兵支援。”
青盏点点头,笑道:“严副将莫要解释了,我已经知晓。青盏有一件事情,需要严副将帮忙,不知严副将能否同意?”
那严沐?性格一向粗枝大叶,不拘细节,一听青盏这么客气的说话,有些急了,慌忙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快快请说,沐?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青盏略一思考,道:“好,严副将,那就麻烦你前去寻找二十艘战船,兵器甲备都准备好。”
严沐?是听从祝铭?的吩咐前来支援峄城的,祝铭?没有让他直接去峄城,而是随惊蛰来涪城,他便有些奇怪了,可是军师做事一向稳妥,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虽然他不解他的用意,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一贯的,军师和将军常笑言他是一根筋,他也知道那是说他按照直线思维,不知变通,他也认了。此次青盏说让他去找战船,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找战船是要做什么,于是不解地问道:“姑娘,准备战船有什么用,那峄城附近又没有河?”
青盏淡淡一笑,眸中满是神秘:“不去峄城,去攻打骈州。”
“攻打骈州?”严沐?重复了一遍,然后收敛笑容,学着祝铭?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可是他的脑袋里始终是一片浆糊,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到攻打骈州和解救峄城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一副迷惑的样子,青盏笑了笑,道:“峄城易攻难守,就算去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攻打骈州,实是围魏救赵计策,若是得知骈州被围,敌军必定会舍弃峄城,而救骈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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